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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博弈和交換(七)

  “姐,咱去找公安要人…,他們會不會把咱們也給抓起來?”岳建軍是建軍節那天出生的,雖然有這么一個孔武有力的名字,不過真論起膽子來,他只能說不是個懦弱之輩。但是哥哥被抓,岳琳又要主動去找公安局,這不能不讓岳建軍有些發怵。

  “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岳琳自己也感覺到了有些不安,正因為如此,岳琳很能理解自己弟弟的不安。所以岳琳就給了弟弟退出的選擇。

  “不,姐。我跟你去。”岳建軍當然不肯讓姐姐自己跑去公安局。

  “那這樣吧,我進去之后你在門口等我。”岳琳有些擔心自己弟弟去了公安局之后瞎說話,而且弟弟本來也有點怕,讓他進去也幫不上什么忙。

  姐弟兩人在公安局門口對面的街上停下,讓弟弟在這里等自己,岳琳邁開步向著公安局大門走去。姐從容不迫的背影,岳建軍無比擔心。但是他并沒有勇氣獨自去面對公安局。只能姐穿過馬路,走到了公安局門口。

  岳琳并不知道在她自家弟弟眼中的背影無比高大,她自己其實也頗為擔心。甚至不得不深呼吸兩口穩定一下情緒。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岳琳隨即發現公安局的接待室居然沒在門里,而是在大門外。大大的牌子上寫著“接待室”三個字。岳琳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以前學過“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成語,現在她只與公安局隔了一條街,滿眼只是公安局大門,而不是醒目程度毫不在大門之下的接待室。

  這發現讓岳琳的情緒得到了松弛,她還算是輕松的進了接待室,然后瞬間感覺回到了南京。和南京各個部門差不多,接待室大門口的公告牌上有各個窗口的職責所在。如果在這中間找不到的話,還可以去問詢窗口問詢。詢問窗口前面擠了一堆人,岳琳就聽到問訊處的小姑娘氣惱的用武漢話高聲喊道:“我給你說了,去8號窗口,你要是再不明白,就去門口的公告牌上子上寫的很清楚!你趕緊去面還有人等著呢。下一個!”

  聽到這熟悉的鄉音,體會到了問訊處小姑娘的氣惱。岳琳根本沒敢往問訊處靠,她站在公告牌前面仔細的一條條讀下來。即便身為大學生,岳琳發現自己的閱讀能力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高強。很多內容的文字能讀懂,至于內容應對的辦事內容卻不甚了解。剛讀到一半,旁邊一位民打扮的中年男子非常客氣的說道:“姑娘,我認字,辦戶口應該到哪個窗口?”

  岳琳正好這條,她說道:“去3號窗口。”

  中年男子千恩萬謝的離開了,岳琳繼續陣,卻聽到那中年男子的聲音再次在身邊響起,“姑娘,人家說不在3號窗口辦。”

  “啊?”岳琳有點不明白了,牌子上面寫的清楚,辦戶口就是在3號窗口辦理。為什么不讓三號窗口辦呢?難道是窗口人員在刁難這位中年人不成?

  “你要辦什么樣的戶口?”岳琳忍不住問道。

  “我家的老婆子很想家,不想在武漢住了。而且我老丈人最近去世…”中年人人肯和自己說話,于是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岳琳按照自己的禮貌,一開始還在聽。結果五分鐘過去了,這中年人居然把自家的事情說起來沒完。岳琳哪里有時間聽他這么絮叨,不得不打斷了中年人的發言,“大叔,你說戶口的事情。”

  “哦!哦哦!”中年男子有點明白過來了,結果他又把老丈人去世,大舅哥和小舅子一個去了東北,一個去了縣城的事情先講了一番,這才說道:“我老婆覺得家里的地荒著可惜了,就來著我一起回家。可那邊說了,如果戶口沒有遷到他們那里,我們就不能在當地種地。所以我才回來辦戶口…”

  “大叔!你這情況是戶口遷出。那就到5號窗口。”岳琳自己已經找到了癥結所在,戶口與戶口遷出根本不是一個辦公窗口。這位大叔絮絮叨叨說了這么久,不管大叔是不是明白了自己所說的和所想的不是一碼事,至少公安局這邊認為這兩者不是一碼事。

