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拿這么點東西,真的能見陛下么?我覺得太不好意思啦!”一個三十來歲的圓臉年輕人臉漲的通紅,手拎一兜水果,呈現渾身不自在的模樣。
“你覺得咱們能拿出讓陛下看了之后拍案稱奇的珍稀玩意?”旁邊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用比較淡定的語氣回答。
“肯定是不行。”三十來歲的圓臉年輕人還算果斷的做出了判斷。
“那就老老實實拎兜水果,別讓人有意外聯想就好。”中年人答道。
“嗯嗯!”年輕人連連點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理解了。”
中年人被這‘精辟’的話弄到一臉無奈,他不理解搞計算機的這群人員為啥如此之二,明明本質都是好人,做事也未必有惡意,但是表現出來的卻是他們最不成熟的那部分。
“你們過來。”有警衛人員出來招呼兩人。兩人立刻緊張的走過去。
經過一番檢查,兩人空著手進了接待室。就見頭發幾乎純白的韋澤陛下坐在正坐上。
兩人連忙上前問好。韋澤讓兩人坐下,微笑著問:“你們羅市長最近可好?”
“羅市長很好,就是忙。他讓我們帶來了問候的信,信在接待人員那里。”中年人連忙答道,邊說邊忍不住打量韋澤。這位民朝的皇帝已經老了,不過頭發依舊濃密,不胖也不消瘦,給人肌肉削健的感覺。
韋澤倒是有些懷念的意思,現在上海市市長羅中華是羅大綱的兒子,選擇跟隨韋澤的老兄弟里頭,他是第一個因病去世的。老兄弟們都很照顧這個小娃娃。羅中華在搶購風里面表現出了相當穩健的行事風格,接地氣的同時也能彰顯政府的領導能力,很多人評價極高。
“陛下,我們計算機研究中心想開發更好的機器,但是上面說沒預算。現在取消了雙軌制,一個蘿卜一個坑,各種研發都得立項。我們的立項沒通過。羅市長也沒辦法,不過他說了,如果我們自己開發產品去賣,他就不管。但是我們實在是想不出賣什么。您能給指條道么?”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急匆匆的說道。
中年同志心里面非常不爽,陛下好不容易想說點比較懷舊的話,打斷老年人懷舊是很不合適的做法。然而令他訝異的是,韋澤陛下用一種懷舊的態度笑道:“你們給超市開發帶計算器的收銀臺吧。”
“啊?”兩人都呆住了。這玩意他們都沒聽說過。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面,中年人云山霧罩的聽著韋澤陛下和挺二的計算機單位負責人不停的談著他根本聽不明白的東西。臉上帶著謙虛聆聽的表情,中年人心里面感嘆科技發展太快,同時對韋澤陛下的感受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年輕人站在科技先端很正常,但是韋澤陛下站在同樣的科技最先端并且處于引導者的狀態,就有些人令人意外。中年人見識過的老頭子里面,100都是落后的,區別就在于他們是不是能讓人看不出來而已。
半小時后,在純技術方面表現出相當能力的年輕人繼續開始犯二,對于韋澤提出的讓他們站在‘為使用者服務’立場的商業銷售模式理解不能。好在韋澤也沒有趕鴨子上架,他對中年人說道:“你們羅市長說,銷售的事情可以拜托你來幫忙。有這么一回事吧。”
“是的,羅市長交代過。”中年人連忙答道。
“你們告訴商場的人,這種計算器能夠讓超市的效率提高,錯誤率減少。哪怕多來5的顧客,他們賺到的錢就能輕松把計算器的錢收回來。”韋澤笑道。
雙方又談了半個小時,輪到年輕人聽的云山霧罩了。而中年人對于韋澤對未來商場的營運模式,特別是對基于‘光電反應’的條形碼以及‘計算機’的結算系統極為驚訝。他也是黨員干部,聽過基于‘數據庫’的社會管理系統。
談話中斷期間,中年人忍不住看了看一臉懵B的年輕技術專家,他沒想到韋澤陛下對計算機應用有如此深刻的期待,而這么一個不通世情的家伙居然代表了那么強大的高科技未來,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呢。
事情談完,年輕人出門。中年人談起了他肩負的責任,“陛下,羅市長覺得上海的經濟發展已經到了極限,希望您能夠給些指點。”
“什么極限,不過是個瓶頸罷了。”韋澤笑道。
中年人心里面一陣不安,韋澤陛下的話聽起來可有些不滿。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驗,所以向前走就好。”韋澤并沒有真的批評,他只是淡然說道:“上海那邊曾經搞過生產組織優化。(泰勒制)把每個環節的效率提升到最大,如果大家在這方面真的努力到某個程度之后,你們會發現無論怎么挖掘潛力都沒辦法達成效率最大化才對。”
