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要求江忠源、曾國藩、左宗棠三人就當下局面寫個奏折,江忠源距離京城近,又是獨立承擔了一個作戰方向,他的奏折最先到。
左宗棠受命去浙江當練兵大臣,他此時已經帶領了五千部隊出發。長江肯定走不成,走長江以北的話就需要先北上,進入河南,再從蒙城那邊轉而去江忠源控制的宿州。接著走徐州,再沿著海邊南下。這條道路不僅路途遙遠,還無法避免路上與太平軍發生遭遇戰。既然無法避開太平軍,左宗棠采取了非常簡單的路線,從湖南東進,走江西,直奔浙江。
雖然距離比曾國藩遠些,而且還在前去浙江的路上,左宗棠的奏折是第二個到的。得知了韋澤韋澤陳兵宣城,左宗棠在奏折中的想法與江忠源差不多,都是認為韋澤是要下兩廣。身在湖南,左宗棠的消息比在淮北的江忠源更加靈通。太平天國離開廣西已經將近三年,廣西的清軍兵力已經被抽空。沒有了壓力的天地會鬧騰的很歡,他們的首領朱洪英、胡有祿攻克灌陽,建立了“升平天國”,朱洪英稱鎮南王,胡有祿稱定南王。
廣東天地會眾人的抗爭絲毫不在廣西之下,廣東天地會首領陳開在佛山起義,建號大寧。廣州郊區李文茂、陳顯良等率領數萬人響應,起義軍蓄發易服,頭裹紅巾,世稱“紅巾軍”。起義聲勢浩大,“旬日之間,連陷數十州縣”,順德、香山、東莞相繼克復,省城廣州勢孤援絕,陳開、李文茂率義軍乘勢圍攻廣州。1855年2月,陳開、李文茂正與防御廣東的兩廣總督葉名琛打得激烈。
局勢如此危機,若是任由韋澤帶領五萬多久經沙場的精銳部隊殺進兩廣,滿清在兩廣局面就真的要全面崩盤了。左宗棠建議咸豐皇帝立刻命令江南江北大營的部隊全力與韋澤作戰,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韋澤殺進兩廣,同時調動曾國藩與左宗棠的部隊死守住江西的要地。福建的清軍也要出動,參與到與韋澤血戰的戰列中來。
咸豐看完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個疙瘩,左宗棠的建議很有道理。不過也僅僅是很有道理罷了,此時太平天國依舊是控兵數十萬的強大力量。清軍在長江流域的部隊也就是曾國藩,江南江北大營,左宗棠,這么三支而已。就以往的戰績來看,這三支軍隊加一起大概有十二三萬人,頂多能與韋澤來個魚死網破同歸于盡。
這幫人和韋澤同歸于盡,接下來的局面的自然是太平天國數十萬大軍如同脫韁的野馬般開始在長江流域肆虐。兩廣能不能保住且不用考慮,反正長江流域是不用再想。
曾國藩的奏折是最后才到的,在奏折中曾國藩先是再次請罪。湖口之戰中曾國藩的湘軍水師傷亡很大,逼得曾國藩自殺未遂,幾個月過去了,曾國藩也沒有完全緩過勁來。
在奏折中,曾國藩也認為韋澤要南下兩廣,他也認為一旦韋澤進入兩廣,兩廣自然不保。在做出這樣判斷之后,曾國藩提出了幾個問題。首先就是韋澤與太平天國到底誰是主,誰是次。以兵力,號召力來看,太平天國依舊遠超過韋澤。更重要的是,太平軍已經有了一大塊比較穩固的地盤。清軍周圍的清軍要么是遭受重創,暫時無力推進,要么是根本就沒有蓄積起進攻的力量。
在這個關頭,如果再調動兵力去攻擊韋澤,勞師遠征的艱難不說,之前清軍做出的努力也全部化為烏有。
例如湘軍,此時主要陸軍兵力正在圍困九江城,其他兵力則是固守江西各地城市。如果主力前去與韋澤作戰,太平軍自然就能解了九江的圍。假如韋澤與太平天國之間完全分離的消息是真,太平軍坐視韋澤與清軍大部隊決戰,他們也不會閑著。那時候能夠自由行動的太平軍一定會猛攻湖北、湖南。清軍主力與韋澤血戰之后元氣大傷,也無力挽救湖北和湖南的戰局了。
更糟糕的是,如果韋澤不是完全脫離了太平天國,太平天國只用進入江西切斷清軍的糧道,韋澤派兵抵擋住手下敗將江南江北大營的進攻,全力攻擊曾國藩與左宗棠的部隊,這兩支部隊一旦覆滅,韋澤就能立刻轉回頭進攻江南江北大營。而太平軍則西進奪取湖北和湖南。那時候就不是戰線崩潰的問題,而是長江以南完全不再是滿清的地盤。韋澤也好,太平天國也好,大可從容的進軍兩廣。
其次,韋澤到底能不能奪取兩廣。太平天國與天地會之間一直合作的不好,否則的話他們早就應該與鬧得正歡的兩廣天地會互相呼應。即便是韋澤南下兩廣,他要與清軍作戰,還要作為客軍,與兩廣天地會作戰,短期內只怕是拿不下廣州。
而清軍如果以兩廣兵力為主,在輔佐以少量精銳牽制韋澤的軍事行動。就有可能讓韋澤在廣東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站不住腳。此時與韋澤決戰,只能讓韋澤與太平天國聯動起來。將韋澤與太平天國分開,再各個擊破,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曾國藩倒也夠實在,他在奏折最后實話實說,雖然讓韋澤南下兩廣的確有很大危險,不過兩害相較取其輕。還是讓韋澤走的更遠些之后再動手比較好。
