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先生,你剛才和安東尼博士談了什么?”
這一頭周銘才和聯合調查團的領隊安東尼博士談完,麥克倫馬上就快步走過來問道。
雖然麥克倫已經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平常一些,可聽在周銘的耳朵里,仍然還是充滿了小心翼翼。
麥克倫不能不小心,因為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不受他掌控,他對這種未知的局面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周銘當然能明白麥克倫的心情,于是出言讓他放心,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是不可能再有什么變化了的,周銘也告訴他自己剛才只是告誡安東尼博士,讓他不要插手關于頁巖油田消息的事。
這讓麥克倫在放心下來的同時又感到無比好奇,他不明白周銘為什么要這么做。
“市政府的專家團應該不會幫我們才對吧,而且我看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我甚至聽到有人還很怨恨我們,要找我們的麻煩。”
“就這樣的人,周銘先生您還有必要和他們商量這個嗎?我認為只要我們什么也不做,他們就不會插手頁巖油田消息的事,我甚至認為他們還會做的更多!”
周銘也點頭表示自己完全認同麥克倫的判斷。
“但我認同卻并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什么也不用做了。”周銘提醒麥克倫,“你別忘了福斯特先生現在的處境。”
周銘的提醒如同桑拿房里的一盆冷水澆下,讓麥克倫一下清醒起來。
對呀,自己怎么忘了還有福斯特這個人,現在不斷的陰謀論消息,也同樣讓他很被動,也跟自己一樣,希望聯合調查團的事情能盡快過去,那么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們是能夠達成共識的。
而在這個基礎上,通過“無意中的透露頁巖油田”的消息,讓自己順利脫手,這就能將整個事情蓋過去了。
想到這里,麥克倫偷偷看了周銘幾眼,他似乎突然的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我的上帝,這周銘先生居然這么年輕?
他今年才多大,有沒有三十歲?可就能想到這么細節的問題,可自己就一點察覺都沒有,還覺得他在多此一舉,現在想想真是尷尬壞了。
麥克倫同時也慶幸幸好有周銘先生,否則要只有自己,那真是麻煩大啦!
可事情有時候就是這么神奇,這邊當麥克倫看著周銘的身影越發的高大上的時候,另一邊周銘卻反而覺得自己是真的多此一舉了。
因為就在剛剛和安東尼博士接觸的時候,周銘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抵觸心理。
周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這位地質教授,但周銘可以肯定,這個情況下要他給自己造勢,那絕不可能。
倒是后來周銘在和沈局長聊起這個事情的時候,作為機關單位出身的他,很痛快的給周銘指出了問題:他們很可能是為了尊嚴。
不管是調查團的領隊安東尼還是其他人,他們作為行業里的大拿,看到那些指責自己會給投機主義者當槍使的新聞,必然都很生氣,也連帶著恨上了周銘,認為是周銘給他們無端帶來了這場劫難。
那么很自然的,對于媒體鋪天蓋地宣傳的油田消息,他們不可能配合。
“的確如此,看來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啦!”周銘無奈的搖了頭。
雖然明白過來,不過周銘也并不沮喪,畢竟自己原本也只是做個保險,沒用上才是最好的結局。
周銘在這里搖頭苦笑,但落在另一些人眼里,就能品嘗出另一種味道了。
這肯定有陰謀!
今天到埃加斯登的人并不只有周銘和安東尼這些調查團的人,還有許多記者聞風過來了。
西方記者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隨時隨地都想搞個大新聞的主,現在見到周銘居然和調查團的領隊安東尼博士的私下聊天,他們立即敏銳的在腦中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來。
“那個華人就是皮薩特公司的投資老板,他肯定在威脅安東尼博士,要求他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向外透露頁巖油田的消息。”
“這種手段真是太老土了!我一直都知道今天的聯合調查團有問題,但我沒想到這些家伙現在就沉不住氣了,才到埃加斯登就談論,真是失敗!”
“哦我的伙計,那你還想怎么樣?別忘了他就只是個華人,對他來說他,這恐怕已經是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絕妙辦法了,馬上就可以鋪開消息,倒賣土地賺錢了,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忍住!”
“只可惜這個惡魔華人注定無法成功,因為被上帝指引來到這里的我們,會代替上帝解決這一切!”
