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摩托化步兵師的項目在數學模型設計上很快就完成了第一輪工程,柯貢禹請韋澤參加項目驗收。受到邀請,韋澤很高興的參加了項目驗收。摩托化部隊沒有裝甲化部隊那種披堅執銳的進攻能力,不過現在民朝的技術也不足以支撐起一支鋼鐵洪流。摩托化部隊已經是民朝現今能夠支撐起的最高技術水平,同樣也是此時世界上戰爭技術水平最高的部隊。
軍隊的資源可不是祁睿可比的,人數、規模、技術水平、專業程度,還有背后巨大的資金支持。紙面論證很完善,對比論證很翔實。軍方上層很大一部分人認為摩托化部隊在大規模戰爭中取代騎兵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也有些人對此不是很有信心。
支持者的態度簡單明快,卡車不好伺候,馬匹更不好伺候。與馬匹的種種細致管理相比,卡車的維修檢查簡單太多。馬匹一旦受傷到一定程度,就只能殺了。卡車即便受傷到無法維修的地步,至少上面還有不少部件可以重復利用。至少現在的地球的技術水平還沒到能夠隨意給馬匹互換部件的程度。
冷冰冰的數據論述讓韋澤聽的很開心,這些日子的煩心事太多,都是無法用數據來解釋和解決的麻煩事。現在暫時進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理性世界,韋澤的精神得到了不小的調劑。數學模型講述完成之后,韋澤問了個問題,“戰役縱深在50到100公里之間的數據模型做了沒有?”
“那個模型我們雖然做了,不過準備在實際軍演的同時進行修正。”柯貢禹回答的從容,他不想退休,而摩托化步兵建設足以給柯貢禹提供兩三年甚至是三四年的時間。這可是天上掉餡餅般的好事。
韋澤沒再繼續追問,剩下的事情就是從財政預算里面分到足夠數量的軍費,面對一群軍人是不合適討論這個問題的。
冷冰冰的數學問題討論的時候不少軍官實在是插不上嘴,等數學模型結束,具體執行上來,不少同志就開始提出自己的意見。例如騎兵在某些方面的應用。特別是不適合卡車通過的羊腸小道上該是用騎兵還是卡車,這個討論明顯是焦點之一。
韋澤懶得聽這幫人在這個無聊的問題上扯淡,雖然這個話題很有趣,不過韋澤是個效率至上的家伙,他的身份也決定了必須以效率最優。見韋澤起身走向黑板,一眾將軍和校官都閉上了嘴。新一輩軍人是不敢吭聲,老一輩軍人則是深知韋澤都督一錘定音的傳統做法上演了。站在講臺上,韋澤從容說道:“不要說現在,即便是再過五十年,騎兵也不可能從軍隊中完全排除。而且在西藏地區,我們還組建了牦牛騎兵這樣的新兵種。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摩托化與機械化裝備取代牲口是大方向,但是這只是個度,我們發展摩托化和機械化的目的是為了提高作戰效率,提高作戰能力。所以別爭論誰更好,在提高作戰效率和作戰能力的基礎上討論誰更合適就行…”
祁睿和一眾年輕學員也得以參加了這次的會議,祁睿是第一次在部屬的位置上看著老爹在臺上侃侃而談,這和在家聽自家老爹教訓就是不一樣。兩廂對比,加上以前和老爹的討論,祁睿覺得有些恍然大悟,當爹和當領導是兩碼事。當爹的話,不管兒子行不行都要努力推上去。當領導就不然,下頭這么多追隨者,誰能主動跟上就給誰機會。
當然,對于老爹所講的內容,祁睿也有很多感觸。領導的責任就是指出方向,老爹韋澤話不多,句句直奔主題。他要壓制騎兵派和現在還沒能成型的摩托化步兵派的斗爭,還要界定出其中的界限。不允許以好壞而是以是否符合軍事基本理論作為判定標準,只要不是私心很重的人,很容易就能從中間把問題給厘清。
那種頂級軍人對未來的把握,對事情的分辨,祁睿覺得自己距離老爹的差距好遠好遠。然而這個想法產生后過了不到十五分鐘,祁睿就覺得這差距比他想象的還要更遠。
