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這是陰謀
“…十枚銀幣啊！我都超低價吐血大甩賣了，有兩個圣騎士居然還一人五銀幣湊錢買了一個，這玩意居然還能換著用？他們干脆改名叫底比斯神圣軍團好了。”入夜，餐桌上，西格瑪切下一塊小牛排，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向旁邊的雅典娜講述今天的趣事。
西格瑪家里的餐桌是圓形的，這種主客不分一點都不規矩與主流大相徑庭的圓形餐桌如果被帝國的守舊派貴族看到，定然要揪住不放，抨擊華盛頓家族統統都是蠻子。不過這里是最規矩但也最漠視規矩的死亡國度，西格瑪又是其中最離經叛道不守規矩的家伙，所以這么做完全沒問題——因為大家都在頭痛今天他又干了什么喪盡天良令人無語凝噎的可怕事情，相比之下，他做了張與眾不同的桌子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被歸類在人畜無害的行為藝術中。
雅典娜一開始也覺得這種圓形桌子很奇怪，但漸漸卻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因為她可以和西格瑪坐得很近，還可以在他吃辣吃得滿頭大汗時煽動翅膀，讓他感覺涼爽一些。
使用這樣的圓形餐桌，她就可以很近地看著他的側臉，可以看著他爽朗的笑容，聽著他夸張的笑聲，看著他一臉正氣地將不喜歡吃的菜送到自己的盤子里，美其名曰補充營養，聽他講一些似乎很好笑的笑話，不管能不能聽懂，只要看他開心地笑，自己也就跟著高興起來，還喜歡聽他詢問自己想要什么東西，最近開不開心，想不想出去玩玩，喜歡聽他安慰自己，說一切都會變好的，而他會與她一起面對…
天使不懂得什么是愛情，也無法界定喜歡和愛的界限，但跟你在一起感到很快樂，想要這段時光永遠靜止，以后不管發生什么，都想要將這段日子當作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希望以后與你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這應該就是愛吧。
西格瑪沒有注意到天使那深沉的目光，自顧自地說道：“今天晚上是個不眠夜啊，我想我親手給圣職者們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明天他們肯定會乖乖來簽字，讓老家伙們丟一次臉吧。不行，這件事情還有更大的利用空間，圣職者這塊市場非常大的，好，就一鼓作氣通過這個契機將各類保健用品推向教廷，然后利用教廷的影響力將這個產業擴散到神圣帝國，進而走向世界…我果然是天才啊，這就給那女人寫信去，讓她準備好大規模投產的準備，專利費的話，就用福利來支付吧吼吼吼吼吼…”
那個女人。
雅典娜愉悅的心情驟然沉了下來。
這些天來，她為自己那禁忌的血脈感到傷感，不知道如何面對一直守護著的天堂和本應該是仇敵的墮天使，她有時想要自暴自棄，心想就這樣與西格瑪永遠待在一起，再也不管天堂和墮天使的事情，但卻還是放不下戰士的榮耀和對天堂的守護執念，兩人相差懸殊的身份以及種族的隔閡也讓她猶豫，而今，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大山又多了一座，那就是西格瑪不知何時莫名出現的一位未婚妻。
對于天使而言，婚姻是神圣的，是終極的守護契約，她無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是對西格瑪懷有怎么樣的感情，但聽到這個人已經有了未婚妻時，胸中無言的痛楚不是假的，但不管怎么說，今晚再一次凝視著這個男人，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胸中涌動著的感情，也許愛麗絲說的是對的，她有必要跟西格瑪談一談了。
吃完飯后，雅典娜主動提出，要和西格瑪去院子里坐坐。
西格瑪當然應允，于是兩人在一起收拾好餐具后，并肩坐在了涼亭的臺階上，一同凝視著美麗的星空。周圍涼風習習，天空眾星璀璨，兩人不由回想起，在雅典娜剛剛覺醒墮天血脈，幾乎喪失理智時所經歷的一些事情——西格瑪在覺得自己闖禍之后，既沒有逃跑也沒有推卸責任，毫不猶豫地許下了他將解決一切的諾言，而就是在這片星空下，天使用翅膀裹住了少年，向他講述著這個宇宙的雄奇和瑰麗…
“西格瑪，冷嗎？”雅典娜輕聲問道，然后自顧自地說，“來吧…”
天使伸出雙臂，將西格瑪抱了過來，雙臂環住死靈法師的腰肢，將對方納入自己柔軟的懷抱，一雙翅膀輕抖一下，然后緩緩合攏，如同那天一樣，將兩個人裹在一起，雅典娜將小巧的下巴擱在了西格瑪的肩膀上，輕聲道：“喜歡嗎？”
“…有時稍微被動一點也不錯，挺喜歡的。”西格瑪被天使的動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雅典娜撲哧一笑：“我是問你，喜歡這片星空嗎？”
小樣居然學會我了？西格瑪感覺很是驚奇，隨即他的目光又被星空所吸引，他的目光閃動，仿佛神游于九大國度之中，死靈法師鄭重地點頭：“喜歡，很喜歡。”
“那么…喜歡我嗎？”雅典娜輕聲道。
“喜歡啊。”西格瑪隨口答道，這家伙最近越來越可愛了，只要不是一開始那種臭脾氣，是個人都會喜歡她吧。
