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聽到這個消息被證實,內心不由得一涼,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丹書鐵券被盜,而且這件事和胡安有關,那么只要消息泄露出去,當今皇帝必然會追究下來,如果治他們胡家一個欺君之罪,免不了是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我曰啊!我這才剛剛活過來半年,連媳婦都沒來及娶呢,該不會真要這么慘?真要是這樣稀里糊涂掉了腦袋豈不是冤枉透頂?
胡不為道:“胡安這畜生,我待他不薄,想不到他竟然吃里扒外做出這等陰損無德的事情。”
胡小天道:“爹,那丹書鐵券不是從明宗那時候傳下來的,已經過了這么久,都快成文物了,就算弄丟了也算不上什么大罪,不如干脆向當今皇上說個清楚,也許能夠獲得他的諒解。”
胡不為緩緩搖了搖頭道:“換成過去或許沒事,可現在卻是非常之時,陛下這兩年來龍體欠安,變得喜怒無常,一件小事或許就會將他觸怒。”胡不為暗自嘆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也如同六月的天,說變就變,讓這些做臣子的無從琢磨。
胡小天道:“爹,您對大康社稷勞苦功高,皇上對您也是非常的信任,他不至于因為這件小事就會降罪于我們吧,更何況我們并不是有意弄丟了這件東西,而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
胡不為道:“最近有不少人在皇上面前詆毀于我,皇上對我疏遠了不少,如果在這種時候突然爆出我們胡家遺失了丹書鐵券的事情,你以為會有怎樣的后果?”他還是第一次在兒子面前提起朝廷上的事情。
胡小天心中一凜,老爹既然這樣說應該不會錯,看來他這段時間在皇上面前已經漸漸失寵,胡小天曾經熟讀歷史,對皇上的喜怒無常是有所了解的,即便是寵臣在皇上眼里也不過像一只螻蟻一樣,只要他不高興,隨時可以奪走這只螻蟻的性命。
胡小天道:“知道這件事的沒有幾個!”
胡不為道:“胡安在咱們府中已經有幾十年,我一想待他不薄,不知他因何會背叛我,可我知道他盜走丹書鐵劵必有所圖。”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如果他想利用這件事坑害咱們胡家,說不定早就將這消息散布出去了,根本不用等到現在。我看,他是要利用這丹書鐵券來要挾我們,胡安的背后肯定還有他人指使。”
胡不為對兒子的這番分析深表贊同,他驚喜地發現兒子的頭腦的確已經恢復了正常,甚至可以稱得上思維縝密,胡不為因此而感到些許安慰。誠如兒子所說,胡安的背后一定有他人指使。胡不為堅信胡安肯定是被某人脅迫或者利誘,方才做出背叛自己,背叛胡家的事情。
胡小天道:“看來丹書鐵券應該是他們手中的一張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絕不會動用,所以暫時咱們還是安全的。”
胡不為緩緩點了點頭,雖然兒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這丹書鐵券找不回始終都是一個隱患。在對方出手之前,自己還有時間做出應對。他低聲道:“你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向我說一遍。”
胡小天于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說到兩名飛賊聲東擊西,吸引了胡府家丁注意力之后,放火點燃了集雅軒,因為胡安的背叛,胡小天今天回頭再看這件事已經有了新的推斷,他推開隔窗望著不遠處集雅軒的廢墟道:“此時我方才想起,當時抓飛賊的時候,胡安并不在場,他當時應該是趁亂盜走了丹書鐵券,然后偷偷放火,因為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兩名飛賊身上,所以他才會從容得手。”
胡不為道:“他得手之后故意向你泄露這件事的秘密,借著前往東都向我通報的機會逃離,這老東西在我身邊隱藏了這么多年,連我都沒有發現他的狼子野心,居然敢勾結外人陷害于我。”胡不為氣得咬牙切齒,如果胡安此刻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一定要將此人千刀萬剮方解心頭之恨。
胡小天忽然又道:“不對!”
胡不為詫異道:“有什么不對?”