朝廷大臣那種完全放縱韋澤的觀點,左宗棠那種非常著急與韋澤決戰的觀點都不能讓咸豐滿意。曾國藩的謀劃倒是頗為平和中正,也兼顧了此時清軍的現實。咸豐最終決定采取曾國藩的意見,他下令江南江北大營逼住韋澤,讓韋澤不能再次返回常州,也不能進軍江浙。福建的清軍嚴防福建邊界,防備韋澤突襲福建。左宗棠則負責牽制韋澤側翼的工作。至于曾國藩,咸豐命令他抓緊攻克九江城,盡快打通從湖北到湖口的長江水道。江忠源則是盡快發動對太平軍的進攻。
很快,咸豐的命令就被傳達到了各個地方的清軍指揮官手中。左宗棠一看命令,登時就極為失望。作為非常能干的人才,曾國藩能夠想到的事情左宗棠自然也能想到。不過與曾國藩不同的是,左宗棠認為韋澤才是清軍最大的敵人。
因為與江忠源之間的書信來往很密切,左宗棠非常清楚太平天國今天能有如此局面,大部分是靠了韋澤一人之力。淮南的地盤是韋澤打下的,現在守淮南的太平軍,是韋澤從北方救回來的精銳北伐軍。
現在太平軍賴以維持局面的乃是淮河南岸的一大塊地盤。這里不停的向太平天國提供糧草,兵源。如果沒有淮南這一帶作為屏障,清軍此時數路夾攻就能隔著長江與天京城對峙。
把韋澤這支老虎放到兩廣,就兩廣的局面,葉名琛無論如何都不是韋澤的對手。哪怕殲滅韋澤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是打掉了韋澤這個太平天國第一悍將,太平天國自然是人人自危,那時候再看到清軍的旗號反倒不敢輕易動手。
韋澤殲滅了那么多清軍之后,清軍失去了與韋澤作戰的勇氣。如果沒有曾國藩與左宗棠的加入,江南江北大營是不可能有勇氣主動進攻韋澤部隊的。
但是皇帝已經下令,還把追擊韋澤的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左宗棠,左宗棠也沒了辦法。他此時總不能說,我手下的都是新兵,再加上是外地作戰,打不過韋澤。皇帝好不容易給了左宗棠浙江練兵大臣這個差事,向皇帝說實話的結果是被皇帝不信任,被輕視,最后失去了一展宏圖的機會。
嘆了口氣,左宗棠只能命令部隊繼續西進,而且要小心謹慎,不要貿然與韋澤的部隊發生接戰。身為以諸葛孔明自居的“今亮”,左宗棠可不是明知不可為而一聲怒吼,沖向死亡的那種“憨直”的人。
1855年3月1日,韋澤最后一批接來的人終于抵達了鎮江。有大路可走是此次南下的極大優勢,不過百姓們故土難離,若是他們不是心甘情愿的南下,強行帶上他們只會成為累贅。韋澤可不想搞出劉備離開新野還帶著新野百姓的事情。至少歷史書上看到的結果是,百姓們傷亡慘重。如果這些人留在故鄉的話,倒是活命的幾率更大些。
所以韋澤讓拉人的部隊速去速回,只帶上那些聽了召喚之后立刻就跟著走的人。到了3月1日,總共有七千多安徽地方上的文官以及安徽父老選擇跟了韋澤。韋澤把后衛工作交給胡成和,他自己則前往宣城。
3月6日,韋澤抵達宣城。一到這里,遠遠的出來迎接總參謀部的人員立刻撲上來開始訴苦。部隊暫時對天京事變的消息進行了控制,不過這種控制也是有極限的。隨著部隊在天京城內的家眷抵達軍中,東王楊秀清被殺的消息再也隱瞞不住。更多的人抵達軍中之后,新一輪的消息也隨之擴散。東王府的覆滅,數千兄弟被殺,上萬家屬被屠戮。軍中在宣城待了這么久,部隊里頭已經開了鍋。
軍官、戰士,遲遲不見韋澤,加上又知道了自己要去兩廣這個千里之外的地方,大伙人心浮動,流言四起。如果不是總參謀部對部隊的控制力很強,只怕還敢鬧出兵變來呢。
“總參謀長,你得趕緊給大家說個明白啊!”韋昌榮苦著臉說道。
看到總參謀部這么焦頭爛額的模樣,韋澤心里面還有些忍不住的高興,首先總參謀部的能力已經被證明了,他們是能夠帶起這支部隊。其次,就是韋澤在這支軍隊中的影響力與威望無可辯駁。有了這樣的號召力,他才能放心的推行下一步的計劃。
“走,咱們先和旅帥和旅帥以上級別的兄弟們開會!”韋澤大踏步的向著軍營內走去。總參謀部的軍官們緊緊跟在韋澤背后。
軍營中的軍官也好,士兵也好,很快就看到了韋澤的身影。他們臉上的困惑、迷茫、為難、不解的表情很快就被喜悅的表情所代替。官兵們自發的在道路兩邊站立,也不知誰先喊出“齊王來了!”
接下來,軍營中到處都響起了“齊王來了!”“齊王來了!”的興奮呼聲。
大家都知道,是韋澤帶著這支部隊從廣西出發,大家都記得,在韋澤的指揮下大伙殺死了數以萬計的敵人,大家都清楚,正是這數以萬計的尸體鋪出了走到今天的道路。
天京城的大亂讓這些兄弟們對太平天國完全失去了信心,能夠讓這數萬邁過死亡戰場的戰士們依舊能夠集結起來的,正是大家對韋澤這個人的信賴,是大家對過往一次次成功的回憶。“齊王來了!”的歡呼發自官兵的內心。
在這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中,在官兵熱切期盼的視線中,韋澤邁著輕快的步伐向著中軍大帳走去。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