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談吧,一會兒小雨該回來了。”
徐斌的傷口好得七七八八,可一個人換衣服還是有些吃力,但他還是選擇了很正式的一套衣服,皮鞋西褲淡藍色的襯衫,領口袖口系好,塞到腰帶內,很明顯,因為里面的包扎和最近一段時間肌肉身材的增長,襯衫顯得有些小,西褲也不是正好落到皮鞋后鞋跟的位置,而是提高了三公分左右到了鞋幫,實際上也不會露出襪子,但西褲一路筆直下來,與皮鞋的接觸沒有什么堆積,就會覺得很不順眼,給人感覺好像是褲子短了一樣。
這是徐斌唯一的一套正裝,是當初學徒出來時徐德勝給他買的,只穿過一次就壓箱底,平日里喜歡休閑更多一些的他從來不會染指此類裝扮,但今日,情況比較特殊,從對方態度他也感受到了距離和排斥,但不管如何,足夠的尊重是對自己也是對他人的一種交代。
十幾分鐘后,在幾條街外的一個咖啡廳內,徐斌正襟而坐,很正式的跟坐在對面的中年男女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男的五十左右歲,氣質穩重眼神犀利,女的四十五六,身上有著職場成功女性的特質,你見到這刻意保持距離的男女,馬上就會知道他們的身份,因為鐘雨樣貌完全就是綜合了這一男一女的優點,是他們最優秀基因組合后的產物。
是啊,坐在徐斌對面,讓他正裝出席的男女,就是鐘雨的父母,已經離異從來不曾相聚,今日為了女兒聚在一起。
鐘國宇、金航。
徐斌坐下來后看到了他們遞過來的名片,鐘國宇是律師,金航是某個在省城很知名大企業的中層管理高級白領。
誰能想象擁有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父母的鐘雨,會獨自一人像是個小太-妹般出來自己工作養活自己,怪不得她看似放養的狀態卻有著很多細節處的良好教育,要不是離婚,或許鐘雨現在要么就是在名牌大學中深造,要么就在國外某個大學享受著青春,就算畢了業,也不太愁工作的事情。
徐斌的裝扮有些滑稽,這一點從附近的人和鐘國宇金航的眼中就看得出來,可他并不在意,他這么做不是為了給誰看,第一次見鐘雨的家長,他需要讓自己拿出最尊重的態度,哪怕成為小丑也無所謂,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你的事我聽說了。”
鐘國宇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就像是他給女兒起的名字一樣,擁有著父親獨特的占有欲保護欲,表示自己一直在關注,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我的女兒,不需要拋頭露面去賺錢。”
金航的話先是徐斌一愣,旋即明了,他們是看了鐘雨在語音平臺上的視頻直播,他沒有搶著解釋,今日這架勢是什么意思他清楚,剛剛經歷了那樣的大起大落,他清楚自己需要怎么面對此類狀況了,沉默,等待著對方一次性將所有的話都說完。
鐘國宇見到徐斌沒有著急反駁,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但這欣賞與對徐斌小人物出身的抗拒,還差了太多太多。
金航有些著急,搶道:“你很不錯,也很努力,但我們認為,你不適合我們的女兒。”
徐斌依舊不開口。
鐘國宇用律師超強的口才試圖來說服徐斌:“我們給小雨安排好了,她將會出國深造,就算她真的想要進入娛樂圈,我們也會給她提供學習的土壤,我們約好了,她玩了這幾年足夠了,那二十萬她拿去做什么了我們很清楚…”
接下來鐘國宇說了什么,徐斌一句也沒聽進去,他有些了解那二十萬的出處了。
鐘國宇的聲音再次飄入到腦海中:“總之,我們不是反對你們交往,只是覺得現在的情況下,你沒有條件跟隨小雨到國外去,我們不是不通情理的家長,也知道這些年給小雨造成了傷害,也不想拆散你們,只是希望你能幫助我們勸勸小雨,讓她安心的到國外去,事實證明無論她自己養活自己還是拿走助學基金,都不能夠給自己一個舒服的未來,我們要求不高,只希望女兒未來能夠衣食無憂的生活,小徐,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是嗎?”
