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
餐廳掛上了打烊的牌子，所有落地窗都放下了窗簾，室內的圣光輝熾大吊燈放出柔和的光芒，將一切映照得纖毫畢現，安排處理好一切后，經理招呼著所有侍者全都離開大堂，遲疑了片刻之后，他臉上帶著悲壯的表情，慢慢向克雷芒和西格瑪這一桌挪動過去。
當然不是為了偷聽…雖然對克雷芒和西格瑪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十分在意，但是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竊聽一位傳奇強者的談話，相反的，他要去做一件事情——做了的話，他也許要吃點苦頭，但是不做的話，他大概會死得很慘。
然而西格瑪似乎著急聽故事，沒等經理靠近開言，他就輕輕一扣桌面，名貴的夏暮島沉香木料所制成的桌子立刻塌陷一塊，露出了其中精巧的竊聽儀器，緊接著西格瑪連摳帶挖，兩三分鐘之內，就將餐桌周圍的竊聽裝置全都取出或者破壞，隨手一拋，施展心靈傳動法術，一堆竊聽器被念力操縱，凌空飛入了經理的懷中。
西格瑪望著目瞪口呆的黑暗兄弟會執事，憨厚一笑：“可有遺漏？”
經理愣了半晌，然后猛然打了個寒噤，搖頭道：“完全沒有了！”
媽巴羔子的…日了狗了！死靈法師來搶我們刺客飯碗了！
正當他處于震驚和糾結之際，克雷芒輕輕哼了一聲，這聲音傳入經理耳朵之中，不亞于晴天霹靂，嚇得執事頓時腳底開溜，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上二樓。
“看來刺客們還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姿勢水平才行。”西格瑪笑了一聲，切了一塊牛肉送入口中，“吃完再說，還是邊吃邊講？”
克雷芒咬了一口黑面包，淡然一笑：“你想聽什么故事？”
死靈法師瞇起了眼睛，將身子探出，沉聲道：“就談談偉大海域吧。我想聽聽當年令教廷損失慘重的那個遠古遺跡的故事。”
代理教皇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轉眼間恢復正常，他不動聲色道：“為什么想聽這個故事？事關教廷機密…”
“不僅關乎教廷的機密吧，代理教皇。還關乎教廷的存亡安危，甚至更加重大的事情。”西格瑪冷笑道，“十數年之前，特斯拉夫婦跟隨教廷考察團前往位于偉大海域的魔導遺跡，卻在其中遇到了恐怖的變故。為了防止危機進一步擴大，當時的教廷主事者下令封禁遺跡，卻將再次深入、營救袍澤的妮娜的母親永遠留在了那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特斯拉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仇恨被發酵和引導，從而使他制造了一顆足以毀滅教廷的煉金炸彈，圣殿在其中牽引誘導，中間又發生了許多故事，這就是一切發生的源頭，不是嗎？”
克雷芒愣了一下。隨即了然道：“是教皇說給你聽的吧…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僅僅是圣座哦，克雷芒先生，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西格瑪沉聲道，“但如果我所料想得不錯，再結合如今我心中的懷疑和推測，我認為，代理教皇大人也許會給我講述另一個版本的故事，一個更為詳盡的故事。”
克雷芒將手中的面包放下，悠然道：“西格瑪，如果是這個故事的話。也許會有點長，今天是無法講完的，也許需要很多天的時間才能讓你聽完。”
“那我就用很多天的時間來聽，畢竟我的理智告訴我。發生在那個魔法遺跡中的故事，以及延伸出來的發展和走向，是毀滅之光事件的源頭。那個魔法遺跡中包含著的東西和圍繞著它所發生的事情，不僅令特斯拉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也改變了其他很多人的命運，令他們做出了令人驚訝的抉擇。”西格瑪死死地盯著克雷芒。仿佛要將老人的靈魂看穿，“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代理教皇閣下？”
