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湖北政法委書記趙四水臉色很不好看,他很不爽的從煙盒里面抽出根煙,對面的政法委主任夏風連忙給他點上。`看著夏風緊張的臉色,趙四水心里更不爽起來。帶著不悅的語氣,趙四水問道:“小夏,你擺這么個臉干什么?”
夏風百萬\小!說記臉色不善,連忙賠笑道:“我是覺得趙書記和周書記都這么大氣,大過年的,心里面自然覺得有些擔心。”
“我可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這老周護犢子護的太過了。”嘴上這么說,趙四水臉上的表情與生氣很是接近。
夏風四十來歲,正在年富力強的時候。不過他面對的是兩位開國功臣,對于這兩邊的人不到吞噬tsxsw愿意去得罪,更不敢去得罪。以韋澤都督為,這次慰問“退休老同志”的行動讓大家看到國家對這些老功臣的重視。無形中的暗示讓夏風更不敢有任何造次。對于自己上司的嘲諷,夏風沒有反對的意思。武漢機械廠的廠長是周正雄的一個老部下楊仁貴,就夏風所知的情況里面,周正雄可是沒少給楊仁貴撐腰。現在弄到廠子開不了工,周正雄的面子已經大大折損。更不用說被上萬人堵在省委門口,這臉丟的可是大了。
就在夏風回想這里面關系的時候,周四水刷刷點點寫了一份文件,簽字蓋章之后交給夏風。夏風一看就有點愣住了,文件內容居然是要把所有被抓的工人全部釋放的命令。制度里面政府沒有羈押權,抓人的事情都要交給政法委負責。即便是大規模的群眾行動,也只能出動政法委下的武裝警察來執行。這些制度都脫胎于光復軍草創時期的參謀部。從那時候開始,軍中和平時期的司法權就交給軍事法庭來執行。部隊指揮官頂多有一個下令禁閉思過的權限。當政府建立的時候,公檢法就分到了強制執行權,政府手里已經沒有一兵一卒可以動用。
“書記,這個…”夏風很想勸一下趙四水。方才周正雄態度強硬的要繼續扣著工人,趙四水放下電話就要放人,這種對立未免太明擺了。
趙四水當然能猜到夏風的心思,一個年輕干部不敢得罪老兄弟這并不難理解,但是不敢得罪若是變成俯帖耳,那就是趙四水絕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趙四水不得不向夏風說些事情了,“小夏,我問你個問題,你覺得這些工人做錯了什么不成?”
“這個…,我不覺得他們做錯了什么。`”單純從夏風的個人判斷里面,工人其實沒做錯任何事情。雖然因為引,不得不先把工人們扣起來。可初步突擊審查之后,趙四水下令給被扣的工人們準備好吃的大飯,夏風也是相當賣力。他親自帶人敲開了肉聯廠主任的家門,帶著肉聯廠主任連夜搬肉,做飯。因為回不了家,他和這幫被扣工人吃的是一樣的紅燒肉為主的大飯。若是和犯人吃一樣的飯,夏風心里面自然會不爽。可這頓并沒讓他感覺有什么不舒服。
“我們不要管老周怎么想。我告訴你,當年我投奔都督之前是個客家槍手。那時候當槍手是把腦袋別褲帶上,可我沒辦法,我家當年不窮,我還讀過幾年書呢。就是我爹給官府干事之后官府不給錢,生生把我家給逼的敗掉了。這種事情不對!”趙四水把自己的態度旗幟鮮明的給亮了出來。
一聽自己的上司講出這種話,夏風就明白了太多。他之前或許還擔心省委和政法委之間的權力斗爭,現在他已經不再擔心這個問題。自己的上司有了堅定不移的是非判斷,剩下的就是非黑即白的問題。身為下屬,此事再沒有夏風插嘴的任何空間。
夏風去執行趙四水文件的時候覺自己再也不怕了,甚至感覺很是輕松。大概是因為夏風自己的判斷與上司完全一致,有了強有力的支持之后,做起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就是讓人覺得爽快。
省委書記辦公室是個套間,周正雄在里屋辦公。如果兩重門都關上,任何談話的聲音都無法傳出來。不過事實證明沒有不透風的墻,周正雄的辦公室中傳出頗為響亮的幾聲摔破東西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怒吼的聲音在走廊里面也隱約可聞。
周正雄完全沒考慮這件事,接到趙四水下令放人的消息之后,周正雄氣的在墻上摔爛了兩個茶杯。茶杯摔完,他就沖著嚇得有些瑟瑟抖的機械廠廠長楊富貴吼道:“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見到老上司如此失態,楊富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作為周正雄非常器重的人,楊富貴最初上任的時候可是意氣風要大干一番。一來是要讓自己做出一番工業,二來也要讓老上級臉上有光。
事情展到今天,楊富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除了低頭挨訓之外,楊富貴什么都做不到。不過這種表現并沒有讓周正雄消氣,反倒加倍的激起了周正雄的憤怒。咆哮聲把屋子震得幾乎要嗡嗡作響起來,“你說!你說!你這些年都是干什么吃的!老子我為了拿下機械廠費了多大力氣,好好這么一個廠竟然被弄成這樣。連工資都不出來,你平日里除了哭窮之外你還干過什么正事么?!說話啊!你啞巴了不成!”
