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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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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瑋聽得笑了:“你這促狹丫頭,怎么偏哪這個事兒說嘴?姑媽的孫子仕英,雖與我同歲,但也就比我大兩個月罷了,他又長得瘦小,看起來其實還沒我大呢。只是他要對著我喊表叔,心里頭大約是不服氣的,偏偏當著他祖母和父親的面,又不敢說什么。你日后見了他,可別拿這件事來笑話他。”

  趙琇見他轉移了注意力,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也笑道:“我用不著笑話他,他要叫你這個比他年紀小的人表叔,難道就不用叫我這個年紀更小的人表姑姑?他要是真的計較,就得郁悶一輩子了。”

  趙瑋哈哈笑了一番,其實這件事,他也覺得挺有趣的,因著祖母是繼室,雖然年輕,輩份卻大,連帶的他們兄妹也有一大群年長的晚輩。平日里族人親戚間彼此見禮,不少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還要沖著他們兩個小孩子彬彬有禮地叫“叔叔”、“姑姑”,還有些年紀大把頭發花白的人叫他們弟弟、妹妹。在外人看來,還真是挺好笑的事。

  笑完了,趙瑋就給妹妹介紹了一番姑媽家庭的成員。大姑母許趙氏,閨名是元娘,是老郡公元配秦氏唯一的親生女兒,年紀比張氏都要大三歲,張氏進門的時候,她都已經出嫁好幾年了。老郡公二子一女,其實就數這位嫡長女底氣最足,心性也最硬,無論是趙炯這個庶長子,還是趙焯這個繼室所出的嫡子,到了她面前。統統都不敢大聲說話。老郡公對嫡妻有愧,待嫡長女也格外疼愛些,無論女兒說什么,只要不是造反,他都應承。她還待字閨中時,聽聞趙炯見了她都要繞著走,老錢姨奶奶曾經想恃寵下她臉子,她一狀告到老郡公那兒。老錢姨奶奶就被禁了三個月的足。

  她的丈夫許崇倫,是書香名門子弟,年少登科,才十八歲就中了二榜進士,順利進了翰林院,長得又是一表人材,一時風頭無兩。老郡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女婿,手快腳快把人訂下來,不到半年就辦了喜事。趙元娘當年出嫁。真真可以算得上是十里紅妝,老郡公與秦氏老夫人幾乎沒把半個建南侯府都給她陪了過去,她都生了孫子了。錢老姨奶奶還在念叨她帶走的那些財產。不過也就是私下念叨念叨,到了老郡公面前是一聲都不敢吭的,讓他聽見了,定然又是三個月的禁足。

  趙元娘只有一子,名叫許沛釗,也是年紀輕輕就中了舉的。今年才三十出頭,正在備考會試。他妻子是江陰名門卞家的女兒,也生得一子,便是許仕英,聽聞也是自幼聰慧過人。許家子孫不算繁茂。但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姑父許崇倫在兗州知府任上,聽聞官聲極好。政績清明。大姑母如今生活圓滿,實在是有福極了。

  不過也許她是太有福了,光是忙婆家的事都已經忙不過來,自從父母都去世了以后,對娘家就疏遠了許多。趙琇至今還記得,當初父母遇難,這位姑媽雖然是站在他們小二房這邊指責趙炯兇狠惡毒的,但還真的沒來過奉賢看望繼母和侄兒侄女們,哪怕當時她丈夫就在鄰省做同知,她也只是打發人過來。也許在她看來,無論是趙炯還是趙焯,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誰也沒比誰高貴些吧?只不過張氏和秦氏老夫人關系好些,為人也正派,趙元娘就敬著些。小長房一家都不是好東西,她就更冷淡了。好歹她還會在逢年過節時打發人來小二房送禮,問候一聲。她對小長房可是完全不搭理。

  想到這里,趙琇對這位姑媽的怨氣減少了些。算了,反正本來就是不甚親密的親戚,彼此面上做得好看些就是,只要對方三觀稍正,她也用不著想太多。

  趙瑋寫了信給表兄許沛釗,問候他們一家平安,又謝過他前些日子的款待,然后才提了外六房想收購豆麥之事,也沒詳說,簡單點了一點,請對方幫著打聽一下,也就是了。寫完信,他親自往外六房跑了一趟,得了外六房家主一番千恩萬謝,客客氣氣地送出門來。

  有了這么一樁事,二房與外六房來往就多了些,落在宗房眼中,趙煜心里很不是滋味,還有些猜忌:“外六房平時不聲不響的,卻總喜歡礙我的事,莫非是受了二房的指使?”

  趙璟無奈勸他:“父親何必多心?族人間有所來往也是常事,況且外六房的趙啟軒父子這半年來常往二房跑,您那時不也沒說什么?”

  趙煜白了他一眼:“蠢貨!趙啟軒算什么?他父子倆不過是要上二房打秋風罷了,頂多是幫忙跑個腿,我能說什么?但趙琿不同,他是外六房家主,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整個外六房的意愿。從前他埋頭只顧著自家生意就罷了,偶爾在族中爭個風頭,我也不與他計較,不過是商人,身份卑微,再蹦跶也上不了臺面。但他若是攀上了二房,那就不一樣了。二房有權,外六房有財,他兩家若是聯手,我們宗房還有站的地兒么?”

  趙璟正色道:“父親真是多心了,外六房興許有意攀附二房,但二房圖他們什么呢?圖財?二房只怕比外六房還要富裕,若說是想找個附庸,那就更不必了。我們全族內二房外九房,誰家不看二房臉色?二房若想擠兌宗房,還用得著費那心思?”

