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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根據地政策(二)

  太平軍中不是沒有過逃兵,但是根據張應宸所說,這次的逃兵數量很大。不到十天,光被安慶太平軍扣住的就有千余人。根據估算,至少還得有幾千人繞過了韋澤他們在長江南岸的據點,向著武昌去了。

  “調查一下發生了什么事,然后把他們給放了吧。”韋澤答道。

  “把逃兵放了?”張應宸感覺很意外。

  “那你準備怎么辦?把他們給殺了?還是送去南京?”韋澤反問道。

  千里迢迢的把上千人強行押送去南京,需要很多船,需要很多糧食。此時的安慶根本沒有那么多物資。張應宸試探著說道:“丞相,咱們要不要把他們留在咱們這里?”

  “讓他們吃飽之后繼續逃走么?”韋澤繼續反問。

  聽了這話,張應宸也覺得很有道理,就換了個話題,“丞相,你何時升帳議事?這都好幾天了!”

  韋澤苦笑道:“我現在就出去,你趕緊調查到底發生了什么。咱們就先議此事!”

  半天之后,張應宸帶著調查結果回來了,原來他們是武昌當地百姓,被全家裹挾加入了太平軍。最初的時候太平軍在武昌的威風令百姓十分羨慕。常大淳火燒武昌城外的民居,大伙六晝夜不熄,武昌的百姓都恨透了滿清的官員。太平軍攻克武昌之后,將俘虜的官員裝在竹簍里面抬著游街示眾,然后將他們公開處死。武昌百姓們歡欣鼓舞,對太平軍十分羨慕。在太平軍極有章法的組織之下,紛紛全家加入了太平軍。

  最初加入太平軍的時候,武昌百姓們都非常興奮。但是這種興奮也只是一時而已,百姓畢竟是百姓,若是沒有一個系統的后備軍體系,根本不可能隨時拉來就能充當戰斗部隊的。廣西老兄弟,湘南的老兄弟,一個是因為土客矛盾,一個則是因為湘南盜匪橫行,大家自幼就比較習慣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武昌是個富裕之地,承平已久,哪里有那么多習慣了亂世的骨干份子。看著太平軍能夠威風煞氣的縱橫,那是看人挑擔。至于親自參與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經歷過數次戰斗,興奮勁過去之后,思鄉之情大盛。逃離太平軍的人數越來越多多。

  根據逃跑的人所說,男子逃亡十之,女子逃亡的十之一二。若是這個比例是反過來,還能說是部隊里頭擺脫了女性,留下的是更有戰斗力的男性。可現實偏偏是女性大量留在了太平軍內部,在這個時代,不僅起不到強化戰斗力的效果,還等于是背上了一個不小的包袱。

  而且即便是沒有人逃走,太平軍現在的戰斗力也是在被削弱,而不是被強化。據這些逃出來的武昌居民所說,太平軍攻入南京城之后,其他官軍都被殲滅,然而南京城內的滿人居住的滿城并沒有投降。

  滿城內居住的都是滿人,這幫人也知道自己無處可去,即便是遭到了圍攻,也沒有投降的意思。而且八旗兵在這等局面下居然還發動了逆襲,一支200多人的八旗兵沖出滿城,排開隊列連環射擊,而且還是在射擊中先前突進。目的是攻擊試圖奪取太平門的400多太平軍。

  接敵的部隊是李開芳的部下,韋澤知道這支部隊中有不少武昌新征募的戰士。據從南京逃出來的人所說,這支李開芳手下的400多太平軍奮力反擊,竟然不敵,被200多八旗兵打得崩潰了。

  韋澤手下的眾將倒對這個消息并不太在乎,大伙沒有與旗人交戰的經驗,純粹把這個當個事情聽聽。可韋澤覺得自己的常識再次出了偏差。他遇到過頗為敢戰的黃馬褂,現在又遇到了頗為敢戰的八旗兵。這兩種貨色都是韋澤常識中的窩囊廢,沒想到在生死關頭,他們還真的敢窮鼠噬貓。

  只是歷史的記載中,滿清后期八旗兵根本沒有戰斗力。能被八旗兵打成這樣,足以證明太平軍之后的擴軍并沒有能夠起到好的作用。

  張應宸匯報結束之后,韋澤也沒有說話。而是再次陷入了沉思。

  太平天國的城市政策,韋澤也聽說了一點,那搞的實在是叫邪乎。1853年3月5日,天王洪秀全身披黃色龍袍,坐十六人抬的大轎,在數十名宮女的簇擁下進入南京,宣布定都南京,南京更名為天京。從紫荊山傳教到定鼎南京,洪楊等太平天國領導人九死一生,終于迎來一場巨大的勝利。