中年人覺得從胸膛里面沖出一股熱力,那是被說中了最核心問題時特有的反應。他輕輕吁了口氣,用以紓解這樣的情緒,他認為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現過于激動是很丟人的。恢復了還算是冷靜的情緒之后,中年人才謹慎的說道:“是的,陛下。我們發現使用最優秀的工人,采取最有效率的流程,這些都很好。不過無法持久。但是既然見識過最優化的處理之后,再采取沒效率的做法,總是讓人感覺很失望。”
韋澤答道:“所謂最優化,是有好多種判斷標準。一般來講,以成本來看的效率,或者投入產出比的效率,這兩種最常見。我個人的看法是,大家或許對于勞動力供應數量并沒有特別的感受吧。”
這話如果是血汗工廠的負責人,大概立刻就能聽明白。對于這個時空1909年的官員就實在是‘莫名其妙’。但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面,韋澤就向這位官員講述了一下‘血汗工廠’這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組織特點和組織原理。
中年人終于發現自己需要用手絹擦擦額頭汗水的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背后早被汗水濕透。上海是韋澤都督下令重點建設的工業城市,其實力在整個民朝里面能位列一手之數。被市長派來向韋澤陛下請益的更是真正的人才。所以中年人非常清楚韋澤陛下在講什么,更理解到了勞動密集型產業蘊含的巨大力量。那是改變了現有生產組織模式的巨大力量。
“具體怎么調整安排,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既然你們前來問我,我就推薦這個給你們。畢竟提高工業產量有兩種辦法,增加工作時間,或者增加工作效率。想用后者,就需要降低工作難度。造船業和很多重工業需要大量技術和資金的投入,輕工業就未必。大概就是如此。”韋澤前后談了兩件事,他覺得到這個程度也夠了。若是再深談下去,韋澤就只能跑去親自指導工作。現在的韋澤不適合出頭露面。
中年人聽出了韋澤結束談話的意思,他趕緊問了他想到的最重要的問題,“那么上海需要怎么宣傳,讓本地人加入呢?”
韋澤露出了一絲冷笑,“為何要用本地人,從江蘇乃至周邊省份招工不好么?這種流水線的工作未必適合很多人,那是要淘汰很多的。提供一些員工掙到錢后就走的工作機會,我覺得也是好事。”
上海來的人走后,韋澤很快就收拾了心情。以前的韋澤總是把很多事情裝在心里面,若是沒看到一個結果就無法收場。現在的韋澤就不這么想,他必須完成的工作已經完成,事情的發展就按照大家的選擇就好。
這件事處理完,來自匈牙利的報告送到了黨主席韋澤的面前。匈牙利共產黨最終確定了以食品出口做出貿易基礎的政策方向,所以他們格外感謝光復黨的幫助,作為出口拳頭產品的‘耐儲存廉價肉類’因為使用了民朝提供的‘適量供應鉀鹽’以及‘在山區加工’建議,不論是肉質或者是加工后的水平都有很大提升。
奧地利帝國自身的農業一塌糊涂,奧地利和捷克等地因為能向匈牙利斯洛伐克大量出口煤炭,所以有充足的資金進口廉價肉類。他們也這么干了。至于德國,6500萬人口,60的人居住在城市。即便是采取農業保護主義政策,即便是對社會主義國家有著發自內心的敵視,德國最終也放棄了對匈牙利火腿、熏肉、臘肉與香腸的高額進口稅。在春夏兩季,德國甚至取消對匈牙利冷凍列車運來的白條豬的進口稅。
德國人或許古板,卻一點都不傻。如果加上45的進口稅也沒辦法讓德國肉類比匈牙利肉類更便宜的話,很多政策就必須放棄。更何況3000萬人口的奧地利帝國在肉類進口上還擺出一副‘老子隨便起來不是人’的態度。
韋澤相信,如果匈牙利從實質獨立的那一天開始,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穩固本國土地國有制基礎之上,圍繞生產力發展展開務實彈性的外交。而是憑借一股情緒對周邊的封建制度或者資本主義制度國家展開毫不妥協的對立態度,現在的匈牙利大概只能靠給民朝當個打手混日子。
實事求是需要堅持理念,只堅持理念未必就是實事求是。因為理念是想出來的。看到匈牙利同志們的表現,韋澤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