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理,你覺得各省的官僚到底是怎么想的。覺得這種數據能夠糊弄得了我們么?”梓煬主席語氣平淡,隨手把一張紙遞給總理王鵬。
王鵬掃了一眼標題,那是梓煬要求各省提交的國有企業經營報表。不僅梓煬手里有一份,王鵬手里也有一份。總理盡量用平靜的語氣答道:“我認為這局勢也沒有想的那么糟糕。”
“如果沒有那么糟糕的話,為什么財政收入一路下滑。多少錢投進去,那些企業連一點起色都沒有。這還叫沒那么糟糕?”梓煬講述的內容很激烈,但是他的語氣并沒有激烈,甚至有些風輕云淡的意思。
“那…,你準備怎么辦?”王鵬繼續問。
“我覺得得進行一次大規模的人員調換。”梓煬還是說得風輕云淡。
不過王鵬再也裝不下去冷靜。他手扶沙發扶手坐直了身體,“梓煬主席,你要免職一批人么?”
“除了對省級干部進行任免之外,我還有什么別的辦法么?”梓煬甚至露出了微笑。
“對省級干部?”王鵬大驚,連忙說道,“同志們一定會有意見的。”
“如果不換人,我還有個辦法。”梓煬繼續態度溫和的說道。
“什么辦法?”王鵬的語氣格外警覺起來,他已經感受到了梓煬的態度。現在提出的辦法注定遭到一眾官員的各派勢力的反彈,而作為備用方案的辦法讓官員與各勢力滿意的可能性大概更低。
“我馬上就要退啦,也沒有再次尋求連任的打算。既然是要退,早退晚退沒什么區別。我沒完成陛下的委托,也覺得沒臉干下去。所以準備親自到南京負荊請罪。無論陛下如何責罰,我都甘之如飴。只要能請陛下重回北京執掌國政。那也是國家之福,人民之福。”梓煬的語氣依舊平淡,甚至有種拋下一切之后的釋然。
然而王鵬卻覺得耳邊仿佛有洪鐘敲響,梓煬提出的這個辦法震得他心里面一陣陣的發虛。強打精神,王鵬立刻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會召集同志們到北京開會。”
“也好。你對這些工作更熟悉。”梓煬微笑著答道。
一回辦公室,王鵬立刻下達開會命令。作為糧食供應地的北美局面很好,南海搞種植園,現在也沒有國企虧損問題。當年的確有過,那時候韋澤陛下派遣了中央巡視組,一通撤職和整頓,之后再也沒爆發此類問題。
那些出事的省份很快就被點名,王鵬以超高的效率進行工作。發出會議要求之后,王鵬馬上又對相關部委下達了一些命令。一場針對經濟的會議逐漸做好準備。
在王鵬的會議召開之前,梓煬在常委會議上講述了自己的解決之法。其他常委們基本都閉口不言,反倒是參加會議的候補常委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韋澤陛下是常委,他不來參加會議,也沒人敢提出剝奪韋澤陛下常委資格的提議。此時軍隊里面正在進行思想教育,或者說思想甄別。的確有不少傻乎乎的家伙們覺得一個退居二線的韋澤沒有力量,有更多人的看法完全不同。不管多少人如何想架空韋澤,常委們都絕不會小覷韋澤的力量。韋澤的力量不是來自于制度,僅僅是那份威望,就讓很多人在面對問題的時候不得不選擇屈從于韋澤的意見。更不用說心甘情愿服從韋澤號令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候補委員是梓煬的人,看沒人要發言,他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們為什么不請陛下直接指揮那些部門呢?”
把自己的建議提出來,一眾人等根本沒有反應,仿佛聽空氣般的淡定。這讓候補委員感覺不淡定了,這么好的建議居然沒有價值么?只是能混到這個地位的都有起碼的水準,知道這種時候只能選擇什么都不講。
等會議結束,候補委員找到梓煬詢問為何大家不支持這個意見。梓煬掃了候補委員一眼,帶著遺憾問道:“你是想命令韋澤都督么?”