  趙煜聽了,心下惱火,卻又不得不承認兒子這話說得有理。但再有理,他心里還是不爽。如今兒子已經接過了族長之位,雖然待他仍舊孝敬有加,但已經不如從前聽話了,對他這個老子說的話,常常不放在心上,又或是當年應承著,過后卻尋了八老太爺來教訓他,逼他將前命收回。真真郁悶透頂。

  柳鶯又一次得了進讒言的機會:“二房從前不跟宗房爭先,那是老郡公仁厚,敬著宗房嫡長的名份,但如今二房做主的已經不是老郡公了,誰知她如今是怎么想的?若真的無意拉攏族人排擠宗房,又為何做這許多收買人心之事?可惜他家要收買人心,也不夠誠心。說好了小長房還回來的田產一多半都歸族里所有,可他家得了那四千畝族田。就再不提這事兒了,反倒讓族人們與小長房斗去,分明是自己得了好處,便不顧旁人死活,哪里象老爺您一心為族人著想?族里的人怎就認不清好歹呢?”

  趙煜聽了,更加不平起來,跟族人們說話時,就有意無意地露出了這個意思。

  族人們還未糊涂,聽了他這話大不以為然。就在這時候。張氏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信兒,忽然叫了他們去說,別與小長房糾纏不清了。小長房好歹有個官。萬一一氣之下尋他們晦氣,族人哪里能擋?那四千畝族田,她愿意拿出來,租給族人們耕種,租子略低于一般的水平,但田地卻都是上好的良田。出產的糧食比一般田地多不說,因是租用,還不必交那許多賦稅。

  族人們又一次被感動了,知道這是二房在特意優待族人,紛紛上門致謝。便又召開宗族大會,商議這四千畝族田要如何分配了。至于向小長房追回家產之事。就被他們暫時拋在了腦后。趙煜再要說什么,他們還紛紛駁了回去,將他當成個愛嚼舌挑是非的小丑。

  連從前與趙煜最親近的人都在私下勸他:“璟哥兒做得挺好的,你在家享清福得了,何苦再想這許多有的沒的,跟二房爭閑斗氣?多少年都相安無事,二房老夫人也寬厚,你忽然鬧起來,莫非是聽了你那通房的讒言?她是小長房出來的,自然是幫著舊主說話。不過是個丫頭罷了,別太拿她當一回事。若你愛她顏色,就多與她些金珠綾羅,她懂事呢,你就寵著她些,若她不懂事,還要為舊主說話,就是個養不熟的。你家里也有銀子,千兒八百地拿出去,什么美人買不到?別叫個通房丫頭哄幾句,連自個兒是什么身份都忘了。”

  趙煜臉色十分難看,再瞧其他族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又或是把他當成了糊涂蟲似的,仔細一回想,從前在族里雖不十分得人心,但族人也多是敬他的,頂多是有些怨言罷了,大家對他的態度是什么時候起變化的?似乎就是他帶趙澤回來直闖宗祠開始的…

  牛氏給了他五百兩銀子,又許了個官位,送了個美人丫頭,他確實是昏頭了,本來跟小長房也有舊怨,卻仿佛全都忘記了一般,一心為小長房跟小二房過不去。怪不得那時隨他上京的族中子侄們看他的目光那般怪異…

  仔細想來,五百兩銀子算什么?宗房一年的進項也不止這個數,對小長房而言更是九牛一毛,至于官位,連趙玦自己都還只是個六品武官呢,什么時候輪到他家說許人做官就一定能做上了?即便他家當真攀上了什么王府,也沒法跟皇上比呀!還有柳鶯那丫頭,雖惹人愛,可她畢竟只是個丫頭,就算念著舊主的情份,如今他才是她夫主…

  算了,二房與小長房斗來斗去,還不是家務事么?如今二房都不理會了,他插進去算什么?兩家都是官,各有各的倚仗,他在中間攪和,兩頭不討好,族人們還要嫌棄他,把他族長之位都給擼了。他再爭,又有什么意義?

  趙煜一時間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宗房消停下來了,原本嚷嚷著要再去京城與小長房牛氏理論的族人也因為年關將近,紛紛返回了家鄉。有了張氏許諾的田地,他們也無心再與小長房鬧了,只是該報備官府的還得報備,小長房就算不肯交還家產,他們也不是趙氏宗族的人了,更不是郡公爺的子孫!

  張氏會將田地租給族人們,倒不是因為她又一次對小長房心軟了,也不是為了趙煜說的閑話未雨綢繆,而是近來打聽到的一些消息讓她心有不安。那幾處疑似穎王府產業的田莊都紛紛轉手了,原先管事之人也在短短的時間內全都消失了蹤影,曾經與他們打過多次交道的幾家商戶家中先后發生了大火,又或是全家遇上了匪徒,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探查,才下這樣的狠手。張氏相信廣平王會有辦法對付穎王府,但個中詳情她也不清楚,為保族人們的平安,她只能讓他們收斂些,以防小長房狗急跳墻。

  趙瑋、趙琇兄妹對祖母的擔憂一無所知,前者仍舊沉浸在無涯學海之中,而后者則高興地迎回了汪福來,他已經在南匯港附近購進了十座宅院,地方都不大,但租給過路客商住宿或是存放貨物,都很合適,剛收拾好地方,就已經有四家客商住進去了,真真是個好的開始。

  沒兩日,二舅公張朝義來信,已經找到了可做工場的房舍,買了一批織機,織工也雇了十來人。緊接著,趙啟軒尋訪的制茶人手也有了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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