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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其實我是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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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電影的歷史,若從七十年代起算,真正能稱得上變革性的人物,也就那么幾個。[

  包括許冠文的社會喜劇片,程龍的諧趣功夫片,林正英的靈幻僵尸片,徐老怪的新武俠片,周星星的無厘頭片,墨鏡王的裝逼片。如果深究的話,或許還要加上桂治洪、牟敦芾那一票邪典狂人,但分量很low,不必細言。

  至于吳宇森的古典英雄片,王胖子的賭片和屎尿屁,劉維強的街頭黑幫片之類,雖然經常能占據年度票房前幾名,但按電影類型來看,只能說精彩有余,革新不足。

  再有譚家明、林嶺東那波新浪潮導演,倒是開創了一番局面,可惜幾經折騰,還是淹沒在了商業片的浮躁里。甚至到最后,僅剩下許鞍華獨自堅守。

  當然了,這是九六年之前的情況,九六年之后,江湖又不同,因為有了銀河映像。

  你可以說徐老怪的想象力最為天馬行空,可若論風格濃烈,最具原創性和本土性的香港電影,無疑是銀河出品。

  以老杜和韋祖為核心,帶著游達志、游乃海、歐健兒、羅勇昌、司徒錦源這掛獨一無二的制作兵團,填充了貧仄近十五年的港片市場。

  尤其是九六年至九九年,《一個字頭的誕生》《暗花》《兩個只能活一個》《非常突然》《槍火》…這段時期的銀河簡直見誰滅誰,才華四溢,顛倒眾生。

  可惜,自2000年開始,老杜攜團隊加入向驊強的中國星,徹底宣告了商業時代的來臨,更有得力臂膀游達志,因理念分歧而出走新加坡。

  此后。銀河縱然拍出了《ptu》《黑社會》《神探》等佳作,但當年的驚艷銳氣早已不再,成熟得讓人扼腕嘆息。

  像這部《全職殺手》,劇本老早就寫好了,不過老杜一直忙著幫中國星攢弄商業片,搞定了《鐘無艷》后,才緩沖出時間開拍。

  算是他平衡個性與商業創作的第一次嘗試。

  褚青跟林鱈邊聊邊等,沒過多久,便見兩個人進了餐廳。

  當先一人膚色較黑,戴眼鏡。頭發稀疏,特嚴苛的樣子。后面那人就很熟悉了,紅透二十年的天王劉德樺。(還是用這個名吧,那個實在別扭,至于后面的“華仔”就不要挑刺了)

  他頭回看著真人,感覺鼻子也沒想象中的那么大。

  “大家辛苦!辛苦!”

  華仔從進門就頻頻問候,為自己的遲到委婉抱歉。經過褚青的桌子時,隨意一瞥,可能因為是新面孔。便頓住腳步,上前伸出手道:“你好!”

  “你好!”他也起身,握了握手。

  “加油!”對方還鼓勵道。

  “謝謝華哥。”

  他禮貌應著,貌似女朋友挺中意這位的。合計待會拍完要張簽名照。

  此刻導演主演都齊了,工作人員愈加的忙叨。那邊急急的給華仔化妝,這邊有人拿著個頭套過來,二話不說罩在褚青腦袋上。擺弄擺弄,梳理成馬尾辮的樣式。

  還沒等他反應,又有特技組的家伙直接拎過他左手。先在背面貼了層薄血袋,然后細細的粘好一塊假皮。

  褚青瞅著特新奇,輕輕晃了晃,除了有點緊繃,外表完全看不出是假皮膚,忍不住用指頭戳了戳。

  “不要亂動!血袋破了,我還得重貼。”那哥們斥道。

  “哦,對不起。”他趕緊道歉。

  倆人說話間,準備工作已經妥當,老杜大馬金刀的往導演椅一坐,揮了揮手。羅勇昌隨即喊道:“就位就位!”

  這場戲是講,殺手托爾干掉了目標,跟委托人拿報酬,還特意學了《墨西哥往事》的操性,鼓搗點文藝范。

  劉德樺靠住吧臺,抱著個二胡拉拉扯扯的,雖然生疏,還真成調子,應該專門練過。褚青則把那灰白色的密碼箱放到桌上,歪著個膀子。

  本段是三機位,一號拍華仔,二號拍青仔,三號拍全景。

  就見劉德樺斜了斜腦袋,咧開嘴,露出再熟悉不過的褶子笑容。這貨演的殺手,就是個神經病,跳脫張揚,賊遭人煩,想一鞋底子抽丫的那種。

  褚青也盯著對方,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麻溜滾過來領賞。華仔卻扭頭,沖吧臺上的琴匣努努嘴,表示你可以放到那里面。

  “咔!”

  剛拍倆鏡頭,老杜就喊了停,拎著導筒道:“那個打手,表情不夠狠!”

  “重來!”

  這次他擰了擰眉毛,眼神兇冷了幾分,然后才做揚下巴的動作。華仔接的非常迅速,又沖琴匣努了努嘴,滿臉的二貨德行。

  接著,褚青環顧四周,見有那么多的食客,不禁垂眸嘆了口氣。

  “咔!”

  幾乎是同時,第二聲響起。

  現場的人全怔了怔,老杜雖然暴躁嚴格,這種情況還是極少發生的。膠片尚沒燒掉一格,就妥妥ng兩次了,不免暗自嘀咕:那個大陸仔要倒霉了!

  “你剛才為什么要嘆氣?”杜齊峰都站起來了,問道。

  “對不起,導演。”他先表明了虛心謹慎的態度,接著就立刻犯愁。

  你叫我怎么答啊?

