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射下,阿九精致粉嫩的瓜子臉,時而露出些許哀怨,時而卻又會心一笑。眉宇間展現的風韻,當真是美輪美奐,嬌艷奪目。
葉鋒瞧得微微呆住,只覺世間絕色,也不過如此了。
此刻,他明明已經知曉,阿九所畫之人,定是自己無疑。本已不必再躲,直接現身相見就是。卻不知怎的,腦中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倔強的、孩子氣的念頭:非得親眼確認畫中之人才可。
于是他身子不住往一旁傾去,不知不覺,連九陽神功強化的神行百變也使了出來,雙腳定在地面,身子傾倒,幾與地面平行,終于看清。
但見那畫中男子,玉面朱唇,白衣飄飄,神態極是俊朗。他嘴角含笑,器宇軒昂,好似萬物不放于心,手拿一柄鎏金鑲花折扇,氣質更是瀟灑倜儻。
卻不是自己還是誰?
不自覺的,輕笑出聲。
阿九猛聽到身后有人,立刻拔下頭上玉簪,也不回身,順手便往身后擲去。勁風呼嘯而來,沒多加留神,玉簪已朝葉鋒面門射來,他胳膊揚起,當即伸手捏住。
擲出玉簪,阿九立即低聲厲喝道:“誰?!”
話語聲落,人已轉過身,待瞧見葉鋒,一雙美目猛地瞪大,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立刻又“啊”的輕叫出聲,潮潤朱唇張大,顯然又是驚喜,又是意外。
葉鋒拿著玉簪,淺笑著,定定瞧著阿九,并不說話。
驚喜、意外過后,猛地記起自己適才所作所為,全給葉鋒瞧了去,阿九又輕叫一聲,兩抹酡紅,罩上兩頰,身子輕輕顫動,伸手扶住了椅背,羞得就欲暈倒。
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噗噗悶響。
聽到聲響,外邊一個宮女輕輕敲門,問道:“殿下叫人么?”
阿九忙道:“沒…沒有,我看書呢。你們都去睡吧,不用再這兒伺候。”
那宮女應了一聲,幾名宮女隨即離開。
聽到宮女已經離開,阿九放松地輕吐一口氣,臉上又是一紅,簡直成了熟透的紅蘋果,剛準備說話,才發覺身上長衣已經脫掉,忙拿過披上,低著頭,吶吶道:“葉公子,你…你怎么來宮中啦?”
葉鋒道:“我答應你過來陪你說話,想來也就來了。”
阿九心中莫名歡喜,雖然羞赧,卻仍抬起頭,沖葉鋒甜甜一笑道:“葉公子,你往這邊來,我們好好說會兒話。”說罷,身子忙往榻里擠了擠,縮在被中。
葉鋒心中輕嘆一聲,人家姑娘已經做到這一步,下面的,全讓自己來好了。
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氣氛尷尬,誰也不知說些什么。
葉鋒坐在榻邊,張嘴想開口說話。豈料阿九也是一般,兩人眼神一對,都發現對方想開口,于是齊齊閉嘴。再一停頓,以為對方不說,剛要開口,卻又撞嘴。
如是再三,兩人對望一眼,“噗嗤”一聲,同時輕笑出來。
尷尬氣氛消失殆盡。
葉鋒低笑一聲,又準備張嘴,阿九卻將右手食指放在他嘴唇,柔聲呢喃道:“你先別說,聽我說吧…你本事驚人,天下無敵,這我是早就知道的。近一個月,你的大名,你做的那些轟動江湖的大事,我早不知聽了多少啦,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還很想聽呢。”
“也許你并不覺得危險,但你…你冒險進宮來瞧我,我…我是很歡喜的…嗯,也很感激。”她神情靦腆,聲音越來越低,臉頰羞紅一片,“我不知道你早已來了,你…你既然已聽到我說的那些話,見到我給你畫的畫像,我的心思你已經知道啦,你…你…”
葉鋒忽地張嘴含住阿九蔥玉般的食指,用力吸了一下。
阿九“啊”的輕呼一聲,猶如觸電一般,驀地縮回手,便感覺渾身酥麻,猶如萬千小蟲在心里爬。抬起頭,一雙美眸滿是異樣色彩,歡喜、震撼、難以置信。
貴為大明朝公主,千金之軀,何曾遭遇過此種情況?
