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仔,今天怎么過來捧場?”
“對啊,你跟學友可是金像獎的競爭對手!”
“青仔,前些天有人看見你和林佳欣一起飲茶,你們是不是在拍拖啊?”
3月14日夜,中環某影院門口,褚青剛剛現身,就被眾記者攔住去路,強行壁咚采訪。○今天是《男人四十》的首映式,這片子屬于先獲提名后公映,許鞍華的文藝片在香港還是很有關注度,聲勢不小。
他入行時,面對媒體總是磕磕巴巴的,經歷多了,現在有點嫻熟自若的姿態。
“學友哥是我的老大哥,我們私下關系非常好,就算同時競爭,也不會影響感情。何況我覺得學友哥的演技一直是被低估的,如果他獲獎,我只會為他高興。”
褚青不得不抬著頭,以免被冒失的菜鳥拿話筒戳到下巴,笑道:“同樣,我跟林佳欣也是好朋友,朋友之間見見面,飲飲茶,沒什么好奇怪的。你們可別亂講,我有女朋友的,千萬不要害我!”
聽了他的解釋,記者們皆在意料之中。全世界都曉得這兩口子甜甜蜜蜜,若是沒有確實證據,比如接吻照,或者一起從酒店出來之類的勁爆八卦,楞要說他出軌移情,壓根沒人信。
由于褚青平時低調,偏偏人氣還旺,好容易逮住機會,自然要問個痛快。
“聽說你接了葉瑾鴻的新片,跟twins演對手戲,你對她們有了解么?”
“呃,我很少聽歌,但是也知道她們,因為滿街都是twins的大照片,很漂亮,很有那種青春活力。我非常期待與她們合作。”
“你有三座影帝獎杯在手,為什么會接一部偶像電影,還是和幾位新人一起搭檔?”
“因為阿關勸我,你個衰仔!做點年輕人應該做的事吧,你才26歲!”褚青聳聳肩,自嘲道:“我聽了他的話,才意識到我居然真的26歲,所以就接嘍。”
“哈哈哈!”
周圍一陣哄笑,方要再問,褚青連忙打斷道:“那個。我們就先到這吧,首映快開始了,我也該入場了,有機會再聊。”
說著,這貨低頭擠出了壁咚圈,空氣瞬間清爽,一模腦門,出汗了都。
他如今在香港早不是無名小卒,有什么風吹草動。新片上映,用不著自己折騰,媒體們就會巴巴的湊過來助攻。
不過也很郁悶,香港的娛樂體系太成熟了。尤其是狗仔隊,沒點可言。他和男性朋友聚會還好,但只要換成林佳欣啦,林佳欣啦。林佳欣啦…狗仔們就跟漫天神佛下凡似的,刷刷的開上帝視角,恨不能把他倆拖到酒店里。硬逼著演小毛片。
“青仔!”
他剛進場,大鼻子歌神就熱情招呼,猛地一個熊抱,笑道:“這么忙還趕過來,多謝啊!”
“大哥,我一點都不忙,快閑死了。”
“哎,我就是客氣客氣,你這么認真干嘛?”
甭看歌神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生活中也是個風騷逗比,立即吐槽道。
褚青懶得答話,又轉向林佳欣,那姑娘早早的張開胳膊,等著他。
他猶豫了下,但想想,如果回避就顯得太刻意了,反而心虛,便輕輕跟她抱了抱。
“謝謝,我表現不錯哦。”林佳欣貼著他耳朵,低聲道了句。
“你本來就很不錯。”他笑道。
幾人簡單寒暄,褚青轉圈瞅了瞅,奇道:“哎,梅姐呢?”
“她身體不舒服,要等下才到。”張歌神解釋道,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把他拽入席位。
觀眾不多,僅坐了半場,影評人和記者卻滿登登的占了前兩排。本屆金像獎,最佳影片、導演、男主、女主、女配、編劇等重要獎項,《男人四十》皆有入圍,卻又是最晚公映的,想評論都沒地方找。
嘉賓來的較少,褚青算大牌了,在第一排緊挨著林佳欣坐。不久,燈光黯淡,熒幕亮起,首映正式開始。
畫布漸漸浮現出大海的鏡頭,隨后一轉,學友哥坐在遮陽傘下看書。
他的角色,是位“教了幾十年書的老頭兒,又有老婆又有小孩,沒錢又不帥”,可偏偏被個年輕漂亮的女學生喜歡上了。
片子的節奏舒緩,撐起故事結構的無非就那么幾個支點,小,卻充滿魅力。哪怕是影片的高潮部分,也是一筆帶過,盡顯坦然的四十歲人生況味。
張歌神果然是位很棒很棒的演員,通篇流暢自然,全無雕琢痕跡。去年他恰好四十,體會歲月,不約而同,所以某種意義上,亦算本色出演。
而對褚青來講,看這部電影的感覺,只能稱作“不悶。”
他自身的心理年齡特老,可絕沒有戲中人物那般精彩:時不時念念古詩,溜溜海邊,老大不小還能跟年輕學生約會…有個毛中年危機,簡直人生贏家好伐?
