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飽了,”直到最后一塊烤肉也被咽下肚,薇薇安才擦了擦嘴,優雅禮貌地對郝仁和莉莉輕輕點頭,“謝謝你們的招待。”
莉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烤肉架子,半晌才嘀咕出來:“嘩——這個飯量跟我簡直不相上下誒…你也要當一個偉大的吃飯表演藝術家么?”
郝仁跟莉莉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啥時候薇薇安有這么巨大飯量了?難不成平常她在家里一直餓著自己么?
薇薇安聽到莉莉的嘀咕之后臉一下子就有點發紅,略帶尷尬地解釋:“我沉睡了很長時間…而且沉睡之前恐怕就沒吃飯,所以…所以需要多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哦哦,理解理解,”郝仁趕緊打著圓場,“你這飯量其實不算大——幾十年就吃這一頓飯,平均下來每天吃的估計還不如餐風飲露呢…”
薇薇安一聽這話頓時更尷尬了…
三人在剛才吃飯的時候就已經做完了自我介紹以及互相介紹,平常早就混熟的狗男女三人組在這個錯亂的時空中竟然要像三個陌生人一樣相處,作為其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郝仁感覺這種僵硬的氣氛格外難受,因此冷場了不到兩秒鐘他就主動嘗試尋找話題:“話說薇薇安,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薇薇安看了郝仁一眼,她到現在仍然不知道眼前的兩人什么來頭,但一頓飯刷上來的好感度還是足額足量的,她認為如此慷慨請自己一頓飯的人至少不會是仇人——畢竟這成本太高了,所以也不隱瞞什么:“我現在有些糊涂,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清楚了,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是什么年代,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樣子…所以我打算先找到人類聚居的地方搜集一下情報,然后再考慮怎么生活。郝…仁,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你應該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吧?我沉睡之前可有什么安排么?”
郝仁知道這既是一種詢問,也是一番試探,而答案他早已有所準備:“你沒什么安排,你哪次睡覺是準備充分的?我就知道你這次沉睡之前是在西伯利亞跟人打架,具體情況就不了解了。”
“哦…原來是這樣,”薇薇安沉吟著,隨后抬起頭,“那你們兩個呢?你們兩個有何安排?”
“我要去南方找人類的大城市!”莉莉第一個急不可耐地蹦了起來,“人類的大城市里面有很多好吃的!我過去之后要當一個…”
她還沒說完就被郝仁按了下去:哈士奇姑娘那偉大的夢想就不用一再強調了。
薇薇安見到莉莉這番天真單純的舉動之后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你這么大大咧咧…你知道人類的世界是什么樣么?那里有很多隱藏的危險。”
“郝仁跟我說了!”莉莉自豪地挺著胸,“他還說人類世界里隱藏著其他異類種族,還有一種叫獵魔人的家伙會到處找我們麻煩,但我不怕呀,我從小就是跟人類一塊生活的,我可知道該怎么偽裝成人類啦!”
她這種頂著獸耳和尾巴就從林子里沖出來找人打架的馬虎家伙也敢這么說!
“獵魔人?那幫瘋子還在到處活動么,”薇薇安臉上露出一絲陰霾,“真是到哪個年代都陰魂不散的家伙。小狼人,你最好別這么自信,那幫獵魔人的鼻子比你的還要靈,你身上的氣味對他們而言就好像夜空中的月亮一樣醒目,如果你真碰上那幫家伙,哪怕你再會偽裝也是無所遁形的。”
莉莉很高興地點點頭:“哦,知道啦!”
薇薇安一時氣結,疑惑地扭頭看著郝仁:“…你這新朋友是不是發育有點…問題?”
她用很隱秘的動作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郝仁嘴角抽抽著:“別介意,她一貫這樣。話說你真的認不出我來?”
從跟薇薇安接觸到現在已經數個小時過去了,然而對方仍然一點恢復記憶的征兆都沒有,這讓郝仁心中禁不住著急起來:在整個回溯流程中,一切環節他都能考量和預期,可唯獨“喚醒薇薇安”這個關鍵步驟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的,他不知道,就連外面那個“料事如神”的渡鴉都不知道,究竟要如何讓薇薇安從記憶沉睡狀態蘇醒過來?看著眼前這個完全拿自己當陌生人的薇薇安,郝仁心中越發沒底起來。
薇薇安聽到他的話之后則露出一點疑惑之色,她再認真看了眼前的男人幾眼:“真要說起來的話…是有一點熟悉,總覺得好像跟你相處了挺長時間,而且是那種很信任很信任的關系…但實在想不起來了。”
郝仁臉上的期待之色迅速褪去,他知道薇薇安的前半句話并非客套,而是她真的保留了一些印象,但這些印象實在太過淺薄,還完全達不到喚醒記憶的程度。
看來喚醒記憶所需的條件遠不止“相互接觸”那么簡單,它或許需要一個至關重要的媒介。
想到這兒,郝仁心中拿定主意:“既然你剛醒過來腦子還不十分清楚,那就得休息幾天恢復恢復精神,我們在林子里有個落腳的地方,你跟我們一起來吧——額,莉莉你沒意見吧?”