世界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大多都有原因的，類似于佛家的因果論，在諾輪被稱為命運之帷，即凡事都有起因和結果，如一條線貫穿始終，這條線被稱為命運之弦，而無數命運弦線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張完整的帷幕，這張命運之帷可以闡釋世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無論是起因、經過還是結果。
西格瑪堅信，如果克雷芒是叛徒的話，那他的所作所為，一定有什么原因。
代理教皇并不是瘋子，反而是信仰無比堅固的傳奇圣職者，能令他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其中一定隱藏著什么極深的原因…這是一條命運弦線。
而在教皇吞吞吐吐的隱晦說明中，克雷芒顯然與特斯拉一家有著某種聯系和關聯。
而特斯拉被仇恨所驅使，制造毀滅之光，想要毀滅教廷。
特斯拉所做的一切，背后都有圣殿的影子。
如果懷疑成立，那么克雷芒也與圣殿有著很深的聯系，至少他也在利用毀滅之光，達成他所要達成的某種目的。
令特斯拉變得極端而充滿仇恨的，是發生在偉大海域的遺跡事件。
這遺跡事件影響到了特斯拉的一家。
克雷芒與特斯拉一家有聯系…或者說，與妮娜的母親有所聯系。
所以遺跡事件也會影響到克雷芒。
一個傳奇圣職者試圖做出無法理解的瘋狂行為，絕對是有理由的，而且，他要做的事情越瘋狂，這么做的理由就越真實堅定…顯然，僅僅是妮娜母親之死，無法給一位心如鐵石的大裁決長造成如此之大的刺激，況且教廷當時的處置措施合情合理，雖然愧對特斯拉一家以及陣亡的圣職者們，但無愧于自己的職責。
這幾條命運弦線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明明其中有著很深的聯系，卻讓人理不清頭緒…但亂成一團的弦線之中，還是存在著一個露出來的小小線頭。
這個線頭，就是偉大海域中的魔法遺跡，據教皇所說，其中蘊含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知識。它令特斯拉有了超越時代的才華，它奪去了妮娜的母親，它在特斯拉的心中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它是一切的源頭，導致教廷處于困境的元兇。
如果能搞清楚那個遺跡中到底有什么，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許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包括克雷芒為何做出了如此的抉擇。
也許西格瑪的猜測是錯誤的…也許克雷芒背叛云中城的原因。與遺跡事件并不相關，但這確實是最富有邏輯和聯系性的判斷了，他只能一步步去求證、猜測和推斷，最終得出正確的結論，洞悉克雷芒跳反的緣由。
這樣的話。才能夠對癥下藥，拼盡全力去阻止他。
代理教皇望著西格瑪，神色淡然，高深莫測，傳奇強者的心性宛如海洋，令人永遠看不清他心中所思所想，良久之后，他展顏一笑，對西格瑪的提問不去作答，平靜道：“西格瑪。你相不相信，除了我們這一方天地之外，還有其他的世界存在？”
他笑了笑，補充道：“并不是說天堂山和熔巖地獄這種地方…生命樹托舉的九大國度，我們的太陽系，父神的懷抱，這是我們已知的世界。我是說我們未知的領域…也許在太陽系外的無垠宇宙中，也許在另一個宇宙之中，你相信嗎，存在著與我們截然不同的世界和文明。他們有自己的歷史，有自己的文明，甚至有與我們截然不同的力量體系。”
西格瑪倒抽一口涼氣，滿眼震驚道：“難道代理教皇陛下已經臻至傳奇巔峰。觸摸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領域，即將破碎虛空，原地飛升了？”
克雷芒無語地望了他一眼：“我要是走到了這一步，薩格拉斯豈不是死定了？”
“這倒也是…”西格瑪摸了摸下巴，眼中依然充滿震驚和思索，“那為什么你突然會出現這種腦洞？你們圣職者不是最不信這一套的嗎？難道說你某年某月某日突然被一個大光球捉入一個巨大的空間。那大光球每隔半個月就將包括你在內的一大堆人丟進一個宇宙里，讓你們捉對廝殺，最后決出最強者，而你，活著回來了？”
