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的師傅不是荊無命,而是個渾身市儈的老女人,半點劍法都不會。/
她今年十九歲,已經跟了師傅兩年,受過很多苦。農村出身的孩子,吃苦不要緊,怕的是被人瞧不起。
她以前在一家小公司,給一位小明星當助理,經常被人瞧不起,而且總是遭雇主欺負。這對她來說,只是份工作,并非踏入娛樂圈的基石。既然做得不開心,賺的也少,那自然不想勉強,打算找機會辭了。
而就在這檔口,某只長得像鹵蛋的男人,向師傅要了她,然后又轉送給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
陪了新老板僅僅五天,她便把對方伺候得極其滿意。因為路小佳是個女的,妥妥符合老板的老公的要求。
好吧,實際情況是:她第一嘴嚴,第二聰明,第三細致,第四業務能力純熟,這樣的助理,沒人不愛。
范小爺活了二十歲,親媽都沒這么照顧過自己。
拍戲的時候,那姑娘分分鐘得跟隨,天不亮就起床,半夜才收工。導演的交代她幫忙聽著,劇本的改動她幫忙記著,自己想喝水隨時都有,太陽曬了馬上打傘,天氣陰了立即披衣服…
簡單一個字,舒坦!
當然,路小佳更滿意,不光沖著一千五塊錢的工資,老板人也非常好。對她沒有那種盛氣凌人的主子態度,特和善,雖然時不時就變神經病,讓她異常憂心,但總的來講,還是干得過的。
“太多了,你再減五百。”
“您給我根繩兒得了,減五百我取暖費都不夠交的。”
“瞧你說的,你那一個車轱轆都不只五百。”
“好嘛,您這大明星還跟我計較這點小錢?”
“明星掙得也是血汗錢啊。要不我給你簽個名,你便宜點,便宜點…”
路小佳扒著窗口裝看風景,滿腦袋黑線的聽老板和人家講價,她也見過不少明星了,就沒碰著這么死乞白賴的。
您的范兒啊,刷刷往下掉呢,姐姐!
“得嘞得嘞,我說不過您,最多減三百。不行就算。”那房東實在受不了,讓步道。
“哎呀你真是好人!咱什么時候簽合同?”
“現在就能簽啊。”
“那行。”范小爺回身,沖助理招招手,道:“小佳,把我包拿來。”
“哦!”路小佳拎著個大包,顛顛跑過去,雙手奉上。
丫頭從里面掏出一沓錢,數了數,道:“我先留定金吧。房租給你打卡里,到時候再給我鑰匙也行。”
“嗨,不用,我信得過您。”那房東也痛快。利索的簽字蓋章,又扔過一串鑰匙。
這是棟兩層小樓,有年頭了,剛剛翻新。里里外外捯飭了一遍,瞅著特鮮亮。它在兩味爺后面的小巷子里,約莫有七八分鐘的腳程。沒挨著主干道,車少人少,很清靜。
丫頭一眼就相中了這地兒,要價雖高,死纏爛打的總算拿了下來。
話說她最近忙得連大姨媽都有點不正常,跑手續,辦批文,找地點,招人手,還得顧著拍戲…不僅沒心塞,反而樂在其中,隱藏的彪悍屬性完全被激發。
她事先咨詢了李兵兵等人,大概摸清配置,又跟男朋友具體商量,決定先請一個前臺兼接待,一個文案兼雜工,一個宣傳策劃兼執行,待遇比平均水平高點。
剩下的么,助理ok了,財務可以找黃穎兼任,法律顧問有程老頭,但最最重要的經紀人還沒著落。
因為圈外的,不熟悉運作規則,圈內的,挖人代價又忒高,他們目前填不了坑。
想來想去,只好讓程穎試試,這姑娘雖然沒資源,談生意還湊合。主要人家外語牛逼,像褚青這種老往歐洲跑的,助力倒也明顯。
于是乎,黃穎和程穎倆妹子,平時幫幫就算了,這次明晃晃的被綁上了賊船,簡直喪心病狂。
自此,工作室的成員,包括兩位老板,一共是八個人,二樓的會議室恰好坐滿。
范小爺敲定合同,從樓里出來,咧著嘴根本合不上,她早就盼著這天呢。啪地一拍桌子,霸氣四射的來一句:誰贊成,誰反對?
嘖嘖,想想就帶感。
“兵兵姐,下午我們去拍廣告,晚上還有夜戲,估計得到凌晨,你要不要先回家睡一會?”路小佳瞧她得瑟的樣子,不禁提醒道。
“不用不用。”
丫頭瞅了瞅時間,合計道:“呃,我們先吃飯,然后去訂牌匾,你聯系廠家了沒?”
