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工夫馮保就已經送上了一盤熱牛肉,一個素拼冷盤。開了一壇珍藏的六月春。
霍勝男道:“兩個人吃不了許多。”
馮保道:“待會兒給你們做兩道我最拿手的好菜,風沙雞和龍門魚。”
胡小天笑道:“有勞馮大哥!”
馮保嘿嘿一笑,將白毛巾隨手搭在自己的肩頭:“你們好好聊著,我去廚房干活。”
霍勝男望著馮保的背影目光中充滿了溫暖。
胡小天道:“他過去曾經是你的部下吧?”
霍勝男點了點頭道:“曾經也是一名驍勇善戰的將領,每次打仗都沖鋒在前,負傷無數,在收復北方七城的戰斗中丟掉了一條手臂,身上也中了十多箭,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
胡小天道:“黒胡四王子過來議和,看來大雍以后和黒胡之間不會再有那么多的戰事了。”
霍勝男聞言沉默了下去,胡小天見她不說話,端起面前的酒碗跟她碰了碰,兩人一同干了這碗酒。霍勝男道:“我和黒胡人打過許多仗,他們的性情我是了解的,黒胡人狼子野心,這些年來從未斷絕過南侵的野心,議和只不過是他們的緩兵之計罷了,一旦等到他們修生養息必然厲兵秣馬再圖南下。”
胡小天放下酒碗,端起酒壇又將空碗滿上,輕聲道:“霍將軍不想議和?”
霍勝男抿了抿嘴唇,過了一會兒方才低聲道:“我的家人全都死于黒胡人之手。”
胡小天點了點頭,終于明白為何霍勝男會如此敵視黒胡人,在今晚長公主的宴會上對黒胡四王子完顏赤雄冷臉相對。原來霍勝男對黒胡人不但有國恨還有家仇!胡小天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不過人活在世上總得向前看。”
霍勝男笑了起來:“你不用開導我,過去了這么多年。我早就已經看開了,就算再悲傷也沒有什么用處。”她端起那碗酒道:“身為大雍將領一切還要服從國家的利益,我雖然是一員武將,但是并不渴望戰爭。”
“打起來倒霉的始終都是百姓!”胡小天搖了搖頭。
霍勝男看出胡小天眉宇中的憂色,見慣了他玩世不恭的樣子,很少見到他這樣的表情。輕聲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胡小天笑道:“我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嗎?”
“像!”霍勝男笑道:“該不會真如劍萍所說,因為得罪了黒胡四王子而感到不安吧?”
胡小天呵呵笑道:“怕字怎么寫?”端起面前酒碗道:“酒壯英雄膽,既然你覺得我會害怕,那么咱們不妨再多喝一杯,讓我這心里頭踏實踏實。”
霍勝男陪他又飲了這碗酒。
胡小天道:“怕不至于,不過這心底多少還是有些不踏實。”
霍勝男道:“你不用有什么顧慮,這里是大雍的地盤,黒胡人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在我們的國土上生事。”
胡小天道:“我擔心的其實不是黒胡人。”
霍勝男長眉輕揚,似乎明白了胡小天的意思。難道他擔心的是大雍?霍勝男也不清楚當今皇上的意思,這邊和大康聯姻,可回過頭來卻和多年的宿敵黒胡議和,有一點她是清楚的,皇上一直都有一統中原的宏圖壯志,難道他和黒胡議和的真正目的乃是穩固后防。暫時穩住黒胡這個后患,方才有足夠的精力去收拾大康?
大康的衰落已經是天下皆知的事實,霍勝男也堅信。大雍和大康之間早晚都會有一戰。
胡小天道:“世態炎涼,人和人如此。國家和國家之間也是如此。”
霍勝男道:“怎么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胡小天笑道:“沒什么?不知為何,今晚突然有些想家了。”
霍勝男眨了眨美眸:“等到安平公主大婚之后,你也就完成了使命。”
胡小天點了點頭:“三月十六,聽起來好像沒那么遙遠了。”
“菜來了!”一位頗為壯實的婦人端著熱騰騰的風沙雞送了上來。
龍廷盛望著跪在腳下的三弟,從心底感到一陣快意,長久以來龍廷鎮已經成為他心中的陰影。眼看著這位三弟獲得父親的寵愛,獲得臣子們的支持,正在一步步蠶食著本應屬于自己的那份權力和榮耀,在此之前,龍廷盛甚至都感到了絕望。認為自己很可能在太子之位的爭奪中敗下陣來。還好在他陷入絕望之前,出現了這樣的轉折。
三皇子龍廷鎮的臉上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意氣風發,跪在地上,整個人嚇得如同抖篩,頭發蓬亂遮住了大半個面龐。
龍廷盛嘆了口氣道:“三弟,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意圖謀反。”
龍廷鎮用力搖頭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龍廷盛向前走了一步:“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龍廷鎮哆哆嗦嗦抬起頭來,龍廷盛看清他的面容,雙目忽然瞪得滾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忽然抬起腳來,狠狠將眼前人踹倒在地上。那人的亂發散落開來,露出本來的面龐,雖然生得和龍廷鎮有些類似,但絕不是龍廷鎮。
龍廷盛抽出佩劍,抵住他的咽喉,怒吼道:“說!他去了哪里?他去了哪里?”