克雷芒這才發現，西格瑪在趁機胡說八道，不悅地哼了一聲：“你再說些有用沒用的，故事就別想再聽了。”
“是是是。”西格瑪立刻正襟危坐，擺出了一副好奇寶寶的乖乖模樣。
眼中的震驚已經在兩次裝模作樣中完全消退，連克雷芒都沒察覺到異常。
代理教皇就算老謀深算，以傳奇強者的心性和計算能力，也永遠無法想到，西格瑪比他更加堅信著所謂的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因為…他就是來自那里。
“西格瑪，你身為死靈法師，守護著生死的界限與諾倫的大輪回，應該對生靈很有了解吧。”克雷芒組織著語言，緩緩道，“九大國度燦爛繁榮，充滿生機，無數的種族在此繁衍，別說其他八大行星，僅僅是諾倫，創造出燦爛文明的種族就為數不少…你身為死靈法師，應該明白，父神創造這個世界的一切，所秉持的宗旨到底是什么。”
西格瑪怔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沉聲道：“是平衡。”
“對，平衡，你果然很不錯。”克雷芒贊了一聲，“火與冰，冷暖的兩極，光與暗，世界的兩極，此消彼長，沒有完全的純粹…種族也是如此。父神在他的孩子們身上傾注了愛，但卻沒有讓他們變得完美，因為完美意味著不再進化，所以所有的種族，無論多么強大，都有限制和缺陷在。”
“天使一族是父神的長子，天賜圣光，極盡恩寵，但他們太過守序，有時以至于古板迂腐，又對守護太過執著，堅持著父神長子的榮耀與責任…反倒成了禁錮。”
“惡魔雖然人憎鬼厭，是幾乎所有智慧生靈所敵視的對象，以破壞和毀滅為樂，天生掌握著巨大的火焰異能，不遜于天使一族，但混亂暴虐至極，充滿了欺騙與背叛…他們的內斗內耗甚至遠勝于人類，永遠無法擰成一股繩。”
“人類我就不說了…本族的優點和劣勢，你不會不清楚。”
“精靈，壽命漫長，血脈強大，浪漫自由，但悠長的壽命和略微脆弱的靈魂，導致了他們養成散漫懶惰的習慣，由于歷史的原因，他們變得傲慢偏執。”
“龍族，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生育能力太多低下，而且心中有貪婪。”
每一個種族，一個個點評下去。
西格瑪越聽越不對勁：“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父神的造物，他的孩子們，每一個種族，都有優點和劣勢，父神都愛著他們，所以令他們不完美…”他的表情已經變得一片沉凝，“但是，如果某一天，你看到了一個你所不認識的、近乎完美的陌生種族，它們看起來只為了殺戮而生，等級森嚴，殘忍狡詐，數量龐大，悍不畏死。它們的每一個器官，每一片鱗甲，每一個部位，都是為了戰爭與毀滅而生，有著強大的繁殖力，源源不斷的數量，最高的消化效率，最強的戰爭潛能…如果你遇到了這樣一個你所不認識的種族，你會認為，它來自哪里，是什么東西？你會怎么想？”
死靈法師的瞳孔微微一縮，震驚之色再也無法掩飾。
“你看來已經有些明白了，年輕人。”克雷芒冷笑道，“有些事情，連教皇都不知道，他們認為那個魔法遺跡中藏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知識和力量，特斯拉是靠著這些才造出了毀滅之光和其他一些魔導儀器，但我可以告訴你，那個遺跡之中的東西，并不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知識，而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知識！”
他望著似乎已經呆滯了的西格瑪，一字一頓道：“那個遺跡中，沉睡著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一個近乎于邪神的異獸，它出于某種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因為一次意外，來到了我們所在的世界，并幾乎與一個遠古文明的王城同歸于盡，也就是那個遺跡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