“那么…愛我嗎？”
“…誒？”西格瑪想要轉頭，但雅典娜的雙臂已經牢牢地環住了他的腰肢，溫柔的懷抱既是絕頂的享受也是危險的牢籠，他只覺得抱住他的天使正在輕輕顫抖，美麗的少女再一次地問道，“西格瑪，你愛我嗎？”
“為什么要這么問？”西格瑪柔聲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西格瑪，你愛我嗎？”天使仿若未聞，仍然重復著剛才的話。
“快點回答啊，西格瑪，說你愛我，然后我們就結婚吧。不去管天堂的事情，也不去追究墮天使的由來，不再管圣劍，我只做你的妻子就好，就像現在這樣，每天給你洗衣做飯打掃房間就好…”雅典娜就像魔怔了一樣，語速又急又快，“是的…是的，只有這樣…”
“夠了！”西格瑪低喝一聲，雅典娜嚇了一跳，閉上了嘴，死靈法師平復了一下心情，柔聲道，“發生什么事情了？我說了，不要擔心，我會與你一起面對的。沒有什么好怕的，也不必擔憂，不是說好了，不能逃避嗎？你現在就是在逃避啊，你是天堂的未來之星，你有著你的使命和任務，你要重新拿起圣劍，你要成為熾天使，成為天堂山的領袖…”
“然后我重返天堂，將這段記憶留在心里，你成為死亡國度的領袖，與你的未婚妻完成婚禮…對嗎？”雅典娜幽幽道，“這一段日子會成為我這輩子最寶貴的回憶，但對你而言是什么？只是一段新奇的經歷？我對你而言又是什么呢？只是一個不小心撿來的麻煩鬼，因愧疚和承諾而必須照顧著我，并且要幫我重新拿起圣劍，搞定之后將我送走就行了？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個不得不背負起來的累贅嗎？”
她的聲音依然輕柔，但氣場越來越沉凝，西格瑪感知到了這話語背后的絲絲寒氣，但還是放緩了語氣，慢慢道：“你為什么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愧疚和承諾？我說過，致使我向你伸出援手的唯一原因，是我想要幫助你。你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歡你，也想幫助你，希望與你有一輩子的珍貴友誼…好吧，我承認，我還想跟你做一些色色的事情…”
“那就跟我說你愛我，然后與我結婚，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會陪你做的！”天使的聲音很急切，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在這一瞬間西格瑪覺得，哪怕只是隨便撒一個小謊，自己就能擁有這個天使的全部…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現在不行，雅典娜。我不能欺騙自己，你也不能。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欲讓你成為一個除了容顏外一無是處的花瓶，這不僅會傷害你，還會傷害那些對你抱有信任和期望的所有人，你真的想要這么做嗎？放棄過往的一切，放棄你的誓言，放棄你的身世，放棄你的榮耀，放棄天使的身份，只做一個沒有自我一直在逃避的花瓶？”
“我…我…”雅典娜的聲音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
西格瑪輕聲道：“能夠稀里糊涂地被你愛上，我很高興的。不過我更想看到一身符文重甲手持圣劍、舒展著羽翼被七色的光云和湛藍的極光所環繞的那個更加強大和智慧的雅典娜從天而降，帶著戰士的豪爽和少女的羞怯，向我大聲地確認著自己的心意…我喜歡你，雅典娜，而正是因為如此，我不能就這樣答復你，我想讓你成為真正的你，你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心中好痛，西格瑪，說了這么多，你一直在騙人吧，你愛的是你的未婚妻，這些話不過是在敷衍我，對嗎？你覺得我的感情不過是在絕境中對你的依賴，覺得這份感情會在我的思索中漸漸淡去，對嗎？不是這樣的，想到你時，我的心好痛，這份濃烈的感情不是假的…西格瑪，你想要丟下我一個人嗎？我的父母已經死去了，我的導師將我放逐，我的戰友們得知我的身世后，也不會像以前那樣信任我，除了你之外，我已經沒有誰可以依靠的，就算是這樣，你也要拋下我嗎？你也要拋下我嗎！”
“所以說你這種極端的思想是跟誰…靠！”西格瑪驟然發現，包裹住自己的羽翼正在漸漸轉為漆黑，他急聲道，“雅典娜！快平息心神！你又要墮天了！”
他話音剛落，一股力量從背后猛然襲來，還好雅典娜依然懂得收手，這股力量只是將西格瑪遠遠推開，在地上滾了幾滾，摔得七暈八素。
“我靠，搞什么…”西格瑪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想要繼續寬慰雅典娜。
但就在這時，院落的大門轟然洞開。
他看到哈里主教、姬莉和幾位圣職者走了進來，看到了陪同著的圣域大師和幾位高階死靈法師走了進來，他們的目光集中在天使的身上——在冰冷的月光下，天使蜷縮在地上，背后潔白的羽翼，不停地閃爍著，閃爍著…
陰謀，這是謀劃良久的陰謀。
看著哈里主教那張凝重的臉，西格瑪的心中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