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市場部經理的出走還有老人在廠門口的抗議示威,以及記者在電視報紙上的新聞,軋鋼廠和拆船廠的兩位廠長忙得那叫一個焦頭爛額。
他們沒有任何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只能找廠干部和村干部開會,讓他們幫忙協調一下,或者找找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請他們吃飯喝茶,讓他們出面幫廠里說說話,壓一壓村里那些不滿的情緒。
李廠長和陳廠長的想法沒錯,只是這個事情本身已經不簡單了,很多村民在聽到了華陰村的富有,想想那邊一年能有三五萬的收入,但在這邊能有一萬就很不錯了。
過去大家還想著在家門口上班,工資少點就少點,但現在有了華陰村做對比,很多人就對兩個廠子有意見了。憑什么別人能掙那么多,他們就這么少?是不是廠領導貪污了錢跑了?為什么不和華陰村合并?我們要不要也去華陰村問問看?這些問題不斷在每個家庭里被問出來。
這些問題傳到李廠長和陳廠長耳朵里,讓他們感到坐立不安,倒不是說這些村民能下決心跟著楊志雄他們一起去華陰村,而是任由這個事情發展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在西華村的情況也差不多,大批的合作師傅罷工,雖然在得到薛勇軍安撫和邀請村干部溝通以后,一部分合作師傅重新開始干活了,但村里指責薛勇軍毀了鋼管廠,整個鋼管廠都用來養著薛勇軍和其他廠領導一幫蛀蟲等等這樣的話,卻越來越多了。
這樣讓兩個村支書和三個廠長都憂心忡忡,畢竟這樣的狀態并不好,這一種怨念首先打擊的就是大家的生產和工作的積極性。
盡管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和有能力去華陰村報道的,但大家在了解了那邊的情況以后會聯想自己現在的情況,而有了收入落差,就會產生“反正就這點錢我干嘛那么努力做”的想法,而有了這種想法,那自然沒心情好好工作了。
可面對這種狀況,偏偏卻還沒什么好解決辦法,他們總不能欺騙村民說自己的收入是很高的,華陰村那邊是在騙人吧。
這種事情一打聽就出來了,到時候村民只怕不單對廠里有意見,連帶村委會干部也會有意見,到那時候事情就更不好解決了。
“現在這種事情咱們只能以安撫為主,多找找那些情緒多的,平時就對村里廠里不滿的那些人,多和他們談談話,要確保他們的情緒不會失控。”
中午,兩個村支書和三個廠長還有一些村干部坐在西華村支書李保華家的院子里談話,西華村支書李保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他的想法才說出來就遭到了其他人的質疑,尤其是北華村陳支書。
“現在這個情況,光安撫已經沒什么作用了!老李你昨天沒在北華村,你根本不了解北華村這邊的情況,廠里門口有村里的老人抗議示威,有記者在拍照攝像,在村口還有楊志雄帶著拆船廠的市場班子集體叛變。”
陳書記掰著手指頭說著,聲音還越來越大:“你知道當時在村口有多少人聽到了楊志雄的話,他說只 要去了華陰村,每年就能掙三五萬,還能有一套房,還是三層的小洋樓別墅,還有一輛小車,你告訴我,這個情況你要我怎么安撫?你告訴我啊!”
“這是不可能的!”薛勇軍說,“陳書記你想想,華陰村就算有錢,但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怎么可能每個人都能一年掙三五萬塊錢呢?您知道三五萬塊錢是個什么概念嗎?那個錢都足夠咱們村做一次全面的水管翻新改造啦!”
“還有一套房,還是三層小洋樓別墅和車,這就更不可能了!”
薛勇軍說:“建一套房子就得好幾萬,再搭一輛車又得幾萬,我不相信華陰村能土豪到這個地步,除非他們在地底下挖出了金子。”
薛勇軍的分析條理清晰,卻讓陳書記頭大如斗,他當時就爆發了:“那你去和北華村的鄉親們去說啊!”
“薛勇軍,我是能理解你的話,我也不相信他華陰村就能有錢到那個地步,但架不住鄉親們相信啊!”
陳書記滿臉無奈的說:“大家都是窮日子過出來的,誰不想多掙錢,誰不想住更好的房子,誰不想能自己有輛車啊!他們就愿意相信華陰村能給他們這些,如果楊志雄再隔三差五的組織這邊的親戚朋友過去看看,參觀參觀華陰村給他分配的別墅,坐一坐他的豪車,回來再一宣傳…”
陳書記的話說到這里就戛然而止了,但盡管他沒說完,意思卻很明確。
大家本來就愿意相信華陰村許諾的美夢,現在再有人過去看了楊志雄的別墅和豪車,回來再一宣傳,大家就更深信不疑了。
“到時候鄉親們都偷偷找關系去華陰村那邊,如果形成了一定規模,我們這些村干部也不好做啦!”