胡小天道:“如果說那兩名飛賊和他勾結,可那兩名飛賊卻對他一無所知,他們供出的那個人叫趙正豪,我和京兆府的捕快前往馱街去尋找趙正豪下落的時候,卻是一個圈套,他們的目的是想殺我!”想起當時的情景,胡小天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慕容飛煙當時奮不顧身的營救自己,恐怕自己已經死在了莫紹麟的箭下。
胡不為雖然沒有親眼目睹當時刺殺胡小天的情景,可現在聽來仍然后怕不已,他只有一個兒子,倘若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到哪兒去買后悔藥去。
胡不為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充滿關懷道:“你有沒有受傷?”
胡小天搖了搖頭:“還好,我運氣還算不錯。”
胡不為道:“一個人不可能永遠走好運。”幾乎在瞬間他就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天兒,為父有個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胡小天微笑道:“那也總得讓我知道是什么事情?”
胡不為將花窗拉上,壓低聲音道:“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看距離傳位之日已經不遠,每逢皇位交接之時必然不會太平,近日這京城之中暗潮涌動,大有山雨欲來之勢。”胡不為停頓了一下又道:“我身在朝中,很難確保自己不受到這場風雨的波及,我已經老了,即便是真有什么禍患降臨到我的身上,即便是要了我的身家性命,為父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我這心中還有一個最大的牽掛,那就是你…”胡不為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真情流露。
胡小天雖然對他包辦婚姻的做法極為不爽,可是看到他如此關心自己,心中也難免一陣感動,父子連心,血濃于水,胡不為對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的關心肯定是發自內心。
胡不為道:“其實前兩天我就有了讓你離京為官的想法。”
胡小天一聽心中竊喜,外出為官,豈不是讓自己離開京城,那就意味著可以過上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日子。這廝心中雖然高興,可表面上卻裝出一臉的不情愿:“孩兒舍不得離開爹爹。”
胡不為道:“爹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獨當一面。”讓兒子遠離京城外放為官的想法已經由來已久,胡不為早就預料到皇位交替的這段時間,京城肯定會掀起一場空前猛烈的暴風驟雨,雖然太子之位早已傳給了六皇子龍燁慶,但是朝內的一幫老臣子對此極為不滿,有不少人正在密謀策劃捧大皇子龍燁霖出山,此次陪同皇上前往東都,胡不為悄悄探過皇上的口風,老皇帝似乎對當初廢除大兒子龍燁霖的太子之位流露出悔意。
跟在皇上身邊這么多年,多少也了解了他的一些脾氣,越老越是喜怒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別看龍燁慶現在還是太子,說不定哪天老皇帝興頭上來,就會讓其他的兒子取而代之,反正這老家伙也不缺兒子,一輩子播種無數,單單是皇子就有二十七個,只差一個就湊成二十八宿了。
胡不為之所以能夠歷經兩代君王,在朝中的地位穩如泰山,和他成熟的為官之道有著直接的關系,雖然他已經做出了種種準備,可現在越是臨近新老皇帝交接之時,這心中反倒越發的忐忑,倘若這宮中發生變動,首當其沖受到波及的就會是他們這幫京城的官員,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無法保證在新皇即位之后,他們仍然能夠得到重用。
值此多事之秋,偏偏發生了丹書鐵券被盜的事情,這就讓胡不為不能不多想。和李家的聯姻只是他其中的一步棋,這步棋能否成功,是否巧妙,完全取決于太子龍燁慶能否順利地繼承皇位。在前往東都之前,胡不為一直以為皇位之事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可老皇帝無意中流露出的那番話,卻讓他沒了過去的那種把握,胡不為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將寶全都押在龍燁慶一個人的身上?
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需懂得未雨綢繆,胡不為一直都在不顯山不露水地進行著布局,可丹書鐵券的突然遺失打亂了他布局的節奏,以胡不為的老辣和城府也不禁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了。
正是這一事件促使胡不為下定決心,要讓兒子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遠離即將到來的這場政治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