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江乃是楊秀清的姐夫,原本掌握了東門以及北門的防務。被韋澤奪走了一萬部隊之后,他的兵力受損很大。等佐天候陳承瑢肩負著未來軍師府的重任,前去與天王洪秀全交涉之時,他就把外甥陳得隆叫到安靜之處。
“得隆,我現在命你出城,前去面見齊王韋澤。”黃維江命道。
“為何?”陳得隆被這個意外的命令給搞糊涂了。他弟弟陳得桂被韋澤奪了兵馬,只要是提起韋澤,陳得桂就如同被奪了田地耕牛的農民般破口大罵。自家弟弟受了這么大委屈,陳得隆當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他并不覺得韋澤被楊秀清奪走了一萬部隊有何不合理,倒是完全認為他弟弟陳得桂被奪走了一萬部隊是韋澤做事不地道。由己推人,陳得隆也覺得他的毫無血緣的姨夫黃維江同樣該義憤填膺才是。見黃維江主要要派人去見韋澤,陳得隆感到極為意外。
“得隆,得桂的事情我們遲早要討回這個面子。不過當下卻不是談這個的時候。”黃維江先安撫了一下陳得隆,這才繼續說道:“得隆,你覺得我該不該當左輔正軍師?”
“姨夫當然該當這左輔正軍師!”陳得桂立刻表示了支持。
黃維江滿意的點點頭,“當下天王只見陳承瑢。在此時候,他陳承瑢就不會給自己打算么?若是他說動了天王,到時候天王一聲令下,建起了軍師府的時候讓陳承瑢當了左輔正軍師。那可如何是好?”
陳得隆聽完這話之后,連忙說道:“姨夫,你現在趕緊派人去見天王,好好和天王說說!”
黃維江嘆了口氣,“我早就派人去過了,可天王不見我的人,我也沒有辦法!”
“這…天王…!”陳得隆差點忍不住罵兩句,不過想到這畢竟是天王,他也不敢,說了一句天王后只能住嘴。停了片刻,他悻悻的說道:“姨夫,那你為何要派我去見韋澤?”
黃維江壓低聲音對陳得隆說道:“東王府一旦變成軍師府,這前導副軍師還是得給韋澤的。他擁兵在外,咱們也拿他沒辦法。翼王的位置,咱們也動不了。我讓你去見韋澤,就是要告訴他,韋澤想當前導副軍師還是得東王府說了才能算數,那誰來當這個左輔正軍師的時候,韋澤就該知道說什么了。”
這下陳得隆恍然大悟,原來黃維江是想在不久后爭奪左輔正軍師的時候得到韋澤的支持。黃維江是匡天候,地位絕對不在佐天候陳承瑢之下。韋澤現在的地位更在黃維江與陳承瑢之上。若是得到韋澤的全力支持,黃維江得到左輔正軍師也就順理成章了。
想到這里,陳得隆有些擔心的說道:“姨夫,若是那韋澤不肯呢?”
黃維江搖搖頭,“他現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們說什么他就只能聽什么。我讓你現在就去找韋澤,便是要趕在其他人之前。建立軍師府的事情如此緊急,若是我們被其他人趕在前頭,韋澤先決定支持了別人,豈不是更加麻煩?”
