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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過往

  兩口子辦學引來了不少爭議,有教育專家還是文化人之類的東西,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開噴。范小爺一概不理,反倒在幾次活動中,堂而皇之的對鏡頭打起了廣告。

  別的不說,光是“褚先生一定會保證課時”這句,便可吸引大量粉絲入坑。

  她最近特忙,除了學校宣傳,還得掌控公司的改革發展。因為隨著業務的逐漸開拓,高層們忽然發現,擦!原來藝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憑白把資源拱手相讓。

  旗下現在有雙丑雙旦,除了張婧初的包裝定位很明確之外,剩下三人都比較模糊,不管電影電視劇,是好作品就接。

  小初在《玉戰士》里打了回醬油,就被爾東升找去拍《門徒》。這片子從頭到腳都是熟人,監制是陳可辛,主演是吳彥組、古添樂,還有劉德樺。

  照例是中港合拍片,不過與其他人不同,小寶哥是很愿意相信內地演員,并且能夠給予他們空間的一位導演。所以,公司也非常放心把小初派出去。

  她在里邊演一個吸毒者,從未體驗過的感受。出于對她戲瘋子屬性的擔憂,范小爺是千叮萬囑,可別腦袋一抽就親身嘗試嘗試。

  寧小財搞定《武林外傳》后,抽空又寫了個電影劇本,叫《大電影之數百億》。導演阿甘很喜歡黃勃,便把他找去當男二號,原本還想忽悠金主投錢來著,可范小爺一瞧,劇本太不可控,直接pass掉了。

  至于汪寶強,拍完《士兵突擊》一直閑著,他這形象就相當于特型演員,輕易不敢扔。可人家也有追求,掏錢報名了老板的專修學校,想正兒八經的學學表演。

  這四位,如果說公司開發的資源有百分之百,他們頂多占了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以至于幾次會議之后,全體決定,再簽數名有商業潛質的年輕藝人。

  簡單講,就是偶像。

  2月14日,褚青終于返回京城。這天剛好是《芳香之旅》上映,虧得不是自己投資,能舒舒服服的在家休息。

  話說國內的電影市場,要比去年更加繁榮,頗呈百花齊放之勢。影迷們掰著手指頭數:《滿城盡帶黃金甲》、《夜宴》、《霍元甲》,妥妥排在期待榜前三。更別提次一級的《寶貝計劃》、《墨攻》,以及引進片《金剛》和《碟中諜3》了。

  而就在這一票大咖中間,那塊石頭已然蓄勢待發。

  “啥?又讓你演變態啊?”

  范小爺一驚一乍的叫道,手里的碗也跟著抖了兩下,里面那大骨頭湯油亮亮的晃來晃去。

  “演就演唄,欠了那么大的人情。”

  褚青夾滿一筷子酸菜,全塞進嘴里,燙得呼呼直喘,兩秒鐘后,胃里涌出一股強烈的滿足感…這特么才叫吃飯呢!

  “嘖嘖,真可憐。”

  她邊啃著大骨頭,邊表示同情,渾然不顧自己的食物來源于對方。

  他瞧媳婦兒正嘬著一塊圓骨,瞬間腸胃翻涌,強忍下去,方擺手道:“算了,吃飯!”

  范小爺:“╰( ̄▽ ̄)╮”

  一個沒得吃,一個吃不著,倆人都憋得難受,痛痛快快的干了一頓。

  飯后,褚青麻利的收拾桌子,攏著四個盤子三個碗,嘩啦扔在水池里,又擰開熱水,倒點洗潔精,忽然動作一停。

  就見兩只白嫩嫩的小手緩緩滑過他的腰,在腹前緊扣,隨即,那個軟軟的小胖子就貼在了背后。

  “干嘛啊,我洗碗呢。”他笑道。

  “想你了…”

  后面傳來一聲呢喃。

  “喲,吃的時候不想,吃完了才想?”他架著兩條胳膊,費勁的抹著油漬。

  “那總比吃的時候想,吃完了不想好。”

  “呃,也對!”

  他琢磨了琢磨,承認有道理。

  倆人就保持這種羞恥的姿勢,直到碗盤干凈。范小爺總算放開他,顛顛的拿了個大蘋果,熟練削皮。

  在吃東西這件事上,削水果是她唯一能幫得上忙的。

  “唉,還是家好啊!”

  褚青舒舒服服的靠在沙發上,兩條大長腿盡情伸展,頓覺人生圓滿。

  “德行!”

  范小爺打開電視,也舒舒服服的往他身上一歪,不時喂他一塊。

  兩口子吃飽喝足,聊天打屁,看著沒營養的劇集,宛如白頭偕老。待到廣告時間,她才猛地想起來,道:“哎哥哥,李昱想找我拍部戲。”

  “什么戲?”

  “就是一個打工妹,然后被強奸了,把那孩子賣了十二萬,最后自己帶著孩子和錢跑了!”范小爺的概括能力簡直人神共憤。

  褚青咧了咧嘴,蒙逼道:“有劇本么?”

  “有!”