北華村陳書記的語氣很沉重,讓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在座所有人都是兩個村的,在村里大家誰和誰不沾親帶故?如果兩個村去華陰村并形成了規模,難道自家人都去了華陰村,這些村干部還能決裂了不成?
農村里這種相互通婚,長時間形成誰家和誰家都能攀上親戚關系,這樣的事情往往是最難處理的。
突然拆船廠陳廠長抬頭:“駙馬爺呢?怎么最近兩天都沒看到駙馬爺了?”
經陳廠長這么一問,北華村陳書記還有其他村干部這才想起周銘來,自從三天前三個廠子出事以來,他們就沒見過周銘了。
這讓他們感到不安,覺得周銘不會是跑了吧?發現這里的事情沒法處理就跑了。
“早就覺得這個什么駙馬爺靠不住,他又不是機關干部,也不是我們兩個村子的人,干嘛為我們操心操力呀?之前那么大言不慚的,結果現在真碰上事了,扭頭就跑,該不會是拿了華陰村什么好處吧?”
“我說薛勇軍你從哪找的駙馬爺?他是真的駙馬嗎?別是跑來招搖撞騙的啊?”
“招搖撞騙的都還好說,我擔心的是他是華陰村那邊找來故意坑我們的,據我所知這個周銘似乎和周家有什么淵源,還對東林這邊有過節 什么的…”
聽著這些人說的越來越過分,李保華伸出三根手指用力的敲了敲桌子。
“大家都安靜一點吧,不要過分解讀過分猜測,駙馬爺沒有拋棄我們,他只是有他的事情要做,這兩個村子的事情總歸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總不能什么都依賴他吧?”李保華說。
可這些人卻不依不饒:“李書記,話可不能這么說啊!你看我們兩個村子,駙馬爺不來,一點事都沒有,就他來了,事才多了,所以你敢說和他真的一點關系沒有嗎?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你們太過分了吧?要適可而止!”
薛勇軍也站起來為周銘鳴不平:“你們也還知道駙馬爺跟我們兩個村子三個廠子沒有半毛錢關系,人家這都愿意幫我們,就說明人家駙馬爺品行高尚,你們不感謝他就算了,現在還一個個說這樣的話,你們還是人嗎?”
但陳廠長和一些村干部卻聽不進去:“薛廠長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是,駙馬爺他幫了我們,我們是要感謝他,咱們做人要講良心,可他幫了我們什么嗎?就來村子跟我們耍了一通嘴皮子,什么實事沒做,還給我們找來華陰村的事情,你這還要我們去感謝他?”
“是啊薛勇軍,駙馬爺他要真是給我們解決事情,我給他立碑立牌坊,我跪下來給他磕頭都行,可他現在做了什么嗎?不單什么都沒做,出了事人還跑了,一個爛攤子全丟給我們了!”
“我說薛勇軍你不會是拿了駙馬爺什么好處吧?是不是你也和華陰村那邊勾結上了,這個事情都是你們一手策劃的對嗎?”
薛勇軍氣得渾身發抖,他想不通這些人怎么能有這樣的想法,簡直自私自利到極點啊!
薛勇軍再也忍不住了:“我告訴你們,駙馬爺沒跑,他只是去幫我們做事去了!他給我們現在兩個村子三個廠子的情況,提出了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案,不告訴你們,只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聽著薛勇軍這么說,陳廠長哈哈大笑起來。
“薛廠長你自己不覺得自己這么說是很可笑的嗎?還提出了好的解決方案,不告訴我們是想給我們驚喜,你自己回味一下你自己相信這些話嗎?”
陳廠長說:“咱們兩個村三個廠子的情況有多復雜你薛勇軍不是不知道,駙馬爺他一個外人,以前從來沒來過咱們東林,更不知道西華和北華兩個村子,你告訴我他就在這里待一天,就知道解決我們這里的問題了?他是文曲星下凡還是什么天才,你覺得除了你還有人信嗎?”
陳廠長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一致的搖頭表示不信,陳廠長接著說:“薛廠長你看看,除了你這個說書的,沒人信你,那么我告訴你,要是駙馬爺他真有辦法,那我這個廠長都可以不干了!”
陳廠長說的洋洋得意,可當他以為自己鎮住了局面的時候,緊接著他的臉色就變了。
“那么陳廠長什么時候辭職呀?”
周銘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