“好!我現在就去見韋澤!”事關自家未來,陳得隆立刻答應。沒多久,他就換了身衣服,帶了幾個人出城去了。
就在黃維江安排串聯韋澤的時候,兩位東殿尚書翊天侯吉成子也在與扶天侯傅學賢商量著韋澤的事情。與匡天候黃維江不同的是,兩人此時領先了一步派出了使者。
扶天侯傅學賢有嚴重的皮膚病,面色花白斑參半。見到他的人都會被這可怕的臉孔嚇住,根本想不起去猜度他原本的長相。韋昌輝攻打東王府的時候,傅學賢就在附近,他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帶兵前去,因為雙方戰斗力差距太大,傅學賢的部隊很快被秦日綱的部隊給擊潰,不得不退往城東。
在此之后,生性暴烈的傅學賢一直吆喝著要立刻發動全軍圍殲北王韋昌輝與燕王秦日綱所部。只是東王府眾人覺得要先解決韋澤的問題,他勢單力孤,攻打北王韋昌輝的事情不得不暫時作罷。此時他對翊天侯吉成子說道:“現在萬萬沒想到,天國七王里面齊王竟然排到了第三!若是早知道的話,應該和他好好結交一番才是。”
在楊秀清被殺之前,太平天國有天王、東王、北王、翼王、齊王、燕王、豫王。北王韋昌輝現在殺了楊秀清,定然是沒了前途,燕王秦日綱跟隨韋昌輝前就被剝奪了王爵。東王已死。現在還能被承認的諸王順序成了天王、翼王、齊王、豫王。
豫王胡以晃論戰功比韋澤差的太遠,與翼王石達開一起西征的時候手下不過五千人,和坐擁四五萬軍隊的齊王根本沒辦法相比。翼王石達開一直受東王楊秀清壓制,真正的直屬鐵桿部下也不過是四五千,多數是石達開在廣西起事的時候帶出來的親族。比起兵力,齊王韋澤已經是天國里無人可比的第一大軍事集團。
翊天侯吉成子嘆口氣,“東王一直打壓翼王,可西征之事卻不得不委派翼王前去。還不是因為他擔心齊王功勞太大么。若是齊王再打敗了曾妖頭,翼王在齊王面前也抬不起頭來。這韋澤不是東王府的人,只是東王派在外面的大將。東王在時,我等都小看了他。現在看,我等當時實在是不應該啊!”
東王府的東殿尚書體系并非是太平天國的官方體制,東王楊秀清在世的時候權傾朝野,作為東王私人部屬的東殿尚書體系完全取代了太平天國的行政體系。那時候東殿尚書們鼻孔朝天,誰也看不起。可楊秀清一死,東殿尚書們發現,自己所在的體制完全脫離太平天國的朝廷制度之外,沒有了左輔正軍師東王楊秀清這個權力基石,此時反倒是名不正言不順。
一直被認為是外臣的韋澤,因為官至太平天國的齊王,在沒有了楊秀清的現在,他的重要性正在不斷提升。如果說幾天前,東王一句話就能決定齊王生死。現在沒有齊王的支持的任何決定,只怕都是沒辦法真正順利實施的。
正因為如此,翊天侯吉成子與扶天侯傅學賢在東王府眾將確定了要建立軍師府之后,立刻派遣人與韋澤聯系。他兩人倒是不認為自己能夠接替東王楊秀清的左輔正軍師之職。之所以與韋澤聯絡,是因為兩人作為楊秀清手下的東殿尚書時都曾經得罪過翼王石達開。眼下翼王石達開已經是天國第二人,將來也是軍師府的幾個頭面人物之一。如果石達開以后搞起打擊報復,兩人有韋澤作為盟友的話,即便是談不上有恃無恐,至少也能安心不少。
當然,向偉澤通風報信的并非這三位。東王府文官集團中至少有十幾個頭面人物或者單獨派遣部下與韋澤聯系,或者是兩三個人共同派人與韋澤聯系。有了建立軍師府的共同目標之后,昨天的大敵韋澤立刻就變成了可以聯合的盟友。而昨天一條船上的戰友無疑就變成了爭權奪利斗爭中的敵手。
就在東王府內每個人都懷著自己心思,做著自己選擇和努力的時候,佐天候陳承瑢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天王府。
在很多人的注視下,侍衛將門打開一條小縫,陳承瑢從門縫里面擠進了天王府。接著大門立刻就牢牢關上。隨即,這些人立刻開始向各自的上司傳遞了消息。佐天候陳承瑢進入天王府,真正決定東王府未來走向的會面這就展開了。
天王洪秀全依舊沒有露面,參與會議還是北王韋昌輝,燕王秦日綱,佐天候陳承瑢三人。聽說韋澤已經撤出天京城,并且把他所有部屬的親戚們都給帶走。韋昌輝冷笑一聲,“卻沒想到韋澤竟然如此謹慎了!”