既然韋澤是在大家試圖爭論羊腸小道級別上適用的是摩托化還是騎兵的時候上臺發言,他也不會僅僅從理論層面講一圈就完事。雖然繪畫能力不足,不過偏三輪的模樣和構型大概在黑板上呈現出來。這種一輛車三個人,一個人管駕駛,兩個人可以在車上坐下或者站立,偵查或者開槍的運輸工具讓一眾將官與校官們都看傻了眼。年輕人中有多些人明白了,有些人沒明白。老家伙們都明白,都督和之前幾十年中的表現一樣,不管嘴上講過或者沒講過,任何人在軍事領域都沒能超越都督的認識水平。如果有人覺得自己開創了戰爭技術新篇章,那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都督早就在前面遠遠等著大家氣喘吁吁的攆上來呢。既然都督這么講了,說明這個方向沒錯,大家向這條路上埋頭前進即可。
騎兵派們都閉嘴了,摩托化派們則在韋澤回到聽眾席上之后開始了講述。摩托化步兵不是簡單的讓卡車拉著士兵跟郊游一樣到處走。重武器,補給,都要擺脫牲口運輸的模式,轉而由卡車運輸。這些所謂的摩托化派只是騎兵派們轉化比較快的一批人,他們沒有天馬行空的憑空想象,而是簡潔化的將畜力運輸的內容由摩托化的裝備替代,再對其進行一些調整。例如,大家不用擔心夜晚的炮火將馬匹嚇的四散奔逃,也不用擔心發情季節的馬匹情緒亢奮,爭斗性增加。
祁睿一面對老爹的水平無比贊嘆,一面也對老家伙們扎實的部隊建設水平感到佩服。這些東西祁睿或許聽說過,或許沒聽說過。不管是聽說過或者沒聽說過,祁睿都深知自己沒有能力完成這樣的戰術移植。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祁睿和大多數人一樣,屬于遠不如外行的“不入門”者。這個世界上不入門者占據了超過95以上的比例。而不入門者們最愛犯的錯誤就是以“外行”自居。
會議開的非常成功,未來三到五年的大方向已經被理順。這三到五年里面還明確的分出了以半年未時間段的階段性任務。這些就無需韋澤親自參與,軍隊會根據計劃調整執行這些任務。現在只是第一階段,柯貢禹自然不會開什么慶功會。把韋澤請到自己辦公室,柯貢禹問道:“都督,你覺得怎么樣?”
“整體的思路超過外國幾十年,不過執行的時候一定會遇到眾多問題。例如通訊,這是50到100公里的戰役縱深。炮擊自己人的可能性可一點都不小。”韋澤也簡明扼要的講述著重點。只要讀過古德里安的自傳《閃擊英雄》,對立面炮擊友軍的描述就不會陌生。
德國裝甲兵建立的時候沒注意過這個問題,于是在波蘭戰場上出現炮擊友軍的情況。到了法國戰場上炮擊友軍的問題減少很多,遇到的新問題則是德國空軍轟炸友軍。德國震撼世界的裝甲兵成長史中鬧出了無數大小的笑話,但是這些笑話卻只是個笑話。德國的裝甲兵依舊代表了當時歐洲乃至世界最高的陸戰水平,是軍事史上的偉大創舉。
韋澤不僅告訴別人“一切都是過程”,他自己也這么看待世界。當摩托化步兵的建設思路樹立起來之后,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按照這個思路繼續干。就如孩子的第一聲哭泣絕非美妙的詩歌,在成長過程中的孩子也會干下無數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只要這個孩子沒有中途死去,孩子就一定會成長為成年人。所以用過程中的問題指責,就如嘲笑大樹的幼苗不夠高大一樣可笑。
柯貢禹自然知道韋澤都督定然對裝甲兵有自己的看法,就如從未去過西藏的韋澤都督曾經吩咐駐扎在喜馬拉雅山地區的部隊開發牦牛兵一樣。所有老兄弟公認都督對軍事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天份,這種天份就在于都督總能在極短時間里面在合適的地方進行合適的安排,而極為優秀的軍人也得經過實踐和調查才能做出類似的判斷。所以韋澤都督能夠成為光復軍的旗幟,只要跟著韋澤都督的方向走,大家心里面都覺得很安心。拿起筆把韋澤所說的記錄下來,停下筆之后柯貢禹繼續問:“都督,你還有什么建議么?”