也不知是誰這么喊了一聲,一瞬間讓這些記者都覺得自己做的事情簡直高大上到了一種境界,也讓他們更進一步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于是今天的聯合調查團就在這么一種奇怪的氛圍里開始了。
對于市政府組織的聯合調查,這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調查勘探隊的勘探記錄,再拿記錄和現場做對比,對勘探隊的成員進行詢問。
這是一個非常枯燥的過程,再加上這勘探隊原本就是通過愛德華請來非常專業的勘探隊,就讓這個過程變得更加枯燥了。
這點看記者們的表現就知道了,原本他們剛到這里,都信心滿滿斗志十足,一定要給消息刨到祖墳上去,可隨著調查工作的進行,這些記者漸漸變得無聊起來,甚至一些人都躺在自己的車里睡著了,還有更多的,則都驅車離開這里了。
當然也有一些記者意志力堅定,認為周銘肯定要做點什么的,他們就一直守株待兔的盯著周銘,他們相信總能搞出點啥。
只是最終的結果讓他們失望,由于周銘認識到自己多此一舉的錯誤,因此在聯合調查團的調查期間,周銘就什么也沒做,看著調查團自由發揮了。
不過周銘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心大,為了避免一些不可控因素,周銘還是會讓沈局長去轉轉,看看調查的情況進展,以及了解調查團有什么需要,他們好第一時間去給準備。
這些記者并不認識沈局長,只盯著周銘和麥克倫當然無事發生了。
調查持續了整整一天時間,當調查團做好全部調查工作準備啟程返回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其實不應該要持續這么長時間的,可聯合調查團心里憋著一股對周銘不爽的勁,就是想真的查出點什么蛛絲馬跡出來,可偏偏他們越查越發現埃加斯登地底下可能真的有一片大油田。
這并不是他們想要的,于是他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反復排查,一直到最后。
該死的家伙!這勘探隊真不是那個華人他們養的嗎?這么幫他們說話。
調查團的各位成員們,他們都惡狠狠的在心里謾罵著,認為這就是周銘的底牌,但事實上周銘在到達埃加斯登之前,對油田消息的了解,并不比調查團的這些專家們要多多少,也是有點賭的成分在里面。
眼見聯合調查團結束調查,剛剛還空血空藍死氣沉沉的記者們,立即和打了雞血一般的滿血原地復活,一窩蜂的朝調查團隊涌過去。
他們不是不知道調查團結束調查還要回俄克拉馬城里開新聞發布會,但這些記者依然還是這么瘋狂,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想掌握第一手資料!
這也是他們一直在等待著的,因此這些記者們的問題都非常犀利的砸過去了。
“請問安東尼博士,你們是否在埃加斯登地區發現了大油田?”
“我看到在調查開始之前,皮薩特的投資人曾找您聊了一段時間,請問他對你說了什么,是否要求您公布油田信息?”
“為什么一個簡單的調查工作進行了整整一天時間,你們是故意這樣做的嗎?是不是和皮薩特的投機分子達成了某種協議?”
“我調查到安東尼先生曾到過華夏進行訪問,是否從那時你就叛變了…”
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饒是安東尼身經百戰,也仍然不免的血壓升高,很想立即抄起扳手敲爛這些可惡記者的腦袋。
因為他發現這些該死的記者,他們根本不在乎你吃了幾碗粉,他們只想破開你的肚子。
安東尼再也忍無可忍,他指著這些記者怒罵道:“你們這些家伙不要再問了,你們的問題和調查毫無關系,油田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調查范疇!”
“調查的時間長難道也是罪過嗎?這說明我們的調查工作認真細致,不會敷衍了事!”
“最后我的確去過華夏,可那是以學術交流的名義過去的,是正常的走動,任何一位科研人員都有這樣的經歷!”
“你剛才的說法是對我的污蔑,你這么說話小心被人撕爛嘴巴…”
安東尼非常憤怒的狂噴了這些記者一通,他以為自己為聯合調查團樹立了權威,可他很明顯的高估了這些記者的底線。
于是就在第二天,一堆像是“油田超出安東尼范疇”、“驚!知名地質專家不懂油田”、“安東尼竟說叛逃華夏是正常行為,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安東尼博士威脅撕爛記者的嘴巴”…
這樣的新聞如雪花片的飛出,直接給安東尼氣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