“這個…,這是中央的工作。難道陛下就不該出來么?不用命令的語氣,常委集體請求韋澤陛下出來,或者拿出常委決定。陛下就不該出來工作么?”候補委員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梓煬訝異的看著這位候補委員,和新進的中央委員差不多,這位委員五十歲左右,屬于實際上的新中國一代。當年光復軍1855年南下,1860年就占據了珠江以南。從那時候開始,上億人就生活在了新中國。光復黨中央幾十年對北方就有種疏離的感覺,直到遷都北京之后才開始逐漸扭轉這樣的印象。
這些新中國一代們的表現讓梓煬很是不解,就如南京軍事學院的傻瓜蛋校長一樣,他們貌似缺乏對領導者的畏懼。韋澤都督從來不以專制君主的身份發號施令,大家都覺得韋澤都督是明君。可是這不等于下面的這幫人就可以認為自己能以組織的名義向韋澤都督發號施令,或者無視韋澤都督的命令。傻瓜蛋校長已經證明有不少人覺得韋澤都督沒啥了不起的,現在這位候補委員又向梓煬證明,有些人覺得他們有資格并且可以向韋澤都督發號施令。
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梓煬非常不解。但是他也懶得去理解,此時韋澤都督的事情已經不重要,因為只要韋澤都督出手,梓煬除了接受之外別無他途。
王鵬總理下令還挺管用,那些問題多多的省份和部委抵達北京。總理大人坦率的直指問題本質,“從現在開始,重中之重就是怎么解決國有企業虧損的問題。”
下面的同志聽了這話,滿臉的無所謂。如果一件事說了好幾年,開了幾十次會議,大家也都會這樣的表現。王鵬作為會議召開人,他當然知道問題在哪里。無視部下們的反應,王鵬繼續說道:“我知道同志們的意思,上次咱們就說過,該關停就要關停。大家在意的是關停之后的責任歸誰承擔。很多同志不想承擔責任,這次我告訴諸位,責任以后再分析。這就跟人受傷之后不趕緊止血,而是到處找誰錯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這話讓一部分人有了些反應,比較年輕的同志們都來了勁頭。遼寧省的年輕省長開口說道:“總理,你這么說我覺得很好。我到遼寧省算是初來乍到,論責任輪不到我。但就是因為如此,我想干什么都有人反對。說的也很有道理么!憑什么我為了我一個人的官位就把同志們往火坑里推?!大家都認為這不合適,冤有頭債有主,很多事情也不是現在的同志造的孽,而是別的人造的孽。我們遼寧的同志也覺得委屈啊!”
說完之后,年輕的遼寧省長毫不掩飾的掃視了幾個部委的部長,眼中的不友好極為公開。
遼寧省長的情況算是一個極端,他是民朝倒數第五年輕的省長,其他四位都是北美的同志。這位省長是個空降干部,和當地的關系原本就很淺。做工作沒牽扯,自然也沒根基。所以他談起問題來非常率直。不過大家私下覺得,這位大概也是被當地干部折騰的心灰意冷,所以才把矛盾這么公開的講。借著遼寧的工作經驗再上層樓的可能不大,大家猜測這位希望自己別被以前的問題給坑進去。
根據物理學在社會關系中的應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遼寧省省長對部委的敵視引發了部門的反彈。“部委已經對下屬企業做出了指示,要他們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要開拓思路,解決問題。我們對他們的工作全力支持,怎么到了現在仿佛是我們部委在阻止解決問題一樣?你這樣的說法不符合事實!”
聽了部委的老頭子們的話,遼寧省的年輕省長哈哈一笑,“我一年前也這么想,所以我下去之后就跟了幾個單位,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下面的單位提出問題的時候,你們一聲不吭。拿出解決方案之后,你們吹毛求疵,要求下面的同志把責任承擔起來。要是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我跟了五個單位。看到的都一樣,當年弄出事情來的時候你們可別說你們是純潔無暇的小綿羊。各個單位都有文件,諸位把各種有風險的工作交給下面來做,或者強行安插自己的人。到了企業要倒掉的時候,你們讓下面的同志給你們擦屁股頂缸,這么干不合適。”
王鵬能當上總理,對這等事情當然很清楚。所以他一開始倒是對遼寧省長有些贊同,然而這位年輕人的表現讓王鵬越來越失望。上頭的人在頂缸,下面完全不肯承擔些責任難道就是合作的態度么?
所以王鵬只能打斷這種沒有實質意義的發言,這樣也好讓部委的同志們能夠不加入這樣的對罵。“同志們!”王鵬從容的大聲說道:“這次的事情,我們準備上強制的辦法。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換人。如果換人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就只能請陛下出馬解決問題。這是決定,不是討論的議題。”
前面的換人之說沒有引發任何反響,實質上的換人已經進行了好幾年呢。但是一聽到請韋澤出馬,所有人都呆住了。那些互相交流眼神的人都從政治盟友眼中看到了震驚。大家不懷疑韋澤陛下的能力,正因為如此,大家不敢驚動韋澤。
在民朝人民眼中,韋澤陛下像是一位諄諄教導的父親和老師,是一位仁君。在官員眼中,韋澤陛下則是才智驚天動地的明君。明君和仁君,兩者在某些方面的差距可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