  她起身摸出一個復印版,道:“我讓李昱拿回去改了。”

  “嗯,我先瞅瞅。”

  他很快掃了個大概,道:“一般吧,改也沒什么戲,這題材就不行。人家都是政治、文化、經濟沖突之下的人性觀,就咱們,天下太平的家庭倫理。”

  “得了,別拽了,你說我接不接啊?”

  “呃,你自己定吧,練練手也行,這角色還可以。”

  “哦。”

  范小爺收好劇本,站在沙發旁瞧了瞧他,忽地拉起老公的手,哼唧了一聲:

  “哥哥!”

  “干嘛啊?”

  “哥哥…”

  她又叫,像極了一枝粉膩嬌醉的桃花瓣在顫動。

  “你讓我歇一晚上,明天行不行?”他頭痛。

  “不行!”她撅嘴。

  褚青投降,隨手關了電視,正要跟她回屋交糧。不負眾望的,那破手機又開始倍兒巴亂蹦。

  他返身接聽,說了幾句便掛斷,喊道:“寶寶,我得出去一趟!”

  “誰啊?”

  丫頭在床上應道,沒大動肝火,這么多年早被晃點慣了。

  “樓燁,不知道什么事。”

  “那你還回來么?”

  “看看吧,不回來給你打電話。”

  “哦,過了十二點我可不鎖門啊,誰愛進誰進!”

  “沒別的事,就是想找你喝酒。”

  這是樓燁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

  “《頤和園》完了!”

  這是第二句。

  當褚青趕到小飯館的時候,樓燁已經坐在那里,桌上撂著兩只空酒瓶,沒菜。棚頂的吊燈昏黃,墻皮漆黑,棉布簾子也不太嚴實,嗖嗖的往里灌風。

  “哥,你想喝上我哪兒喝去,在這干嘛呢?”他見對方搖搖墜墜的,連忙過去扶。

  “不,不用,這就挺好!”

  樓燁的酒量略差,加上心情抑郁,不覺有了絲醉意。褚青沒辦法,只好道:“那咱叫幾個菜,別喝涼的。”

  說著,他喚過服務員,點了個鍋仔和兩道炒菜,酒也換成了38度的綿竹大曲。那服務員的表情極其驚悚,想問又不敢問,糾糾結結的退下。

  虧得店內沒別的客人,否則肯定騷亂。

  而此時,他才接過話頭,道:“你剛才說什么,怎么就完了?”

  “后期做完了…”

  嗨,他松了口氣,可下一秒,樓燁又道:“也特么快完了!”

  “我把《頤和園》送去審查了,沒過,我打算再送。”

  “我知道,它過不了。”

  “我知道,它不能上映。”

  “我知道,他們會用一個特可笑的理由斃掉那部電影。但我也沒辦法,我干活的時候老是忘了那些東西,這個你能拍,那個你不能拍…”

  褚青默默聽著,連菜端上來了都沒動。

  當初,一群朋友就勸過樓燁,沒聽,如今也不是在后悔,是憋著,是壓著,是忍著,是最極限的跟老朋友聊一聊。

  那片子他知道,有青春,有騷動,有裸體,有反思…但這都不重要,最嚇人的是,里面還有八九。

  你以為《藍宇》被禁,真是因為同性戀么?不就是稍稍提了幾筆大廣場么?更別說《頤和園》這種明目張膽的描繪。

  其實整個第六代,賈璋柯妥協過,王曉帥妥協過,張園直接墮落,管琥游走在商業與文藝之間,只有樓燁,這個黑黑瘦瘦的小個子!

  直到十年后,仍然死倔死倔的挺在自認為有價值、有靈魂的電影廢土上。他不一定正確,但一定值得敬佩。

  樓燁一盅一盅的喝著酒,偶爾夾口菜,強大的自制力仍然掌控著頭腦的思維,道:

  “我以自由的表達方式進行我的電影工作,卻被首先理解為對禁止的反抗。這就是我們的現實,我們必須無條件接受對我們每個人的各種分類、定位和命名,無一幸免。”

  “我不希望我面對的事情,是以后20歲的導演還要面對的。他們拍第一部第二部影片的時候,應該比我們要好。”

  他保持著慣有的說話口吻,深刻,矯情,褚青沒有笑,甚至不敢喝酒,免得兩個人都醉倒。

  在這樣的夜里,被老朋友叫出來,除了同喜同悲,還能干什么呢?

  “以前禁止的時候,我們最自由,現在審查放寬了,我們反倒被束縛了,真諷刺。”

  樓燁拈起酒盅,在眼前晃來晃去,語帶感傷:“我還是覺得那會兒最好。”

  “呵,我也覺得那會兒最好。”

  褚青低聲應了句,似說給對方,又似說給自己。

  一頓飯吃了許久,飯館都臨近打烊,酒喝了半瓶,菜剩下大半。他知會了媳婦兒一聲,便扶著樓燁出門,外面夜色無邊,路途未盡。

  樓燁靠在他身上,醉意朦朧:

  “青子,我想《蘇州河》啊,那時的愛情真好…就像風一樣突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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