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一盤。
眼前這年紀輕輕的死靈法師發出了挑戰。
年輕的面容和居高而下的眼神令坎布拉侯爵既懷念又憤怒。
他羨慕這樣的活力、年輕和傲氣,這是他漸漸消失了的特質,繼而這種混雜著嫉妒的憤怒變得不屑:說是賭局,在對方眼中,不如說是必贏的游戲。他一定認為自己贏定了,所謂的賭局,只不過是想讓勝利果實更加甘美的調劑吧——這是只屬于年輕人的自負,天真的家伙,他全然不顧這種挑釁舉動的后果,他只想把對手狠狠地踩在腳下,踩得再爽快一點…
坎布拉侯爵在心頭冷笑,不管怎么樣,他似乎都沒有拒絕的權利,此刻他就是對方砧板上的魚肉,反抗和挑釁所收獲的下場,剛剛已經稍微領教了一番,他能做的只能是順從,既然這個年輕氣盛的小家伙想要做一場游戲,那就陪他玩玩吧。
——如果你以為你是主角,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這個世界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這個世界的一切不可能圍著你繞轉,你所期望的一切,有時并不會變成現實。
侯爵微微揚起頭來,他覺得心中有一點血液在漸漸灼熱,年輕時的溫度久違地歸來,他甚至有些熱血沸騰,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坐在賭桌前、以極少的籌碼與強大的對手背水一戰了,有時候絕境翻盤會比強勢碾壓帶來更多的成就感和快意,這種游走在鋼絲上的驚險和刺激會讓男人迸發真正的熱情,重新找回冒險的狂熱…
他微笑道:“好,就與您對賭一番,只不過賭注是什么呢?我擁有的東西,殿下大概是看不上的,殿下的東西,我也不太敢收。”
“咦,我這么說,只想裝裝逼而已,所謂賭局,只不過是一種調劑,就像我現在可以直接把你一頓胖揍,但我可以慢慢把你逼到墻角再揍,這樣我就可以收獲調戲獵物的快樂,這就是所謂賭局的意義…想不到侯爵大人居然有如此雅興,還要加注。”西格瑪一怔,然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賭什么呢?嗯…有了。”
坎布拉聞言,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對方那微妙的眼神看得他心中發毛,侯爵本能般地察覺到了西格瑪的不懷好意,剛想說幾句話胡賴過去,西格瑪早已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侯爵只覺得頸子一痛,一條價值連城的項鏈就被對方奪了過去。
“土豪。”西格瑪打量了一下這做工精良的項鏈,尤其是看了看仿佛一團火焰的赤紅色吊墜,笑道,“好東西,歸我了。”
伸手將吊墜扯下,順手揣進兜里,這動作純熟無比,一看就知道做慣了這事,坎布拉侯爵心中正腹誹,就看到西格瑪從兜里摸出一塊小小的爆裂水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用金絲手工編織的鏈子將水晶穿了起來,坎布拉侯爵看到他如此動作,心中早就涼了半截——他想到了一種叫做爆炸項圈的玩意,聽說是煉金術士搗鼓出來的魔道具,專門用來羈押束縛高價值奴隸和高危險囚犯,項圈上有感應器,與一個信號發射器匹配,只要項圈離開了信號發射器的覆蓋范圍就會瞬間爆炸,將敢于逃脫的囚犯或奴隸艸成腦漿炸裂女孩兒,強行拆卸也是這個下場,總之威懾性極強,效果絕佳,聽說某些大商會和重型監獄已經率先試用,坎布拉侯爵之前也聽說過這玩意的威名,還想引進這一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的文明道具改進一下自家礦井工廠的奴工管理機制,沒想到,這玩意還沒到手,自己就要啖頭湯了…
“看來你已經認出這東西是什么了。”西格瑪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他手指上聚起一點淡藍色的魔力,融入了爆裂水晶之中,與這個不穩定的危險玩意建立了聯系,然后他將手中的項鏈遞向了侯爵,“來,侯爵,光棍點,自己戴上,別多吃苦頭。”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坎布拉苦笑一聲,他很識相地沒有討價還價,因為他已經看出了西格瑪那平靜的外表下隱藏的絲絲寒氣,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越是狂怒就越冷靜,他心中一定隱藏著一股極為熾烈的怒火,慢慢地積蓄升溫,等到著狂暴噴發的一刻,坎布拉侯爵不是傻瓜,犯不著自己撞上去給雷斯林擋槍,還是識相一點比較好。
——想到這里,他心中又有點不屑,雷斯林惹惱西格瑪的理由,多半是設下陷阱殺了那四名圣騎士,四個圣職者,死了就死了,只有天真幼稚的熱血少年才會因此而憤怒,生死對戰就應該手段盡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物,然后以命相搏,一個死靈法師,居然去可憐幾個圣騎士,簡直令人笑掉大牙,這種容易被可笑的情感所拖累的家伙,他一向是很喜歡的,因為這種人最容易利用和對付,不過現在…還是算了。
“真是個別致的項鏈。”他自嘲一笑,拉著項鏈的兩頭,往脖子上套去,說來也怪,丑類悲哀的人心就是如此可笑,一開始聽說這個項圈炸彈時,他心中抱有驚奇和向往,覺得這是一個偉大的發明,能夠極大地解放人力監督,提高生產效率,但是直到這個要命的玩意即將套到自己的脖子上,他心中才覺得凄然,覺得被這些項圈炸彈束縛的人似乎有點可憐——那脖子上的束縛,隱藏著的爆裂的力量,冰冷的項圈,沉重的束縛,一切的一切都提醒著戴著項圈的人,提醒他們自己的處境,提醒他們自己的命運,提醒他們自己的生命在他人的掌握之下…
開發這種項圈的煉金術士,和使用這種項圈的商人和監獄長,真殘忍啊。
坎布拉侯爵在心中這樣感嘆道。
然后他就聽到了西格瑪的聲音:“喂,你是不是搞錯了這玩意的用法?”
