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激蕩之下,又兼有心算無心,剎那之間,圣殿門徒覺得雙肩一痛,然后是肩胛,兩臂,后心…奎因的雙臂陡然暴漲三米,十指上鮮紅的指甲依次掠過圣殿門徒的全身,血族親王與圣職者打交道的經驗何其之豐富,片刻之間,就廢掉了他的全部抵抗之力!
事出突然,連黑暗生物們都猝不及防,圣殿門徒軟軟倒地,驚怒交迸,望著收攏雙臂,面色淡然的奎因,眼中像是要噴出火來:“你…你明明沒有吸收龍血,為什么還有反抗之力?不…你知不知道你們做了什么!你們親手將自己重獲自由的希望給扼殺掉了!”
“我不知道你們圣殿的計劃安全與否,我也不能確定你們是不是值得信任,我不清楚拼死克雷芒后我們能不能成功逃出云中城…”奎因好整以暇道,“我只知道,只要我一喝下這瓶龍血,盤踞在我大腦內的亡靈死氣就會瞬間爆開…真是太可惜了,圣殿門徒,你的計劃很完美,你的言論很有煽動性,只是,欠缺了一點點運氣,僅此而已。”
“這究竟是父神的玩笑,還是我跟圣殿確實有緣?”奎因話音剛落,腳步聲響起,陰影之中,西格瑪似笑非笑的表情閃現,死靈法師慢慢走向圣殿門徒,“為什么你們一準備做什么壞事,我就會恰好出現在附近?”
“你是…西格瑪!”圣殿門徒先是一愣,然后咬牙切齒,“又是你…”
正如奎因所說,這本是個完美的計劃,如果成功實施的話,也許確實可以拼死克雷芒,最不濟也會重傷他,并給教廷以沉重的打擊…但是圣殿的運氣實在不佳,他們沒有料到西格瑪當日居然沒有將蔓延到荊棘鐵獄中的亡靈死氣悉數收回,這些來自冥界的最純粹的死亡能量有一小部分存留在這些黑暗生物們的體內,并依然受西格瑪控制!
望著洋洋得意的西格瑪,幾名認識到如今處境的黑暗生物相視苦笑。
他們那天發現滾滾死氣從天而降,這些純粹到極點的負能量只要吸收到體內,就能煉化成自己的力量——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煉獄關押已久,乍遇此事,自然欣喜若狂,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吸收,萬萬沒想到,這特么是天底下最蠢的引狼入室,這些精純的死亡氣息被他們吸收煉化,成為了他們身軀中“死亡”這一概念的具象延伸,與他們自身融為一體,偏偏又受西格瑪控制,這就相當于他們主動將拴在自己脖子上的狗鏈子遞到了西格瑪的手中,這股不受控制的死亡力量隨時可以爆炸開來,摧毀他們的大腦,而最坑爹的是,他們居然沒有辦法將這股力量驅逐出體外!
就像每一個生靈的身體內,既有象征著生命的生機,也有對應著象征死亡的死氣,當生機的總量超過死氣,生靈就會生長發育,當死氣的總量漸漸超過生機,生靈就會衰老,當死氣完全吞噬生機,那生靈就會走完生命的全程——這些被西格瑪從冥界召喚而來的亡靈死氣,已經被黑暗生物們吸收,成為了他們本身的死氣!
沒有比這更蠢的引狼入室了…他們親手簽下了一份死亡契約。
這事做得很隱秘,除了黑暗生物中的幾個頂尖強者有所察覺之外,其他人都渾然不覺,當那圣殿門徒匆匆而來,西格瑪打定主意之后,就驅動精神力,喚醒了那幾名頂尖黑暗生物體內的亡靈死氣——血族和狼人幾名強者察覺到了那股死氣的異動,聞弦歌而知雅意,洞悉了死靈法師的意圖,在小命捏在別人之手的情況下,只能乖乖聽話。
“真是運氣…被我聽到很多重要的情報啊。”西格瑪的笑容漸漸轉冷,“圣座被囚禁在大天使號,賽諾留斯背負使命離開云中城…圣殿門徒,你們知道的真不少。”
還沒等對方回話,死靈法師又點頭道:“還有意外之喜呢,比如說‘你覺得黑衣修士們會好心好意地將你們也遷出城去嗎’這句話,尤其是這個‘也’字,真是發人深省,令人回味無窮,這位圣殿門徒,你覺得我把你剛剛得意忘形之下說出來的話稍作整合,列出疑點,然而找出泄密人群,層層推索,是不是會找出你們圣殿潛藏在云中城高層的大魚?”