“摩托化步兵不是對舊有系統的修補,而是建立了一個全新的戰爭模式。我個人建議大家可以借鑒騎兵的經驗,卻不要把摩托化步兵簡單的等同于新的騎兵。我現在沒精力參與這件事,所以我只能說這么一句。你要是肯聽,遇到問題就多想想這句話。要是忘記了,那就忘記好了。”韋澤說這話的時候稍顯意興闌珊。
看到韋澤的表情,柯貢禹忍不住說了句,“都督在煩心那些人又斗起來的事情么?”
“哼!”韋澤只是哼了一聲,卻沒有接茬。軍隊建設算是政務里面最簡單的部分了,有著優良的制度和管理水平,有一眾出色的老中青三代軍人,韋澤對部隊很放心。可其他事情就不能讓韋澤如意。之所以現在跑來處理摩托化步兵的問題,就是因為韋澤覺得未來相當時間里面他是沒空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都督,我那邊都不會支持,我只支持都督你。都督你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其他人的事情我統統不管。”柯貢禹提起政務上的事情并不是想介入其中,他再次向韋澤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專心把摩托化步兵的工作搞好,這事關之后幾十年光復軍的建設和發展。”對于柯貢禹的表態,韋澤也給與了回應。
聽到韋澤的話里暗示不用柯貢禹退休,柯貢禹大喜過望。他隨即壓低聲音說道:“都督,祁睿同志表現的很出色。我們認為這個年輕同志要列進重點培養對象中去。這不是我提出的,這是大家一致的意見。在對祁睿同志的使用上,都督你有什么建議么?”
“部隊的黨委建設要強化,既然黨員是代表,是先鋒隊,祁睿就不能脫離在黨委之外。這孩子的性子我很清楚,不笨,但是,懶。總覺得自己的事情干好就行。所以不能讓他仗著小聰明自以為是,得讓他和同志們在一起才行。”韋澤對柯貢禹這個明白人說著明白話。
柯貢禹聽了韋澤的建議之后思忖片刻,這才說道:“我會讓他在工作之余接受政委培訓。”
既然柯貢禹這么聰明,韋澤就不用再廢話,他放下祁睿的事情,說起了另外一個問題,“老柯,工業化制度下必然是政黨政治。黨的建設是不是夠強,決定了未來國家的命運。我是準備強化黨的制度,老兄弟們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理念。現在老兄弟們開始大規模退休,聯系這個國家的就不再是感情,而是制度和理念。這種事情部隊一定要搞好。滿清的軍隊不知道為誰而戰,為何而戰,所以面對我們的時候就被摧枯拉朽般消滅了。而我們光復軍必須知道為誰而戰,必須清楚為何而戰。這才是我們百戰百勝的基礎。你在軍校內部必須強化這些。”
看韋澤說的如此鄭重,柯貢禹用力點點頭,“請都督放心。”
汽車離開了軍校大門的時候,韋澤的輕松感也完全消失。今天有人請求韋澤接見,就是這幾天風口浪尖上的一個人物,湖北省委書記周正雄。新一波的斗爭里面,有人動了司馬平,自然有人就要拿周正雄來說事。這種兌子的把戲讓韋澤非常厭煩。可韋澤的職務要求韋澤必須面對這等事。
閉上眼靠在汽車后座上,韋澤心里面并沒去想周正雄或者司馬平。韋澤考慮著如何強化光復黨的步驟。哪怕是封建,哪怕是舊作風。就如韋澤對柯貢禹所說的那樣,老兄弟們好歹做到了思想上的統一。這種統一哪怕很低級,大家只是聽韋澤的話,只是服從韋澤的命令。可這從組織工學上來說已經非常了不起啦。但是老兄弟們一旦都退休了,新一代的人對韋澤可沒什么個人感情與敬畏。而且韋澤本人也沒有時間與經歷再去創造一代對他發自真心佩服的人。那么除了健全與完善黨的組織,韋澤已經沒有別的道路可選。
汽車到了韋澤辦公室,周正雄已經在門外等著韋澤。和周正雄簡單的握了握手,韋澤說道:“進來吧。”然后率先走進門內。
帶著一種有些類似視死如歸的表情,周正雄跟著韋澤就走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