葉鋒伸出雙手,又是有力,又是蠻橫,擁阿九入懷,在她耳邊輕聲道:“好姑娘,你的心思,我怎會不知道?但我的心思,你卻還不知道…現下知道了么?”
阿九腦袋嗡的一下,猛然炸開。心底不住問自己道:他是真的么?他真的來瞧自己了么?
癡了一般,任憑葉鋒動作,躺在葉鋒懷中,感受著他的體溫,聞到他身上男兒氣息,心底說不出的歡喜,只感覺這一切如夢似幻,不真實之極。
她心中歡喜,反倒沒去想葉鋒何以知曉自己身份,更沒去想,葉鋒是怎么進入宮中,又是如何尋到自己的。
一時之間,兩人相擁在一起,似是享受這難得的靜謐,誰也沒有開口。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尖銳聲音:“殿下請開門,皇上聽說有刺客闖入宮中,很不放心,命奴婢來向殿下問安!”
阿九猛地自葉鋒懷中掙脫,大驚失色,低低道:“是曹化淳!”
原來曹化淳今夜密謀叛變,袁承志前去偷聽,不曾想竟被曹化淳等人發現,立刻在宮中展開搜索,卻沒搜到。曹化淳深知阿九常年在江湖上廝混,生怕刺客是阿九邀來的高手。擔心計謀敗壞,立即率人前來搜查。
葉鋒神色不變,淡淡一笑道:“不必擔心,一群奸邪小人,他們要害你父王,殺了便是。”
阿九一驚,不明情況,連連搖頭,示意葉鋒不要亂來,面上卻打了個哈欠,聲音慵懶應道:“不敢勞煩曹公公,倘若真有刺客,我還能安穩睡下么?曹公公請回吧,我這里沒事。”
曹化淳道:“殿下是萬金之體,還是讓奴婢進去搜查一下,方才妥當。否則皇上問起,奴婢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曹化淳蠱惑崇禎,宮中權勢極大,縱然是阿九,也不敢違逆。倘若再不開門,曹化淳立馬便要命人撞開,直接破門而入了。
阿九趕忙道:“曹公公且等一等,容我穿戴整齊。”
門外曹化淳不住催促,阿九心急如麻,瞥了一眼榻上,眼眸一亮,當即給葉鋒打了個眼色,命他上榻,鉆入被中。
葉鋒苦笑,以他的性子和實力,全殺了就是,何必如此委婉?但阿九眼神懇切,就順她的意吧。微微搖頭,鉆了進去。
阿九稍作整理,立即從榻上跳下,開了門,又迅速跑回,一扯被子,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曹化淳立即率人進屋,四處敲敲打打,終是沒有找到人。
阿九臉上紅暈仍未消去,道:“都說了我在睡覺,沒瞧見有人進來,哪兒來的刺客?”
曹化淳環目四顧,瞇著眼睛,走上前去,故意扔了一樣東西,彎身去撿,想要瞧瞧榻底下是否藏人,當然找不到。
阿九笑道:“榻底下也查過了,我沒藏著刺客吧?”
曹化淳沉聲道:“殿下萬金之體,自當該小心謹慎些才是。殿下若有什么事,直接喚她們即可。”又沖服侍阿九的四個宮女厲聲道,“你們四個在這里守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可擅離職守,就算殿下的命令,也不可偷懶。否則,立斬無赦!”
說罷,轉身率人離去。
阿九道:“放下帷帳,我要睡啦。”
四個宮女點頭稱是,放下帷帳后,又將紅燭剔亮,互相依偎著,坐在房角。
帷帳放下,阿九將被子往上一拉,腦袋便縮了下去,將自己與葉鋒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她滿心歡喜,一顆心臟砰砰跳個不停,直到現在,仍覺自己身處夢中,實在難以想象,葉鋒竟真會來看望自己。更想不到,陰差陽錯間,自己竟能與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同被合衾。
鼻息間聞著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男兒氣息,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靠去,左臉頰摩擦著對方右臉頰,不覺有些癡了。
葉鋒一側臉,含住了阿九細膩柔嫩的紅唇,用力吸吮美人兒的香液。
阿九頭腦嗡的一下炸開,瞪大眼睛,一種前所未有、從未體會過的奇特感覺,自雙唇直達大腦,美妙不可言表。身體不由繃緊,就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良久,唇分。
阿九伏在葉鋒身上,壓抑著聲音,大口大口喘息,目光迷離,呢喃道:“哥哥…”
葉鋒嗅了嗅阿九身上幽蘭氣息,壓低聲音道:“好姑娘,曹化淳正密謀加害你的父王,倘若不出所料,應當就在今晚。”
阿九猛地驚醒一般,失聲道:“你說什么?”