不愧是當律師的,這口才,讓你聽了無論如何也難以升起不舒服的感覺,實際上這對夫婦也確實沒有其他夫妻那么底氣十足,他們的離異造成了鐘雨不完整的成長經歷,故意在外面飄蕩了幾年他們都無可奈何,現在好不容易安穩下來了,是,跟一個小城市的打工者處了對象,又跑到網絡上去拋頭露面,拿走了本來給她準備的錢給這個男人用,可這些都不是他們有權力代替鐘雨做決定的資本,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想要的是徐斌知難而退,就算要處對象,也要等到女兒出國深造回來,至少要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優秀簡歷,畢業于國外某所好大學,回來不止是為了生計,整個人的檔次也上去了。
徐斌看了看對面的長者,沒有太過拘謹,經過他們同意后點燃了一支煙,心里固然有著被看不起的憤怒和斗志,但他現在想的更多的是關于鐘雨的事情。
一支煙抽完,徐斌站起身先沖著鐘國宇和金航微微鞠了個躬,然后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不能替她做決定,更不會影響她做決定,你們認為的好,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的未來,我沒有辦法做出判斷,對不起,這個忙我幫不了。”
金航眼珠一瞪:“什么!幫忙,你要知道,這是我們客氣委婉,實話告訴你,你和小雨在一起,我們不同意,你能給她什么?是每天擔驚受怕的生活?還是和你繼續在這當個倒爺繼續打拼?還是為了給你還債,她每天都要在網絡上拋頭露面!我們不是找你幫忙,是通知你,讓你離小雨遠一些,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鐘國宇一皺眉,話過了,這也正是自己無法與這個女人繼續生活下去的根源,她太過自以為是的強勢了。
徐斌笑了,身體放松,抬手解開了領口的紐扣,讓自己更舒服一些,也讓包扎的傷口不至于被緊繃的襯衫壓著,袖口的紐扣也解開向上挽了挽。
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帶著一抹凌厲,成長付出的代價,他已經付過了一部分,他告訴自己,再不允許自己懦弱,再不允許自己后退,因為他再也不想無奈的面對絕境去選擇自殘的兩敗俱傷。
“我現在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對我不客氣,你們要是消息靈通也該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么,所以,請你們不要威脅我。再有一件事我解釋一下,我沒有強迫過鐘雨做任何事情,那二十萬是我借的,如果你們需要我現在可以馬上替她還給你們,我在這里什么都不能答應你們,因為我沒有資格代替她來選擇生活,她要留,我歡迎,她要走,我會追會祝福。你們也同樣沒有資格來對她的選擇進行否定,更加沒有資格談是否同意我們的交往,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手,她如果想要出國深造,我同樣有能力送她去,可以不需要你們。所以,你們除了用親情去感化征求她的同意外,并沒有因為擁有經濟實力而去對她指手畫腳的資格。”
鐘雨在一旁躥了出來,沖上來抱住了徐斌狠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轉而對父母說道:“那二十萬就當是嫁妝了,不會讓你們在新家人面前為難,一個女兒,一人出十萬,夠少了,對嗎?我已經獨自生活了這么多年,接下來的日子,我也希望你們作為我的血緣至親,是祝福我而不是管束我,好嗎?這是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
拉著徐斌轉身就走,似想起了什么又回頭道:“我挑選的男人會證明他的優秀,只要他是努力的上進的,哪怕僅僅是守著一個攤位永遠不能大富大貴,至少,這是我自己挑選的幸福,我在長大之后,你們教會了我去如何挑選自己的幸福,現在你們是幸福的,我祝福你們,而我的幸福,你們也能祝福嗎?”
沒有聲色俱厲,沒有怨恨譏諷,有的只是平鋪直敘,鐘雨的話讓兩人面如死灰,執拗的孩子往往難以解開心結,就算是父母,她依舊難以原諒他們拆散了她的家庭,哪怕他們是在尋找新的幸福讓人生更加完美,但那是以鐘雨的成長幸福為代價換來的,現在,你們也不要阻攔我,因為,你們并沒有資格。
金航冷聲道:“小雨,這是錯誤的選擇,你會后悔的。”
鐘雨笑了,沒回頭,挽著男朋友的手臂,走出咖啡廳。
錯誤了又如何,這是我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