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四大天王在舞臺上的風格,各具特色,一瞧便知。{[}
永遠挺腰平肩,胳膊跟肋條骨分開一只臘腸犬寬度的,肯定是劉德樺。
永遠沉著臉蛋子,邊唱邊作曲還特么跑偏走調的,肯定是黎小明。
永遠蹦蹦噠噠,不跳舞就得死不唱快歌更得死的,肯定是郭城城。
那天收工后,褚青就買了兩盤學友哥的演唱會vcd,回家細細觀摩。看了足足一天,又對著鏡子練習了一夜,才算把握到些精髓。
蘭花指,神情曖昧,時而閉眼時而淺笑,唱到高潮處喜歡扭動身體,總之一個字,娘!
不過呢,他似乎聽人講過,很多牛逼歌手都習慣翹手指,因為有功力含在里面,相當于人體調節器,幫助轉音或高音。
像那些直不楞登戳臺上干嚎的,想翹都沒得翹。
好了,褚青下苦功練熟之后,也隱隱有了絲想法,只是尚未踏實。當然他擔心的不是模仿形態,而是唱功。
如果說他演技已經達到了b,那唱功只有可憐的e,差了好幾檔。更主要的,在大陸丟人還不夠,巴巴的跑來香港再丟一次。
想想就心塞。
夜,片場一樓,劇組正在布置場景。
預算特寒磣,就用幾塊木板充當舞臺,旁邊堆著電視機、音響之類的器械。臺下則是數張圓桌,擺著簡單的酒水飲料,棚頂掛了具ktv常見的旋轉彩燈,晃得室內星星閃閃。
“那個麥,往左邊移一點,要放在鏡頭中間!”
“記著,背光要亮,近光要暗。”
“再試試音響。有沒有聲音。”
這場是重頭戲,劉維強可不敢掉以輕心,左左右右的查看一番,不斷糾正。瞅布置得差不多了,又一轉頭,喊:“青仔呢?”
“樓上換裝呢。”助理答道。
“什么衣服,這么久還沒搞定?”
他皺皺眉,方要派人去催,便聽噔噔噔的腳步聲響,隨即抬頭一瞧。就見那貨穿得跟只薩摩耶似的。兩步跳下樓,通身雪白的戳到他跟前。
上面,好像是件男士的打底衫,長袖v領,爆著大片的胸口肉。而且貌似小了點,緊繃繃的箍在身上,把那掛流水般的線條凸顯得喪心病狂。
下面呢,更過份,是條短了一截的牛仔褲。踩著白皮鞋,露出又直又挺的腳脖子。
就這身,再配上他安靜又帶點不羈的眼神,隨便扔一gay吧里。妥妥的頭牌花魁,還特么是賣身不賣藝那種。
“誰給你打扮的,原來的戲服呢?”劉維強驚得一抖,瞄著他油亮的發根問道。
“梅姐啊。華哥也出了主意。”褚青可沒覺著羞恥,反而很滿意。
這是他自己主動提的建議,昨天就告訴了阿梅。對方聽了也感覺特棒,不遺余力的幫忙捯飭。
因為阿梅是學友哥的干姐姐,她對張歌神太懂了,非常想看看褚青會如何表現。
劉維強無語的盯了他一會,起初不適應,但琢磨了片刻,又覺得蠻可以的。反正都是搞笑,都是夸張,試試效果也ok。
很快,劇組便準備完畢,劉維強愣是沒請群演,把閑著的工作人員充分利用,約莫有十來號,當做晚會觀眾。
省錢啊。
“各自就位!”
隨著一打板,室內的光線瞬間黯淡,彩燈在每個人臉上悄悄變幻,同時音樂響起。
褚青右手執麥,眼睛微闔,慵懶的瞥了瞥臺下,然后閉目,開口唱道:“曾等待,我的所愛,在無聊街外…”
剛起這一句,就聽底下嘩啷啷的一片亂響。
吳君茹差點摔了杯子,山雞嫂咣當磕到了桌角,阿梅緊捂著嘴不敢吭聲。而扛著攝影機的劉維強,整個人一載歪,虧得他手穩,畫面才沒抖掉。
此曲只應天上有啊,大哥!
早聽說你唱歌差勁,可沒成想居然low到這地步。
“大佬,你好爛啊!”
吳君茹忍無可忍,站起身沖到臺前,臉對臉的貼著他大叫。
劉維強特淡定,一直沒喊停,雖然劇本里寫他贏得陣陣歡呼,可眼前的逗比情況,似乎更有趣些。
“哦哦哦!”
其他人見導演不管,也跟著起哄,紛紛喝倒彩。拼酒的,跳舞的,搗亂的,鬧鬧哄哄,壓根沒人聽他唱歌。
褚青才不吊那些貨,自顧自的陶醉,弓腰縮頸,左手翹蘭花。
他每吐出一個字,嘴就張得特大,然后用力閉合,使得人中和腮部的肌肉,一拉一伸,簡直讓人難以承受的賤!