  岳琳原本還覺得負責接待的小姑娘太過于兇悍,態度實在是不夠好。現在聽了中年男子這一番絮叨,還有表述以及認知以及溝通水平。岳琳心里面對那小姑娘大大的同情起來。只聽了這么一個人的絮叨,岳琳就覺得煩不勝煩,而那小姑娘每天上班之后就開始聽人這么扯東扯西,走一個,再來一個。這大叔至少還算是溫和,若是來的人是個刺頭,那就更不好對付了。經年累月的這么干,要是不發火反倒不正常。

  “我給你好好說事,你這么大事做什么?”大叔沒想到一直文靜靜的岳琳語氣突然變得頗為強硬,他還覺得有些不爽了。事情的發展很快就修正了岳琳對這位大叔的判斷。不過岳琳自己還有事情要做,她也不想再給自己添麻煩,指著五號窗口,岳琳再次說道:“去五號窗口辦。”然后轉回頭,繼續研究起公告牌上的內容。

  經過一番對文字的判斷,岳琳不自信的走到了9號窗口前面。9號窗口比較靠里,沒什么人排隊,岳琳在辦事臺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溫言說道:“您好,我想查一下被拘留人員拘留在那個拘留所。”

  對面辦事的是個年輕的男性警察,聽了岳琳這么問,男性警察用一種家屬那種不以為意的表情問:“拘留了多久?”

  “五天。”岳琳答道。

  “給我的扣眼單。”年輕警察問道。

  “扣押單?”岳琳被這個名詞給搞糊涂了。

  “對啊!”年輕警察用不屑的表情琳,“抓人要有拘捕令,而且會留給被抓人家庭或者單位一個扣押單。你沒有扣押單,我沒辦法給你查。”

  岳琳心里面一陣慌亂,她仔細問過家里,交警就是來抓了人,然后把人帶走。沒有任何文件,更沒有留給岳家任何東西。在慌亂中,岳琳也不管方才做好的“不要用絮絮叨叨惹人煩”的決定,她連忙簡單的敘述了一下自己弟弟的情況,“我弟弟是大年30去省政府門口討薪的工人。當天他們被公安扣了,初三又被放了出來。可初四又被交警從家里帶走。到現在也找不到人,交警沒有留下任何文件給我們家。請問您能給我說說這里面有可能的情況么?”

  討薪的事情穿的比較廣,這位年輕警察也知道。一個小警察當然上升不到什么高度,他的普通警察的基本同。普通警察隊伍里面不少人的親屬也玉樹被欠薪的一員,普通的武漢警察們頂多覺得討薪工人們給警察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對工人本身并無惡評。聽到對面的這位女性并非是壞人家屬,而是討薪工人的親人,年輕警察的目光立刻變得和藹起來。

  “這位同志,沒有拘留證是不能抓人的。”警察雖然沒有替岳琳考慮,至少不再用連稱呼都沒有的說法方式,說話的前半段先加上了“同志”二字。想了想,年輕警察又補充了一句,“交警沒有抓人的權力,你當時之后就沒問么?”

  “我當時不在武漢。”岳琳在震驚中不自覺的答了一句。

  聽了這個解釋,年輕警察臉色輕松起來,“這位同志,你既然不在武漢,你就回家好好問問到底怎么回事。抓人必須有居留證,交警不能抓人。我想你大概弄錯了什么。你回去再問問吧。”

  抱著一絲希望,岳琳試探著問道:“請問,難道這里不能通過名字查么?”

  年輕警察連連搖頭,“我們有規定,不見到扣押單就不能給任何人查資料。”

  說了這話之后,年輕的警察還以為對面的這位女同志要和他所見過的那些人一樣再毫無理由的再糾纏一番,沒想到這位女同志聽完之后不糾纏,更沒有恍然失措,她只是愣愣的呆了一陣,然后問道:“您能確定您剛才所說的那些么?”