艱難的想咽口口水,楊富貴現自己嘴里干的苦,原本擺在周正雄和楊富貴面前的兩個茶杯此時已經帶著里面的茶水一起在墻上粉身碎骨了。楊富貴只能帶著苦澀的枯澀聲音說道:“周書記,咱們廠最初幾年還行。可后來新技術出來了,那些機床精度跟不上。產品的質量就上不去。那時候就該對設備進行更新。可那時候…那時候…”說到關鍵處,楊富貴說不下去了。
“那時候怎么了?說啊!”周正雄喝道。
楊富貴畢竟是軍人出身,升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事已至此,他也沒了再退的空間。楊富貴說道:“那時候您為了其他廠的事情,要我們廠把所有的利潤都拿出來交給省里。結果機床沒辦法更新。機床精度上不去,造出來的東西買的人越來越少。”
聽了這話,周正雄眼睛里面仿佛要噴出火來。他雙目圓整,瞪著楊富貴一字一句的問道:“那你幾年前為什么不給我說?”
“我不是說過了么,可是您說省里沒錢…”楊富貴聲音低了下來,“我最近一年多打了很多報告給您…”
“我不是說這一年多,我是問你為什么幾年前你不說?”即便是憤怒中,周正雄也沒有失去最起碼的冷靜。他準確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既然這個問題是幾年前就已經埋下了根子,周正雄完全不記得幾年前楊富貴對此有過絲毫言語。
聽到老上司的問題,楊富貴心里面虛的要命。這些問題是楊富貴和廠里干部最近一年多焦頭爛額的時候才不得不去面對,不得不去分析,最后才得出了一個比較完整的結論。自家干的事情自家最清楚,楊富貴在幾年前可一點都沒看到這個危機。那時候能夠成為向省里提供大量稅收的骨干企業,楊富貴覺得自己臉上極有光彩。而那時候的周正雄也毫不吝惜給楊富貴巨大的榮譽。“先進工作者”“勞動模范”,哪怕這樣的榮譽規定是要全面傾向于一線勞動者,巨大的榮譽也接二連三的落在楊富貴頭上。
這種傾向于一線的勞模評定規定源自光復軍評功規定。韋澤好多次反復強調過。“那些在一線戰斗的指戰員們面對的是巨大的考驗,生與死就在一瞬間。他們到底是英雄,還是得過且過,或者干脆就是狗熊。只有在生死邊緣的環境下才能得到考驗,只有在生死邊緣的環境下才能被證明。我們在后方指揮的不該,也沒理由去評戰斗英雄。”所以光復軍的戰斗英雄們98以上都是一線戰斗人員,2的才是連排級之上的軍官。而這些軍官能得到這樣的榮譽,無一例外的都是他們在戰斗最艱苦的時候親自上火線參戰立下絕大功勞,才得到了如此榮譽。
楊富貴身為廠長而得到如此榮譽,足見周正雄的青睞。楊富貴深知自己在危機孕育的幾年中到底是如何享受這種青睞。他的胸口一直佩帶著勞動模范的獎章,這種榮譽在工人階層中是至高無上的。而其他眾多省屬企業的廠長中只有寥寥數人才有,還都是他們在當工人的時候掙下來的。這種獨一無二性,更讓楊富貴的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
那些日子是如此光彩,那些日子是如此鮮明,想忘記都忘不了。所以現在楊富貴連辯駁的勇氣都被剝奪了。
“說話啊!為什么幾年前不告訴我?”周正雄的吼聲猶如雷霆。
楊富貴知道避不過,他還算有點硬氣,下意識的站直身體,楊富貴答道:“那時候我想讓您高興!”