提及自己的這位同姓,韋昌輝有著說不出的惱怒。同為韋姓,按照道理來說韋澤應該與韋昌輝更親近才對。楊秀清手下將領楊輔清原本和楊秀清根本沒什么親戚關系,最后卻認了楊秀清的宗,立刻搖身一變就成了國宗。韋澤卻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投奔楊秀清。
韋昌輝對韋澤的這個選擇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厭惡感,他的惱怒是韋澤竟然選對了。楊秀清敢于用人,不管手下是誰,只要敢去賣命,楊秀清就會給機會。韋澤若是在韋昌輝手下,想來是不會有那么多冒風險的機會的。就是靠抓住了那一次次的機會,韋澤竟然殺出了自己的路,掙得了天齊王的地位。當韋昌輝在楊秀清手下負責天京城守備的時候,韋澤攻略安徽,北上救回北伐軍,南下攻破江北大營。立下了赫赫戰功。
韋澤為楊秀清出生如死,讓楊秀清能夠從容的騰出手來打擊韋昌輝。可以說,韋澤的功勞帶來的是楊秀清的從容與得意。楊秀清的從容與得意,意味著韋昌輝被楊秀清沉重打擊。
韋昌輝當然忘不了,他曾經去找韋澤詢問安徽局面。之后沒幾天,楊秀清先是聲稱讓韋昌輝去安徽,剝奪了韋昌輝的兵權。隨即又撤除了派韋昌輝去安徽的命令。堂堂北王,登時在天京城內淪落到無權無勢無差事的地步。
所以這次前來襲殺楊秀清的時候,韋昌輝也專門安排了一支部隊去進攻韋澤的齊王府。韋昌輝下令不留活口,根本不用考慮勸降韋澤這種事情。沒想到韋澤極為奸猾,根本就沒在齊王府居住。有了這個事情,韋昌輝也根本不考慮再與韋澤有和解的可能。當年是聽到韋澤撤走的時候帶上了部屬的親人,他還是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秦日綱與韋澤沒什么來往,對韋澤也沒有什么惡感。不管韋昌輝如何語帶嘲諷,秦日綱聽說韋澤退出天京城,倒是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他急切的說道:“我等可得趕緊行事了!若是沒能完全控制天京城前就被齊王發現了端倪,那便糟了!”
聽秦日綱如此忌憚韋澤,韋昌輝冷笑一聲,用充滿惡意的語氣說道:“韋澤當年跟南王,南王升天。跟北王,北王升天。跟楊秀清,楊秀清也死了。現在東王府那群人豬油蒙了心,想組建軍師府,位居韋澤之上。他們不是嫌命長么?韋澤居于誰之下,誰就得死。他們根本就沒看明白韋澤就是個掃把星!”
這話雖然聽起來像是氣話,可秦日綱與陳承瑢都是天國老兄弟,對韋澤的歷史非常非常清楚。想到他們已經設下的計謀,再對照一下韋澤的過往,兩人竟然忍不住微微變了臉色。
北王韋昌輝繼續惡狠狠的說道:“若是他們早看清楚了韋澤的秉性,肯乖乖投到韋澤門下,我等可就糟糕了。不過他們既然一定要居于韋澤之上,那不用說,我等的計策定然能成功!東王府的那些人算是什么?他們也配和南王、北王和楊秀清比么?”
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天命說卻是此時中國很容易被接受的觀點,等韋昌榮說完,雖然未必真的完全相信,秦日綱與陳承瑢竟然都忍不住微微點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