那圣殿門徒眼中浮現了驚怒和悔恨的神色,拼命掙扎著,似乎想要立刻自盡,但血族親王的經驗實在太過豐富,在制住他的時候就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此時他全身的圣光處于散亂的狀態,還沒扭動幾下,西格瑪抬起腳來,重重一踏,陰冷森然的亡靈死氣如泄洪般涌入他的體內,瓦解掉了他最后的掙扎。
“聽這爆炸聲,我昨天抓到的那個爆炸狂大概小命不保,不過幸好,又抓到了你這條大魚,而且你似乎比他知道更多的東西。”死靈法師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所以,你不能死。”
圣殿門徒發出了一聲飽含著絕望和憤怒的嚎叫,然后口中痛罵不絕。
西格瑪卻沒有反唇相譏,死靈法師似乎發現了什么,怔了一下,微微出神。
見他沉默,奎因覺得此時需要一個好的提問者——既然已經決定投靠,并在關鍵的時刻做出了關鍵的選擇,那所謂的尊嚴就可以丟到一邊了,用心努力去舔就好,所謂黑暗生物的尊嚴和高傲,只是面對弱者而言的。
所以他用既不算諂媚也不算高傲的恰到好處的恭敬語氣道:“殿下,有什么問題嗎?”
“我只是覺得,圣光…果然是一種唯心的能量。”西格瑪踩著這圣殿門徒的胸口,依然能感受到高階圣騎士那如狂濤澎湃的圣光正在不屈的靈魂指引下努力恢復平靜,靜待反擊的時刻,這圣殿門徒剛剛在瘋狂叫囂著自己的計劃,意圖毀滅荊棘鐵獄,圍殺大裁決長,放出這些兇惡的怪物,在云中城中帶來浩劫,并為毀滅之光夷平圣城做下鋪墊——但他體內的圣光依然渾厚熾熱,厚重而不屈,簡直是絕妙的諷刺。
他嘆息道:“恐怕在他心中,放你們出去大肆殺戮,乃至毀滅云中城,這諸多累累惡行,都在為一個絕對正義的目標服務。他是如此堅信著這個,堅信著自己的行為是正義的,所以他的圣光依然奪目渾厚,散發出熾熱卓絕的耀目光輝…真是可怕啊,圣殿這洗腦功夫。”
“正是如此!”這圣殿門徒口吐鮮血,依然大聲笑道,“所有人都是無辜的,沒有人該死,但為了更加美好的未來,有些成為障礙的東西必須要被鏟除…惡事是必須有人去做的,如果你們這些懦弱的偽善者不敢去做,那這神圣的審判,就由我們來執行!”
西格瑪的眼中浮現了絲絲冷意:“障礙?教廷是你們的障礙?”