“聯系了,這家挺實惠的。”
“哎呀,這個不能省,只要他們能做好,多少錢我都給!”丫頭又翻開包,拽出張圖樣,顯唄道:“怎么樣,名字不錯吧?”
“嗯嗯,不錯。”路小佳暗暗嘆氣,第一百零一次的拍著馬屁。
關于組織名頭,范小爺真真下了番苦功,設計了n多備選,什么褚青和范兵兵工作室,或者范兵兵和褚青工作室…
可后來發現,這特么好像一個意思,而且還隱含了家庭地位,特沒勁。
其他的,諸如兩位爺之類,她也考慮過,但太囂張,容易挨削,在江湖上混必須得低調點。
最后她頭發都掉了幾根,總算想出個滿意的,簡單明了,沒羞沒臊,赤果果的秀恩愛,那名叫:
我們倆。
九龍,日本料理店。
褚青急急忙忙的拉門進來,在和服妹子的指引下,閃入一個雅致的包間。
“市川先生,真是抱歉,我晚了點。”
早就戳在那里的市川尚三,伸了個請的手勢,笑道:“別人遲到,我可能會惱怒,但褚青君遲到,我一點都不會生氣。”
“為,為什么?”
“因為褚青君一向最遵守時間,如果遲到,那說明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呃,算是吧。”
他撓撓頭,這個日本人居然還挺了解自己。不過他也沒解釋,略微打量下對方,拽著拗口的日式陳述句,道:“好久不見,您似乎清瘦了些。”
“為工作奔忙,我已經一年多沒有休假了。”市川搖搖頭,嘆道。
倆人正說著,包間門被打開,和服妹子蹲腳俯身,極具禮儀的端上一盤盤食物,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
他沒吃過東瀛料理,好奇的瞄著那可憐的小碟小碗,就這種菜量,我媳婦兒一人能干一桌。若是派去三千范小爺,能滅了島國飲食界。
“我擅作主張把地點定在這里,褚青君莫要見怪。”市川稍稍起身,給他倒了杯清酒。
“沒事,我正好也想嘗嘗。”他像模像樣的跪坐,腰板筆直,襪子干凈,清爽的發根勾勒出一圈勻稱的面骨輪廓。
如果不吭聲,倒真像個帶有陽剛氣質的殘次品花美男。
“這杯酒,恭賀你在戛納旗開得勝。”市川道了句不太達意的成語,隨即一仰脖,先干為敬。
褚青莫名其妙,自己一直就沒搞明白,為毛要跟這貨吃飯,可沒法拒絕,也端起杯喝了。
“第二杯,預祝你在香港大展宏圖。”
“呃,謝謝。”
他又勉強喝了一杯,見那貨還準備倒酒,連忙阻止道:“您也知道我酒量不行,我們先吃飯,吃飯。”
“呵,也好。”市川點點頭。
這飯菜雖然不厚道,卻蠻有意思的。起碼他搞懂了啥叫天婦羅,啥叫厚蛋燒,啥叫外卷和內卷…
眼瞅著兩瓶清酒下肚,市川微有醉意,終于開口談正事:“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他雙手撫案,表情嚴肅,稱呼也從你換成了您,道:“我希望您能參加今年的東京filmex電影節。”
“哈?”
那貨眨眨眼,完全出乎意料呢。首先他沒聽過,啥叫f什么玩意兒的電影節;其次,他更不明白,為毛要找我參加。
愣了幾秒鐘,褚青才問:“我能知道為什么嘛?”
“實不相瞞,我們公司拿到了《今年夏天》的日本發行權,以這部電影的品質,很有可能在影展中獲獎。那對我們的宣傳工作,會是種莫大的助力。”
市川輕輕低頭,再次道:“所以,我懇切的邀請您參加。”
褚青舔了舔嘴唇,頗為無奈,聽對方一說,立馬就懂了。
事情應該是這樣:mk2就相當于大包工頭,拿到了代理權后,轉手又分包給了日本片商。他們之間肯定有一份更細致的合同,牽扯到三方的利益分配。
不過他也無權過問了,那屬于正常的商業行為,只能等資金轉過兩手,再收到自己的賬戶里。
既然都是為了錢努力,去一趟也無所謂,便道:“那,那好吧,什么時候開幕?”
“十一月。”
“ok,我怎么報名?”
“只要您答應,一切事情交由我們處理。”市川笑道。
這么吊?
褚青懷疑的瞄了瞄他。
好吧,丫不知道的是:這個直譯成“東京作者電影節”的活動,是完全以導演為核心的藝術影展。
剛剛舉辦了兩屆,還很年輕,以圣丹斯那樣的高度為目標,充滿了生機活力。
它的主辦方是影展委員會,協辦單位則是朝日電視臺,而在那一溜的贊助商里面,有個特詭異的名字,叫北野武事務所。
至于電影節的主席呢,更熟了,叫市川尚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