郝仁這可算想起來林子里的獵人小屋還是哈士奇精的地盤,于是抓緊問了一句:之前他一直當房東莉莉當房客,現在身份一下子反過來還真有點不習慣的。
“沒意見嗷,”莉莉當然不會在意這種細節,她這時候已經完全被郝仁的打架本事和一包辣條給收買,而且還心心念念讓對方當自己大哥,自然不會提出反對意見,“反正我也不急著上路,要去南方可得好好計劃計劃,我打算這幾天籌備糧食呢,大家就在我那邊歇息唄?”
薇薇安看看眼前熱情的兩人,有些猶豫,尤其是對著郝仁猶豫:“你…應該知道跟我在一塊會容易倒霉吧?你確定要招待我?”
她還生怕眼前的“老朋友”是忘了自己的天煞孤星體質,于是出言提醒著。
“放心放心,我都有所準備的,”郝仁拍拍自己胸口,“連請你吃飯這種事兒我都不怕,我還怕啥。再者說了,在這鳥不拉屎的西伯利亞,咱們周圍方圓幾百里連個人影都沒有,經濟體系都不存在的地界,再破產能破到哪去?頂多打獵困難點——可莉莉還有一整個狼群呢。”
薇薇安聽著郝仁的話頓時大為感動,一臉認真地點頭:“你我昔日必是生死之交!”
莉莉聽的云里霧里,她壓根不知道跟薇薇安做朋友有多大風險,此刻睜著懵懂的眼:“你們在說啥?”
郝仁一揮手:“沒啥!”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位于密林深處的獵人小屋。
半天的好天氣似乎結束了,陣陣寒風正在穿過松林,在獵人小屋外卷起呼嘯的聲音。
莉莉收拾火塘準備生火,郝仁則注意到薇薇安從安頓下來就一直在擺弄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不禁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薇薇安把那金屬物件遞給郝仁,“好像是把樣式古怪的鑰匙,醒過來的時候這東西就在我身上,所以我猜這個東西應該很重要,但已經想不起來它是什么了。”
郝仁接過那東西看了一眼,眼神突然一凝。
就如薇薇安所說,那的確是一把鑰匙——然而卻不是這個年代可以見到的鑰匙。
它只有幾厘米長,薄薄的一片,歲月風霜侵蝕了它的金屬質地,即便其主人潛意識中對其百般保護,這個扭曲的時空還是讓這把鑰匙呈現出嚴重風化的狀態,它的表面遍布銹跡和黑色的霉斑,一些部分已經磨損到看不出形狀,鑰匙本身還有輕微的彎曲跡象,然而郝仁還是對它產生了極強的熟悉感。
他用力擦拭鑰匙的表面,終于隱隱約約能看清那銹跡下面的商標和文字。
這是家里的鑰匙,家中大門的鑰匙!
獵人小屋外面,風聲越來越大,被卷起的積雪又洋洋灑灑掉落下來,守護在附近的狼群開始發出不安的嗚咽聲。
“你知道這是什么?”薇薇安好奇地看著郝仁的舉動,從對方的動作上,她看出這個男人對這把“鑰匙”確實很熟悉,甚至恐怕有著特殊的感情。
“這確實是鑰匙…是咱們家的鑰匙…”
“‘咱們’家的鑰匙?”薇薇安的眉頭緊皺起來,“我難道是和你住在一起的?”
郝仁沒有說話,他心中終于隱隱猜到了喚醒對方所需要的那個“媒介”是什么。
他打開隨身空間,取出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并將兩把鑰匙遞到薇薇安面前。
薇薇安仍然在疑惑郝仁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并產生了隱隱約約的戒備,然而在看到兩把鑰匙的時候,她的表情卻一下子僵住了。
盡管其中一把鑰匙已經風化磨損的不成樣子,但她仍然能一眼認出它們原本是一樣的。
至少郝仁不可能在見到她之前就“偽造”出一把如此相似的仿造品來。
小屋外的風雪就快要變成一場風暴,松林在嘩嘩作響,甚至就連整片天地都正在風雪中發出低沉的哀鳴,狼群的聲音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沉寂下去,被那怒吼的風雪所淹沒,然而在小屋內,外面的風雪聲卻仿佛被厚重的帷幔隔絕一般,幾乎微不可聞。
薇薇安終于抬起頭。
“我怎么會在這兒?發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