熒幕里,林佳欣和學友哥一起在商場歇息,叫了兩杯果汁。男人拘謹不安,帶著某種羞恥感,生怕叫熟人看到,妹子卻無所顧忌,步步緊逼。
她喝了兩口果汁,忽然跟對方的那份調換,故意咬著男人含過的吸管,然后唇角微翹,眼神稍稍斜著,細小變化間居然藏著三層意思:
挑逗,挑釁,。
“嘖!”
褚青忍不住將巴掌拍爛,這場戲太吊了,妥妥的驚艷。
特別當鏡頭的大特寫,近距離釘在她的側臉,皮膚泛著些許粗糙和光亮,滿是青春的律動誘惑。
就四個字,難以自持!
“沒想到你還挺有女人味兒的。”他偏頭打趣道。
“你是看我學男人學多了。”
林佳欣撇撇嘴,她指的是上詹瑞文的課時,自己經常扮作男人相,往往惹得全場陣亡。
其實倆人的關系特奇妙,說遠吧,卻能見到彼此很的樣子,像排舞臺劇的時候。多丑多慫多沒節操的狀態都看過。可若說親近,又沒到那種無話不談、無視性別的密友,總保持一些古怪的禮貌和分寸。
影片放到一半,梅艷芳才姍姍來遲,貓腰穿行,坐到學友哥旁邊。
“怎么樣?”歌神關心的問。
“沒什么事,就是休息不好。”阿梅撫著胸口喘氣,道:“反應如何?”
“平平淡淡嘍。”
“哎,青仔也來了?”她四下瞅了眼,笑道。
“是啊。就那小子有空閑。”歌神表示鄙視。
一百分鐘左右的片子,很快便放完,待燈光重新亮起,全場嘩嘩嘩地鼓掌。
來看的觀眾,肯定都是文藝片愛好者,不存在審美分歧,而那些影評人,對此類電影更是偏愛,加上本身質量不錯。算是近年少有的港產佳作,評分自然不會低。
許鞍華導演率一干主創到臺前致謝,記者連忙啪啪拍照。
褚青原本想趁機溜掉的,林佳欣一直盯著他。剛有動作,就瞇著眼睛掃過來。這貨訕訕一笑,只得坐下。
首映式結束后,還有場小型晚宴。他最不愛參加這個了。剛才,倆人就在掰扯這事,妹子想讓他去耍耍。他矯情的連番推拒,結果還是難逃一劫。
九點,酒店私廳。
別看某些明星不喜歡去影院,這種場合卻是妥妥的真愛,尤其那些小演員和嫩模,處于娛樂圈邊緣,萬一傍上個大老板,輕輕松少奮斗十年。
雖然首映式人不多,可到了晚宴的檔口,都不知道從哪鉆出來的,足足幾十號男女穿梭于紙醉金迷之中,其樂無邊。
《男人四十》的片方和主創人員湊在一處,既算慶功,亦是重聚。
褚青無聊的坐在角落,靠著絳紅色的大沙發,手里執杯,卻懶得喝,只數著旁邊垂下來的水晶珠串玩。
他來來回回數了三遍,一共四十九顆。
“褚先生,請問這兒有人么?”
隨著輕嗒嗒的高跟鞋聲,一位長腿白裙的水靈妹子翩然走近,微微彎腰道。她個子頗高,約莫有175,眉目清秀,態度有禮,印象倒是蠻好。
“呃,沒有。”他一怔,僵硬道。
妹子眨了眨眼,直接欺到了他身側數寸,笑道:“我是您的影迷呢,真高興今天能見您。”
“謝謝,不用叫您,太客氣了。”
“呵…”
妹子掩嘴笑了笑,道:“我看過你所有的作品,最喜歡你在《小武》中的表演。”
“哦?”