  徹底將南京城內原清朝屬官和士兵剿殺干凈后,洪楊著手按拜上帝教的教義改造南京城內的政權和社會組織。按照一貫的做法,南京城內強化圣庫制度,將居民的財產全部沒收,由太平天國政府統一分發口糧。南京城內的家庭全部解散,把男丁全部編入軍隊當兵,女子除選少數機靈美貌的進入諸王府擔任女官和侍女外,挑選善于女紅的編入錦繡營,其余編入女營。城內廢除所有的工商業、手工業,有手藝的匠人編入諸匠營,在軍官的指揮下生產工業品。老弱病殘則特別挑選出,編入牌尾館,做點簡單的粗活。

  太平天國的社會組織形式,大致上是按《天朝田畝制度》實行的,也在武昌等地經過了多次的實踐。這種用兵農合一的組織將所有的群眾組織起來,徹底廢除土地私有,建立一種一切財產公有的制度。按照洪秀全的構想,用軍隊的方法組織起群眾,以一萬三千一百五十六家為一軍,設立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兩司馬等鄉官。其構成一軍最小的單位為一家,而其基層組織“兩”則為二十五家,故一切施政對象都以二十五家為基礎,由兩司馬管理。凡二十五家中,設有國庫一所,保管公有生產物,其陶冶木石等匠,俱用伍長及伍卒擔任,農隙治事,使二十五家成為一個農村公社組織。

  南京城內管理手工業的部門有諸匠營和百工衙,諸匠營和百工衙的組織有些不同:諸匠營人數眾多,完全依照軍制,各營以指揮統領,其總制、監軍、軍帥至兩司馬一如軍隊的編制;百工衙所屬人數多寡不一,有百人則置一卒長,分轄四兩司馬,二百人則置兩卒長,沒有軍帥、師帥、旅帥各級官員,其組織不盡依照軍制。在職掌上也有些不同,諸匠營只管制造,百工衙則凡所典的事,俱兼司收發。

  此時洪仁軒還沒從香港到天京,《資政新篇》更沒有問世,洪秀全完全是按照《天朝田畝制度》來執行的政策。在韋澤看來,這個制度的確是集中國小農經濟大成,面對各種難以抵抗的天災,人民追求的乃是“平均主義”。所以太平天國的政治口號就是“無處不均勻”。

  這在1853年的中國,對于普通百姓來說自然有極大的吸引力。不過這可吸引不了見識過工業化中國的韋澤。在韋澤看來,時代的公平公正是建立在發展的基礎之上的。想吃飽飯,首先就得先生產出來能夠讓大家都吃飽的糧食。只是工業國才能保證的事情,農業國時時刻刻刻處于各種危機之中,只追求大家的平均,追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是舍本求末的愚蠢行為。

  “丞相!接下來怎么辦?”張應宸的聲音把韋澤從沉思中叫過來。

  “把他們放了,讓他們走。”韋澤答道。

  “丞相,那我等在安慶該如何做?”韋昌榮問道,“最近前來投軍的當地百姓甚多,是不是…”

  韋澤此時已經有了主意,他說道:“這些逃出南京的人就是例子。如果咱們也如此擴編隊伍,還逼著別人交投名狀,吞噬讓當地人全家都加入隊伍,先不說咱們哪里有那么多糧食可吃,若是不嚴加訓練,以后咱們若是帶隊出去打仗,只怕也是這么一個結果。”

  說這話的時候,韋澤已經沒了任何遲疑。他說道:“當下咱們得先分清,誰是咱們的敵人,誰是咱們的朋友。滿清是咱們的敵人,其他沒有跟著滿清走的人,都可以暫時看成咱們的朋友。所以我們現在先團結朋友,打滿清。”

  胡成和聽了韋澤的話,皺著眉頭說道:“他們可未必肯跟著咱們打滿清,到現在投軍的人已經沒有前些日子多。不過是四五千人前來投奔,投奔咱們的人還多數不是安慶本地人,咱們到現在也不過是萬把人。”

  韋澤微微一笑,“咱們有萬把人,好好訓練的話,打兩三萬清妖并不費力。而且朋友未必一定要跟著咱們兩肋插刀,能夠提供養活這兩三萬人的糧食,也算是朋友么!”

  眾將都是打仗的好手,對于政治卻并不精通。韋澤的話說的比較明白了,大伙卻沒有理解。疑惑的目光都落在韋澤臉上。

  韋澤也沒準備和他們討論這些基本政策問題,他說道:“此時我等要務就是先擴大控制的區域。在控制的區域內,我等要做三件事。第一,告知我們控制區域內的所有人,今年一定要完糧納稅。第二、在控制區域內實施分級納稅制度,地主一定要納糧,還得多交一些。自己種自家土地的,也得納糧,但是比地主要交的少些。至于佃農,就免了納糧。只是需要幫著咱們辦些搬運的事情。第三、要打擊高利貸。咱們的控制區域之內,不許放高利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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