“三皇子殿下…他…他聽到消息就逃了…”
龍廷盛怒不可遏,猛然挺起佩劍狠狠插入對方的咽喉。
姬飛花在棋盤上緩緩落下了一顆白子,微笑望著對面的周睿淵道:“丞相請!”
周睿淵凝視棋局,搖了搖頭道:“我輸了,技不如人!佩服,佩服!”
姬飛花淡然笑道:“丞相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將飛花當成對手。”
周睿淵道:“陛下還活著嗎?”
姬飛花點了點頭,然后道:“其實他的生死已經無關緊要。”
周睿淵道:“大康若是亡了對你有什么好處?”
姬飛花目光重新回到棋盤之上,伸出手去將棋盤掉了個方向:“換個角度看也許還有生路。”
周睿淵道:“你到底想怎樣?”
姬飛花道:“其實每個人只需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可多數人都不夠安分,若是皇上能夠安分守己,做好他的皇帝,那么他永遠都是大康的皇帝,在我心中,君是君,臣是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所以我從不過問丞相的事情。”
周睿淵道:“我現在想走還來得及嗎?”
姬飛花搖了搖頭,目光仍然盯著棋盤,他捻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之上,微笑道:“我就說還會有轉機,記得皇上登基之初,曾經問過我丞相的事情,我說周丞相實乃大才也。天下有才能者甚重,可是真正稱得上大才的卻少之又少。何謂大才?經天緯地,定國安邦!皇上卻并不懂得丞相的真正價值,也不懂的對待大才的方法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比將為我所殺!”他抬起雙眸:“丞相憂國憂民,為何不安心做好自己的本份,為大康的百姓多做一些事情?”
周睿淵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你以為如今的大康還有中興的可能?”
姬飛花道:“龍氏完了并不代表大康完了,這片土地開始的時候并不姓龍,這片土地上也不僅僅存在過大康一個國家,我始終認為,所謂忠誠乃是對國土和百姓,而不是對某一朝代,某一天子!”
周睿淵暗暗心驚,姬飛花的野心昭然若是,他是要將龍氏江山取而代之,難道這個閹賊想要自己當皇帝?
姬飛花道:“我來見丞相,是想告訴丞相,除了皇上發瘋,三皇子不知所蹤,其余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
周睿淵道:“從古到今,歷來政變從未有不流血者。”
姬飛花道:“何謂政變?至少現在大康還是龍氏的大康,你我還是大康的臣子,只要皇上安守本分,我等臣子必忠心耿耿克己奉公,丞相難道忍心看著這個氣息奄奄的病人,就此一命嗚呼嗎?”
周睿淵嘆了口氣道:“病入膏肓,我沒有通天之能。”
姬飛花道:“大康秘密金庫絕非空穴來風,太上皇一定知道這個秘密。”
周睿淵望著姬飛花道:“即便是找出了金庫又能如何?”
姬飛花道:“若是找到了秘密金庫,雜家可以做主將支配權交給丞相,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不正是丞相的心愿嗎?”
周睿淵目光一亮。
姬飛花知道他已經被自己說動,壓低聲音道:“丞相要做的只是振興大康,管好內政,至于其他的麻煩事和罵名,飛花會主動承擔。”
簡皇后望著兒子陰沉的面孔,頓時猜到事情進行的并不順利,迎上前去:“如何?”
龍廷盛嘆了口氣道:“他早已逃了,府中的那個只是長得和他相似,根本就不是他。”
簡皇后皺了皺眉頭道:“姬飛花怎地如此大意?竟然讓老三從層層包圍中逃了出去?”
龍廷盛道:“母后,那閹賊根本就是沒安好心。”
簡皇后嚇得慌忙掩住他的嘴巴:“廷盛,你千萬不可胡說八道,若是讓人聽了去,你我只怕性命不保…”她怕極了姬飛花,生怕禍從口出,若是觸怒了姬飛花,只怕她此前的努力已經完全付諸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