“我竟今晚又重溫待你歸來,還像當初暗戀你…”
唱到高潮處,他不禁扭動起身子,從脖子開始,到肩膀,到腰胯,再到腳踩著的白皮鞋…左邊,右邊,右邊,左邊,極具節奏感。
“誰可每夜給你溫柔,而我卻只暗地苦透…”
既然導演沒喊咔,他就繼續唱,直到臨近末尾,現場不知為何,雜音愈小,逐漸變得安靜。
吳君茹和阿梅,包括候場的華仔,起初還很驚詫,后來是糟心,再后覺得搞笑,但現在,一個個睜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
就見臺上那位,仍然搖擺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慢,就像只發情的銀蛇盤在哪兒,蕩著一圈圈的放浪,彰顯著獨屬于自己的領地。
他不光是在模仿學友哥,而是肆無忌憚的散發著誘人的荷爾蒙味道,將周遭漫不經心的籠罩,畫地為牢,誰也逃不掉。
“…重溫待你歸來,還像當初暗戀你。”
終于,這首歌唱完。
褚青收起腿部力道,穩穩站定,緩緩吐出口氣,忽感覺氣氛詭異,不由睜眼一瞧,頓時嚇了一跳。
我雖然扭得像條蛇,但我是好蛇啊,又不是美杜莎,可沒有石化射線。
“咔!過!”
兩秒鐘后,劉維強晃了晃神,擺手道。
褚青顛顛下場,上樓去換衣服,甭管觀眾如何表現,他自己挺滿意的。
他要的就是這種外攻內受,半直半彎,叫人分辨無能的敢腳,極其符合本場戲的怪咖范兒。
話說來香港這段時間,他別的沒學會,對電影類型的閱讀層次和理解力,反倒上了一個臺階。
像《愛君如夢》這種商業片,雖然劇情胡鬧,人物浮夸,但他明白,即便再浮夸的表演,那也叫表演。
就如梁佳輝,他在《情人》里是好演技,在《東成西就》里同樣是好演技。
而褚青,在《站臺》里好演技,在《買兇拍人》里卻不一定是好演技。
演員的最高境界,就是千變萬化,抱元守一。目前來看,他還差得遠,不僅僅是境界的問題,連積累都還沒夠。
褚青自然認識到了這點,今天也是堪堪試驗成功,而下一步的努力方向,簡單講,四個字:拓寬戲路。
懷舊,就是緬懷過去。
塵埃的物件,逝去或者斷了聯系的故人,模糊淡忘的家鄉泥土,以及觸不可及的老時光。它或許能成為一種時尚,甚至成為一種哲學,但它終究只是一種情緒。
人們不愿意承認自己喜新厭舊,可往往又因其而煎熬,懷舊無疑是最好的鎮痛劑。
褚青這一輩子,說到底,活的就是個情緒。近的,遠的,記得的,不記得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前世旁觀的許多人和事情,生生出現在眼前,如此清晰。
他升級了張學友的姿態,劉德樺則要學張國榮唱歌,于別人眼中,可能是歡樂玩笑,他卻平添了莫名感慨。
燈比剛才還要昏沉,只有一束白光打在華仔身上。他拿著麥克風,背對鏡頭,隨即轉身,衣著古怪。
這是去年演唱會,張國榮扮過的造型:長發,綰髻,布裙,薄薄的須根,左顴骨一顆小痣。妖而不艷,且沒有半分娘氣。
對于他的性取向,香港媒體一直是冷嘲熱諷的,每次都不放過,鋪天蓋地的黑,噴得一無是處。但這并不妨礙,熱情演唱會系列成為曠世經典。
華仔的裝扮,沒有哥哥那般柔美,顯得強硬了些,頗具喜感。
接著,音樂響起,他緩緩開口:
“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只叫我抱著你。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
天王的實力絕對秒殺吊絲,全場氣氛沸騰,眾人歡呼。褚青坐在角落,如欣賞一幕驚艷又傷感的電影。
“哭態也絕美,如何止哭只得輕吻你發邊…”
劉德樺唱著《風繼續吹》,梅艷芳則倚在旁邊看著,聽著。這三個足以銘刻華人演藝史的名字,于一霎那奇妙的交融。
阿梅支著臉頰,遠光很亮,近光很暗,僅見得那男人的輪廓。
她在笑,不是在演戲,真的在笑。
或許她看到了四年前的紅館,只是換了底色。哥哥站在哪兒,神跡一般的,柔和,清冷,驕傲,精致。
然后,那低沉感性的聲音自天際飛來,一字一句灑漫于久違的舞臺。
他站在哪兒,看不清美麗的面容,光影切換交錯,寂靜無聲。
“風繼續吹,不忍遠離,心里極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