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祁睿談完話的第二天,胡成何前來見韋澤。兩人落座之后,胡成何長嘆口氣,“都督,我還是舍不得離開你身邊。”
這一聽就是不想退休,韋澤和顏悅色的對永安時候就加入隊伍的胡成何說道:“你這話說的,退休之后你還是在南京住。咱們想見面會是什么難事么?”
聽韋澤根本沒有挽留的意思,胡成何再次嘆口氣。“都督,我是這么想的。我們的確得給年輕人機會,我反復想了,真的是這樣。我覺得我們不妨多讓年輕人承擔起工作來,我們這些老家伙只是頂個名號在這里,替年輕人撐撐腰,打打氣。都督你覺得這樣如何?”
胡成何的話其實沒啥新意,老兄弟們繼續在位置上坐著,然后讓年輕人承擔實際工作,這種建議其他老兄弟早就提出過。除了這種方案,還有年輕人可以上位,但是老兄弟們組成一個顧問委員會,最后決定大事的是顧問委員會。說到底就是三個字“不放權”。
韋澤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籌劃順利交班的工作,事情都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了,他怎么可能再退回去。交班不能搞成奪權,任何一代在開始的時候基本都很難善終。韋澤讀過那么多書,也見過共和國權力交接的激烈。所以他給錢、給待遇,就是希望能夠盡可能不鬧出事情來。編筐編簍,難在收口。這種高難度的工作布局十幾年,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刻,連之前一直看著清心寡欲的胡成何都已經跑來提出不想退休的要求。
“咱們都是響當當的漢子,拿得起,放得下。”韋澤也只能用這種高調來搪塞。
面對的是胡成何,韋澤卻想起半年前地方政府與國務院的斗爭。那次斗爭現在看來,未必沒有退休的因素在里面。掌管退休的是組織部,也是中央部委的成員。若是國務院的部委被斗倒,組織部處于風口浪尖,工作更難做。雖然不想把問題簡單化,韋澤此時的決心卻又增加了幾分。不管從任何角度上來看,新的一波年輕人是不太可能因為退休而和中央對抗。制度已經確立之后,任何對抗行動都變成了對現行制度的對抗。
老兄弟們能夠無所不在,是因為光復軍建成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處于無處不在,關系盤根錯節的核心地位。對于他們的處置,不能過火,卻也不能有絲毫動搖。
經過一陣試探,胡成何確定了韋澤的態度到底有多堅定。韋澤幾十年積累起來的威望,胡成何不敢真的反抗。但是不竭盡全力的話,胡成何也覺得對不起自己。若是事情真到了無可挽回的時候,他也就認了。事關權力,胡成何怎么都不可能做到乖乖聽話。
“都督,我聽說有些老兄弟在子弟上前線打仗的時候,把子弟調離前線。”自家的子弟沒有這樣的問題,胡成何當然就敢這么提及。
“哦?這些老兄弟夠心疼自家孩子啊。”韋澤并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等老兄弟退休之后,韋澤想怎么收拾那些不爭氣的晚輩就可以怎么收拾,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維持現狀,熬到老兄弟們不再掌管權力主流為止。在這等時候就得忍得住。
胡成何現在也有些無所謂了,只要能挑起些事端,他就有機會推遲退休。更不用說胡成何對那些想把孩子送到軍隊混資歷,面對真刀zhen槍戰爭的時候立刻慫了的孬種。身為光復軍的老兄弟,大家其實都知道現在戰爭的可怕程度比之前高了太多。
就如同兩天前的那次檢閱,每個懂行的老兄弟都知道這幫年輕人的確超出大家這個歲數的能耐。若是把老兄弟們在30歲時候拉到現在,和這幫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對上,失敗并不稀奇。
不僅中國的軍事在進步,外國的軍事水平也沒有停滯不前。英國佬的部隊里面裝備了大量新式火炮和機槍,美國的陸軍雖然數量不高,重機槍的比例比光復軍還要高。光復軍在國內戰場上和海軍戰爭中表現出色,損失一直很少。可老兄弟們都忘不了在佛山與英國佬的那次慘烈戰斗,那時候的洋鬼子已經如此難對付,在武器裝備大規模更新的此時,戰爭中的傷亡必將更加慘烈。
胡成何能做出這種正經的判斷,老兄弟們自然也能做出這等正經的評估。自家的孩子自然是心頭肉,誰也不肯真的送去那種血與火的地獄中去。
“都督,若是這些老兄弟這么做,豈不是墮了我們的名聲么?這事情你得管管。”胡成何說的義正詞嚴。
“這種事情我先調查一下。”韋澤就是一個拖字訣。拖也得講方法,韋澤笑道:“我聽說你家的孩子們可不一般啊。娶的也好,嫁的也好,都很不錯。”
胡成何被韋澤說到了心里的高興之處,自己的家族是胡成何最自豪的地方。那幫上進爭氣的年輕人代表的是胡家的未來。到現在為止,他們的晉升都沒出任何問題。所以胡成何自豪的說道:“我們胡家不可能有什么孬種。若是有,我要親自拿槍逼著他去沖鋒!”
韋澤連忙擺擺手,“誰都不是天生的軍人,而且有些人未必適合當軍人。非得說沖鋒陷陣,沈心、王明山這些年輕小兄弟肯定比不了你。不過他們也自有自己的長處。何必非得強求當兵呢。”
兩人正說話間,韋澤的秘書進來遞給韋澤一份報告。韋澤看了之后臉色登時就變了。胡成何知道這一定是大事,這些年來韋澤的神色已經很少有劇烈波動。能讓韋澤動容的事情絕非小事。
“怎么了,都督?”胡成何抱著期待的心情問韋澤。
韋澤搖搖頭,他臉上突然露出了冷笑,“出了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報告上講述的內容是后來被稱為“洛杉磯事件”的大事,有人突然襲擊中國駐洛杉磯領事館的武官。武官猝不及防受了重傷,兇手不僅沒有停手,還把中國領事館武官扔進河里淹死了。
剛出完美國紐約警察襲擊到紐約參加華人商會活動的大使事件,又出了殺害中國駐美國領事館武官的事件。韋澤不得不認為這兩件事背后并不孤立。到底是有人在背后指示。或者是美國十幾年來對中國的威脅論宣傳終于在整個美國社會中引發了反應。韋澤并不能確定。
但是韋澤很清楚,樹欲靜而風不止。外國的指示者的目標大概不是針對韋澤要進行推行的退休,可這件事無疑會影響退休事件。
先讓胡成何離開,韋澤接著下令,“此事定性為極度機密事件,決不允許外泄。”
想收拾美國什么時候都能開始,想讓退休制度順利執行,可就沒有這么簡單。命令下完之后,韋澤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以后的歷史上會不會把此事作為韋澤“內殘外忍”的證據呢?
正在為自己的聯想感到可笑的時候,韋澤突然發現,他會這么想,完全是對自己不自信的感覺。看來他自己對于擺平眼下的問題也沒什么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