“不是我們,是人類的障礙!”那圣殿門徒大聲道,“這些圣職者有多么蔑視魔法,有多么排斥魔法,有多么厭惡魔法,需要我來重新說明嗎?你在這幾天難道沒有體會嗎?他們的教皇只是露出了一點點資助魔導技術的苗頭,就被黑衣修士和灰衣修士們群起攻之,這些腐朽的教士,頑固不化,拒絕接受世界的發展!他們害怕魔導技術和魔法領域的無限光輝前景令他們的圣光為之失色,所以利用他們作為諾倫信仰源泉的聲望和號召力,在各個方面阻礙和限制魔法的發展,影響人類的思維,扼殺他們的想象力,令自由的靈魂被信仰的鐐銬禁錮翅膀…”
西格瑪搖了搖頭,伸手一指,號令暗影力量封住了他的嘴巴,然后沖著奎因聳了聳肩:“你瞧,果然如此…”
六翼吸血種陰陰地笑了起來:“每一個圣職者,都或多或少有這樣的缺點的…殿下,你如果稍稍了解一下圣職者的教義,就會明白,沒有一個圣職者能夠完全遵循圣光的教誨,成為圣典中所推崇的那種完美的圣人,每一個圣職者都是人類,而人類注定是有缺陷的。”
他活動著纖長的手指,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如果這神圣教廷的所有圣職者都是圣典中所推崇的那種完美到極致的圣徒的話,那不需要我們這些黑暗生物出手,這些使用圣光的家伙早就會在幾百年之前,被神圣帝國的君主統統斬成肉醬!”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西格瑪的眼神亮了起來,他神色一動:“你的意思是…”
“每一位圣職者,或多或少都會做一些有違圣光教誨的事情的…或者是無意,或者是有意。”吸血鬼斜睨著西格瑪腳下的圣殿門徒,冷笑道,“之所以沒有引起圣光的反噬清算,規避的方式有兩種,第一,是懺悔和禱告,重新堅定心靈,換取圣光的諒解,第二種…就是自己騙自己了。就像您腳下的這位,雖然嘴上叫得歡,內心深處,一定還是深感不安的。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粉飾,他的行為都稱得上是惡行,傷害無辜,殺戮平民,無論冠以何名,對于圣職者來說都是不折不扣的惡行吧…但他使用了某種自我催眠或者說洗腦的方式,說服了自己的靈魂,令自己堅信,自己的行為是正義的,并狂熱而無私地為此付出所有,從而保持著濃烈高深的圣光修為,只要他的內心不會動搖,圣光力量就不會坍塌…”
西格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如果用強有力的事實戳穿了他的自我催眠和自我欺騙…”
奎因獰笑道:“那您就會欣賞到一出華麗的煙花表演…因為謊言和不安是會積累的,他隱藏得越久,犯下的罪孽越深,自我欺騙的程度越強,那有朝一日清算之際,圣光的反噬就會越猛烈…”
死靈法師突然問道:“這跟修為有關嗎?我是說,如果圣職者的位階和力量足夠強大,會不會阻止這種反噬的發生,或者說是強行抑制他?”
“那就要看情況了…同樣而言,圣職者的修為越深,他的信仰就越堅定,但相對而言,如果他在保持著極高修為和極深信仰的情況下還要進行自我催眠,那就說明,那家伙正在籌劃一些更加恐怖的事情…所以說他所犯下的罪孽和所承受的自我譴責就越強。”奎因沉思道,“不過我還沒做過將一名圣域強者點煙花的事情,也不太確定…總之按照常理而言,力量越強的圣職者,被圣光反噬的后果就越嚴重,但他們也許會用自己強大的圣光力量強行壓制反噬,所以說在挑動他們的心理防線,戳穿他們的偽裝之前,最好先要傷害到他們…”
西格瑪一邊思索,一邊慢慢點頭:“原來如此,受教了…這位吸血鬼先生,這次真是幫大忙了,我想我必須要感謝…”
“不必如此客氣…”奎因剛想應付幾句,然后順便表表忠心,就看到對面的死靈法師攤開了手,若無其事道:“那個,你們先把手中的龍血啊月光石啊海魂草啊之類的東西都扔給我吧,老實說挺唬人的,這些玩意兒…”
奎因的表情一僵,然后干笑道:“殿下,我們可以恢復實力之后,鎮壓暴動,還可以去幫克雷芒解解圍…反正我們的小命捏在您的手中…”
死靈法師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必,不必,這圣殿門徒急吼吼地想要讓你們脫困后去圍殺克雷芒,這說明他們沒有什么把握,所以,大裁決長是沒有什么危險的,危險的是你們啊…我雖然捏著你們的小命,但如果你們脫困之后,抽冷子給我一下,我猝不及防就要吃虧的,來來來,乖乖乖,把你們手中的東西給叔叔,好不好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