這下他意外了,一般人都會提《蘇州河》、《站臺》或者《藍宇》,還從沒有說《小武》的。
“為什么?我在這部片里很生疏的。”他來了點興致。
“怎么會,我反而覺得你貢獻了一次最自然的表演,而你之后的…”妹子方說到這,忽被另一個人打斷。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和他有事情要商量,你能不能暫時回避一下。”林佳欣不曉得啥時候湊了過來,微笑,且不容拒絕。
“那我先告辭。”長腿妹子瞇了瞇眼睛,仍然保持禮貌的離開。
褚青比較蒙圈,待她坐下,問:“什么事兒?”
“沒事啊!”林佳欣倒了杯酒,一口干了。
“那你趕人家走干嘛?”他納悶。
“你現在就是唐僧肉,我幫你趕妖精啊。”她笑道。
老實講,以他目前的地位,絕對是一票新人可以巴結的資源,何況年紀還這么輕,嘖嘖,貨真價實的奇男子。
“呃,我覺得,覺得那姑娘還挺好的。”褚青撓撓頭。
林佳欣彎了彎嘴角,沒吱聲,又干了一杯酒。
“哎,你非要我留下干嘛,就為了陪你喝酒?”他趕緊攔住。
“當然了,我在香港又沒什么朋友。”她講的特肯定。
他立時噎住,喝酒喝吧,再矯情就不識好歹了。
此時晚宴的性質漸漸改變,阿梅和學友哥是大前輩,出席一下就算給面子了,早就悄悄閃人。剩下的,全是與影片無關,專門來蹭聚會,交際人脈的小貨色。
各自搭伴,三三兩兩的歸到一撮兒,半真半假的聊天or調情。
林佳欣之前跟劇組人員喝了不少,這會又接著跟褚青喝,數杯下肚,眼睛不禁有些迷離,多了絲醉意。
“青仔,你覺得我演的怎樣?”
她微微晃著頭,身子坐不太穩,整個人似搖曳的甜芍藥。她比他小兩歲,可從不叫青哥,總是笑嘻嘻的學著詹瑞文叫青仔。
“不錯啊,今年的最佳新人保準歸你了。”他由衷贊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現在的水準,比我第一次見你時強太多了。”
“那我,我算是一個演員了么?”她仍舊不自信。
“嗯,很好很好的演員。”褚青笑道。
林佳欣聽了,緊緊抿著嘴,忽然垂下頭,看不清面容,似有一絲細細碎碎的啜泣顫動。過了半響,她又抬眼道:“你知道我最喜歡聽的一句話是什么嗎?”
不待對方回答,自己便輕笑道:“就是別人對我講,你進步了。”
褚青亦是默然。
她十六歲就在臺灣出道,小小年紀遭遇封殺兩次,期間辛苦,不必多言。而六年后,從歌壇轉攻電影,努力無數,終于有所成績。
其中的復雜滋味,怕是誰也不能理解。
倆人接著聊了好久,這位害羞靦腆的女孩子,借著酒勁和興奮,難得的向別人敞開內心。褚青同樣講了很多自己沒出道時的艱苦,在那破舊的四合院里,用鋁飯盒咕嘟咕嘟的熱面條吃。
直到十一點,晚宴散場。
酒喝得盡興,話說得暢快,如果沒有眼前這位醉鬼的話,那真是一個完美的夜晚。
褚青看著軟成一灘泥的林佳欣直嘆氣,為毛總能碰上這種事?就像打boss掉寶箱,別人都是大紅手,開了就能用。唯獨他,全套的史詩裝備,卻是個十級爛鳥。
沒辦法,他拉開姑娘的小手包,翻出電話,找到她經紀人的號碼撥了過去。
“喂,荃姐,是我,青仔。”
“佳欣喝醉了,你能不能來接一下?什么…呃,好吧,我等會兒。”
人家現在沒空,說處理完事情馬上過來,讓他們先等等。
大廳已經關了,清潔工開始打掃戰場,他半攙半抱的把醉鬼弄到一樓的咖啡座,跟服務生打了個招呼,借了倆位置。
林佳欣迷迷糊糊的靠著他肩膀,因為穿的是小禮服,怕她冷,身上還披著褚青的西裝外套。
即便夜深,外面街道依然通明,夜游的年輕人說說笑笑的奔向遠處。
大玻璃窗映著倆人的影子,一個端坐,憂愁,一個斜倚著,安靜,恬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