  這話未免太公事話,大有想敲定小警察責任的意思。這讓這位小警察心里面十分不爽,不過琳那緊張和不安的表情,小警察也不想回擊了,他用溫和的語氣說道:“這位同志,我方才所說的就是我們公安系統的規定。沒有錯。”

  “那…謝謝你了。”岳琳不再多說,道謝之后,她有點失魂落魄的起身離開了接待處。如果是公事公辦,雖然冷漠,卻有規可循。現在的局面完全超過了公事公辦的范疇,這種沒規矩的事情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以岳琳的能力和見識,她根本抓不到任何重點。在一片渾噩中,一句話莫名其妙的就跳了出來“一入侯門深似海”。

  岳琳好歹在南京上了大學,在南京工作。莫說什么侯府,南京舊皇宮現在也變成了博物院向普通市民開放。轉上一圈,花不了一天時間,別說深似海,連個湖都比不上。岳琳上大學的時候和正在戀愛中的丈夫以及同學去參觀的時候,宋斌梁上的燕子,忍不住拽了一句“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詩文,大家還覺得很是應景。

  然而結識了韋秀,也見過韋秀的哥哥,甚至在不算遠的地方見過皇帝韋澤。岳琳的想法就不同了,深似海的不是那幾重院子,而是那些大權在握的人。他們到了哪里住下,哪里就是深似海的侯門。沒有了這些人,任何院子不過是個院子而已。

  想解決弟弟的事情,岳琳要面對的就是人。

  姐過了這么好一陣才從公安局的接待處出來,已經跟熱鍋上螞蟻般的岳建軍終于松了口氣。最糟糕的事情沒有發生。

  “姐,怎么樣?”岳建軍迎上去問道。

  岳琳搖搖頭,她不想再無意義的詢問弟弟有關扣押單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個東西,她弟弟必然早就拿出來給岳琳而且岳琳之前也問過幾次,父親母親和弟弟都說交警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岳琳找不到方向。想對付人,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找人。但是岳琳認識的最有能力的人只是皇帝韋澤的女兒韋秀,指望韋秀為此事出面明顯不合適。可不找韋秀的話,岳琳想不出能找任何人。她是武漢人,她不喜歡武漢這個夏天酷熱,冬天凍死的城市。也不怎么喜歡武漢的人,南京明顯是讓岳琳更中意的城市。所以她才想盡辦法脫離武漢,留在南京生活與工作。既然是岳琳放棄了這座城市,在這座城市里面沒有可用的上的關系也是很公平的事情。

  一路沉默,岳琳回到家之后簡單說了一下具體情況,岳老爺子登時就罵起兒子岳解放肯定是干了什么壞事。不然為何連沒抓人權力的交警都不放過他呢?老太太雖然召集,卻也把飯又給熱了熱。在飯桌上老爺子吃幾口之后就放下碗,繼續罵兒子。岳建軍想反駁卻又不敢。

  岳琳心里面嘆口氣,她弟弟岳建軍明顯不知道在父親其實很關心岳解放。這番絮絮叨叨的罵,其實也可以種因為關心帶來的表現。若是老爺子根本不在乎兒子的死活,他怎么回去想,更不會去罵。以關心和擔心的程度而言,父親對兒子的關心總是要大大超過兄弟之間的。

  吃完了飯,天色也晚了。岳琳就在家里住下,昨天在火車上坐了一天,今天又跑了這么久,岳琳也累了。可躺下之后睡不著覺,岳琳想來想去,發現除了韋秀之外她大概也沒人可以找了幫忙。

  不管別人怎么,岳琳的真正感覺中,韋秀就是個傲慢的公主。找她摻乎這些麻煩事,韋秀定然不會樂意。對于不樂意的事情,韋秀不會去插手,她也有資格對麻煩事不管不問。但是正因為,傲慢,韋秀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卻從不會敷衍。

  想到這里,岳琳好像找到了些方向。韋秀把初中政治課本推薦給岳琳作為解決問題的途徑,而且正是治課本,岳琳也一步步的觸及到了她原本根本想象不到的深度。那么這本不厚的教科書里面是不是還有能夠幫助岳琳更進一步解決問題的辦法呢?

  想到這里,沮喪感消散了不少。白天的時候那位弄不清辦戶口和遷出戶口之間區別的那位大叔知。只考慮所面對問題的難度,岳琳擁有的認識在面對問題的困難度上難道就真的比那位大叔水平更高么?

  倦意消失了,岳琳起身到了客廳拉亮了燈,從行李中翻出初中政治課本再次開始研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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