  我總不能說,按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論,以及正常的思維邏輯,做為一名智力滿值的人類,如果看到一個逗比,那么他的即時反應,就是嘆氣。

  好吧,其實褚青心里特別奇怪,因為他覺著自己演的沒啥錯誤,不曉得為毛被喊咔,但又不至于跟導演硬頂。

  “呃,我就是,就是自然反應。”他隨便編了個理由,又道:“我下次不會了。”

  “不不不!”

  老杜連道了三個字,問:“我是講。你既然懂得嘆氣,為什么不加些鄙視的表情?”

  褚青眨眨眼,忽頓了片刻,不被察覺的笑了笑,道:“好啊!”

  話說劉德樺82年出道,拍戲無數,之前的表演風格就簡單倆字:耍酷。

  后來到了99年,他溜粉也溜夠了,便想轉型做演員。于是在拍《暗戰》的時候,主動要求杜齊峰給一些指導。并表了決心:我可以改,你試試看。

  老杜當然不會客氣,罵得華仔跟三孫子似的,直接戳人家傷疤:“你丫不把手插褲袋里擺po色就能死啊?”

  虧得他脾氣好,并不在意,就是非常痛苦,想改變以往的習慣,需要很長的過程。就這樣熬了許久,才慢慢學會了一種新的表演形式:自然。

  用他自己的話講:原來做一名好演員。不是去演戲,而是在戲里做人。

  所以呢,劉德樺后期大大拓寬了可塑性,老杜功不可沒。這也恰好證明了。杜齊峰是什么追求的導演。

  褚青沒接觸過本土的制作團隊,更不清楚人家的風格要求,何況他只是個龍套,就想著中規中矩的。試試水便罷。

  但老杜抽風般的親自一指點,他瞬間就明白了,哦。導演想要的是這種。

  那ok啊,完全沒問題。

  餐廳里的戲份有兩場,第一場很簡單,褚青調整后就過了。第二場難些,有句臺詞,還有強烈動作。

  “等下你講完對白,華仔就會拿叉子插你的手,然后你就痛的大叫。”羅勇昌仍然負責的說著戲。

  “嗯。”

  “你要注意機位,不能超過這個范圍,否則拍不到你。”他框定了書桌大小的區域。

  “好,我知道。”

  羅勇昌舔了舔嘴唇,給這貨說戲特沒勁,半點成就感都沒有,你特么就不能問我一句?老知道個毛線啊!

  他甩甩手,轉過頭喊:“ready?ready?”

  隨著一打板,林鱈馬上入戲,沖褚青點點頭。

  他便拎著箱子走到吧臺前,啪地扔上去,先斜了眼劉德樺,才開箱。滿滿的美金鈔票,他拿起一摞,穩穩拍到琴匣里,接著又拿一摞,又拍進去。

  所謂“拍”,是正手握著錢,然后稍稍用力,有往下砸的意思,但不能太響。因為該角色對二貨殺手極其不爽,又怕太聲張引人注意,便用這個動作表示表示。

  即便是龍套,也是有人權,有愛情,有喜怒哀樂的。褚青給打手a設定的性格,就屬于活潑樂觀,欺軟怕硬,聲色厲荏,瑕疵必報的那種…

  “我用命換來的錢就這么少?”

  劉德樺停了二胡,側過身子,盯著他道:“一個警察,一兩個月靠貪污得到的錢,都比這個多。”

  說完笑了笑,接著道:“好,下次我收費比這次還高。”

  褚青使勁錘了下吧臺,轉頭罵道:“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是o么?”

  話音方落,華仔操起一把餐叉,狠狠釘在他左手上。薄薄的血袋頓時被刺破,紅紅的液體染料快速浸滿整個手背。

  “啊!”

  褚青就像只被踩斷了脊椎的海馬,猛地慘叫一聲,左手紋絲不動,右手死死扒著桌子。身體卻拖著地,從頭到肩膀,到腰部,再到雙腿,沒有合比例的,面條般擰成古怪的角度。

  “咝!”

  劉德樺心里直突突,胳膊都顫了顫,這貨疼得太嚇人了,還以為真把丫捅爛了。

  幸虧華仔也不是蓋的,經驗和狀態杠杠的穩,沖林鱈吊兒郎當的笑道:“我比o好,就憑我這么漂亮的工作,價錢應該比他高兩倍。”

  此時,攝影機正架在上方,斜對著褚青的臉,他得費勁的抬頭,好讓攝影師拍到特寫。

  老杜緊盯著監視器,感覺那張臉慢慢的縮小、集中,最后定格于那雙眸子。里面充斥著狠毒,憤怒,驚慌…多種情緒雜糅一起,卻層次分明,情不自禁的就喊了聲:“咔!”

  眾人暫時停止,都瞧著他,等待指示。

  杜齊峰捏著下巴,眼皮微闔,沉默了半天才指著褚青道:“你把那股兇意去掉。”

  “好!”他利索應道。

  “重來!”

  褚青重復了方才的扭曲姿勢,眼中卻少了些狠毒,放大了驚慌。

  “咔!”

  老杜就跟上癮了似的,今天所有的ng全耗給了這個龍套,又琢磨片刻,道:“你試試,能不能再多些恐懼的意思。”

  “好!”

  “重來!”

  劉德樺足足配合了五遍,沒有半點不耐,反而覺得特有趣。

  看著這位不知名字的小角色,順著杜齊峰的無理要求,如機器人一樣的任意加減,隨便調弄情緒,甚至精確到眉間眼角,不差分毫。

  大陸演藝圈的基層人才,什么時候都如此碉堡了?

  他擱哪兒感慨,褚青也在暗暗吐槽:我就一死跑龍套的,你老折騰我干嘛?錢又不多給一毛!飄天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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