這個回答大出周正雄意料之外,所以暴怒的他愣了愣。楊富貴有楊富貴記得的事情,周正雄自然有周正雄記得的事情。那幾年里頭有這些省屬企業大量的稅收資金,周正雄可是干了不少大事。雖然不敢把政府大樓修的比南京更宏偉,不過退而求其次總行吧。不敢把官員們的住宅修建的比南京更體面,所見一些面積,減少一下外部裝潢總行把。因為有南京在前面趟路,內部的裝修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幾年的日子風生水起,一個全新的武漢城從單純的紙上作業逐漸變成現實。每次乘坐著自己的汽車經過武漢,周正雄都覺得志得意滿,成就感突破天際。這座新的武漢三鎮就是他周正雄建起來的。
也不是沒有廠長提出要花大錢改造企業,周正雄覺得這幫廠長們都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些鐵家伙會生銹,多上些油,平日里多保養一下不就行了。巨大的投資扔下去,卻沒有多少收益,這個買賣實在是沒意義。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對于那些固執己見的廠長,周正雄只能請他們另謀高就,在湖北是他周正雄說了算,而不是這些廠長說了算。然后令周正雄不快的雜音沒有了,所有企業都如楊富貴這樣全力給湖北省上稅。然而這樣的風光,現在就成了絞索。
心里面稍有自責之后,周正雄的自尊心卻在瞬間起了激烈的反彈。自己是湖北省省委書記,是湖北省的一把手。湖北省的一切都是歸自己管,湖北省的一切都要服從自己的命令。這就是權力,這就是他跟著韋澤都督出生入死的報償。
在這樣的情緒下,周正雄再抬眼看楊富貴的時候,那種感覺楊富貴是自己老部下,是自己值得信賴的四梁八柱的感覺再也沒有了。楊富貴露出的怯懦感讓周正雄心中生出一種想法,如果他不是做了虧心事,如果不是周正雄故意對不起自己,他為何要這么恐慌。
消退的怒火并沒有消失,后退僅僅是蓄勢待,然后加倍噴薄出來。在一種仿佛要把周正雄整個人燃燒起來的感覺讓周正雄隨手抄起桌上看著最厚最重的一本書,朝著楊富貴腦袋上砸去。
“呯”的一聲,腦門上挨了這一下的楊富貴被砸中,然后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周正雄則以完全越五十多歲正常老人該有的敏捷從桌后幾步就繞到桌前,他抬起腳對著到底的楊富貴猛踹起來。一邊踹,一邊不可抑制的喊道:“你是來害我的吧!你就是來害我的吧!敢害我,老子踢死你!”
那一書只是砸的楊富貴一陣頭暈眼花,挨了幾腳之后,楊富貴就清醒過來。他抱著頭縮成一團,還不停的哀求著,“書記饒命!書記饒命!”
外屋的秘書一直不敢進來,他可不想在此時沒事找事。可聽到屋里聲音不對,秘書裝起膽子打開門一看,登時被屋里的毆打給驚呆了。這是極大違反紀律的大事啊。
“看什么看!滾!”周正雄瞅見秘書在門縫里面張望的白的臉,毫不猶豫的沖著秘書喝道。
秘書再不敢觸這個眉頭,他轉身一溜煙的跑出去,直奔省長的辦公室而去。事情鬧得這么大,省長劉思賢也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