侯爵稍稍驚訝,眼神看向死靈法師,以示質詢,然后西格瑪就一臉誠懇地對他講:“難怪侯爵大人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看來是誤會了,您是帝國侯爵,這種賭命的賭注,不要也罷,畢竟你死了,我會很難做的,畢竟大家都是貴族嘛…”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貴族!
坎布拉在心中咆哮,不掛在脖子上,那就是掛在手上嘍?把我的一只手炸掉,你就不難做了?他被西格瑪撩撥得無名火起,剛想氣呼呼地將項鏈纏在手上,西格瑪又說話了。
“原來如此,都怪我沒有事先給你說明這玩意的作用——如果我跟你說,這個小玩意的名字叫‘六根清凈斬’的話,一定有人怪我又玩普通人聽不懂的梗,那我就換一個比較大眾的說法吧,這玩意的學名叫做‘東方斷根抄’,這回你聽懂了沒?”西格瑪笑得人畜無害,跟一朵花似的,“侯爵大人,請把,一定要多纏幾圈,別松了。”
“…”坎布拉侯爵木然。
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煉金術士,再加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黑心商人和大奴隸主,再添上這個世界上最冷酷暴虐的典獄長,這三種人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家伙殘忍…
這個家伙,其實有反人類的傾向吧。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一直被西格瑪擺弄的侯爵大人終于爆發了,不過還沒等到他將自己的怒火轉化為實際行動,死靈法師就面無表情地舉起手來,冰冷的目光打量著坎布拉的下三路,猶如在看一頭待騸的豬:“如果侯爵大人不肯,那么本座只好現在就賜你一招未來永劫斬了…想必閹了您之后,您就不會再對我的行動力抱有任何僥幸之心,屆時請您忍住疼痛,積極配合,把這項鏈塞進您高貴的菊花里——原諒我只能除此下策,畢竟侯爵大人是公眾人物,是要臉面的,無論是缺個鼻子還是少個耳朵,亦或是沒只胳膊斷條腿,都不太好看,相比之下,丁丁飛了還是菊花炸了,都不叫事,反正褲子都能蓋得住…”
坎布拉的一切反抗心在對方猶如瘋子般的行事風格下漸漸消磨干凈,他甚至不敢去賭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話,侯爵崩掉了一切心理防線,嘆息道:“…我認栽,殿下想要讓我干什么?講出計劃,還是命令雷斯林進入您設下的陷阱中?雖然這是在討饒,但我還是要請您明白,您不能殺我,我終究是帝國侯爵,死了的話后患無窮,況且,我們之間沒有必要鬧得這么僵…”
“侯爵大人說笑了。”西格瑪面容依舊平靜,“我沒有打算從您口中得到什么消息,我來這里的目的,只是請您入局,至于雷斯林,他劃下道來,我就會穩穩當當地接著,從小到大,我想殺誰,從來不會讓別人替我動手。”
坎布拉侯爵還以為西格瑪在裝逼,然而看到死靈法師的表情,他心中驟然一涼,隨即,侯爵的心中浮起一個瘋狂的念頭——也許這個家伙來找自己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趁勢將雷擊摧城這個事件的所有當事人聚在一起,然后將公事私事,放在一起,一口氣解決掉!?
他憑什么有這種自信?憑什么?憑他區區一個中階死靈法師?面對高階死靈法師與暗影黃金劍士的雙重夾擊?面對非敵非友立場不明的特斯拉?面對栽贓陷害之下卡爾洛教區高階圣職者的憤怒追擊?他靠什么?靠鋼鐵公主的帝團?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全城職業者齊聚,柳德米拉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出兵屠戮所有人,況且,她能不能站在他那邊,還是兩說呢!
簡直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膽大包天的瘋子。
然而他看到對方不曾動搖分毫的表情,無聲地嘆了口氣。
“今天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卻。”坎布拉侯爵默默地將手伸進了褲子中,心中的恥辱和憤怒在不斷發酵,沒聽到對方出言阻止,最后一絲希望也宣告破碎,他的手在抖,但卻不敢扔下項鏈,因為西格瑪的眼神已經越來越冷,他快沒有耐心了。
這樣的恥辱,終生都無法忘懷啊…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竟然與一位侯爵平白無故地結下死仇?他無法明白,也不愿意去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會永遠記住這恥辱,有生之年,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哈哈,難怪喜歡艸幼女,原來是尺寸問題啊。”
怪笑聲響了起來。
而坎布拉已經沒有憤怒的力氣了。
這個人是瘋子,絕對是。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