曹化淳密謀逼宮,迫使崇禎退位這段。葉鋒不是很在意,即便是今晚碰到,也沒前去偷聽,只記得個大概。
但好歹崇禎也算自己的便宜岳父,這是其一。其二,倘若真因為自己,崇禎被玩殘,曹化淳一票漢奸向清朝借兵成功,那李自成能否攻下燕京,都是未知之數,更別提追殺行動了。
后果不堪設想吶。
崇禎,李自成破城之前,自己肯定是要確保他安全的。
阿九問起,葉鋒便腦洞大開,信口腦補出一個驚天陰謀。也不算完全腦補,大體方向基本正確。期間,再加上阿九的穿針引線,便將整個陰謀,勾勒出來。
故事講完,阿九急道:“我們趕緊去救父王!”當下又愁道,“可是屋內還有人守著,又不能弄出太大動靜,那該如何是好?”
葉鋒伸手右手,親昵在阿九額頭一彈,呵呵一笑,已將被子掀開。
阿九驚道:“你要做什么?”
葉鋒沖她眨了眨眼睛:“名叫葉鋒的男人該閃亮登場了!”
阿九一愣,不見葉鋒有何動作,他人已如強弩射出的箭矢,躥飛出去。屋內四名宮女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噗噗幾聲悶響,全被擊暈,倒在地上。
一個呼吸不到,葉鋒又已站在榻邊,笑道:“傻姑娘。”
不知聯想到什么,阿九臉頰驀地一紅,抓住葉鋒胳膊,喜道:“是了,我真傻,以哥哥的身手,任何人都不怕的。”旋即跳下榻,穿好鞋襪,拉著葉鋒的手,往崇禎批閱奏章的書房奔去。
果不其然,才來到庭院外門,便有四個錦衣衛看守,不準任何人出入。阿九擺出公主殿下的身份,仍不放行。葉鋒二話沒說,也沒用任何招式,上去就是砰砰幾拳,全部撂倒。
書房之外,又遇錦衣衛阻攔,如法炮制,葉鋒一拳一個,簡單粗暴地解決。
走進書房,目光所及,已是血跡斑斑,崇禎貼身心腹全被亂刀分尸,血肉模糊。死相凄慘,令人不忍直視。
三、四十個錦衣衛,外加一些江湖高手,簇擁著一個三十多歲,滿臉濃須的胖子。毫無疑問,此人正是阿九的叔父,逼迫崇禎退位的誠王爺。
除此之外,葉鋒還看見了一個熟人。
袁承志。
不過卻是被繩子綁住的袁承志。
以袁承志的武功,原本不該輕易被俘的。他會神行百變,打不過,咱還躲得過的嘛。然而,誠王爺欲逼崇禎退位,隨后就要向清朝借兵。
漢室江山豈容外族侵占?
這是袁承志所不愿看到的。
可崇禎又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不愿救卻又不得不救,瞻前顧后下,又被何鐵手、呂七等人圍攻,失手被擒,雖然意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阿九牽著葉鋒的手走進書房,房內諸人掃了兩人一眼,除了對堂堂公主殿下牽著一個年輕男子的手,略感詫異,再無其他,而后便自動忽略了葉鋒。
不過是個文弱書生,能有什么本事?沒人將他放在眼里。唯有袁承志眼中閃過喜色,目光灼灼盯著葉鋒。
葉鋒擺手道:“咳咳…大家熟歸熟,但也不要用那種如饑似渴的眼神看我,反正我是肯定不會喜歡你的!”
袁承志苦笑搖頭,他已領教過葉鋒天馬行空的說話方式。
阿九臉一紅,緊扣葉鋒手掌的左手,輕輕掐了他一下,心底羞道:好哥哥,什么渾話也敢說…
這驚世駭俗說辭,反倒令所有人為之側目。
葉鋒心底卻連道僥幸,今夜袁承志救援崇禎,因為自己產生了變數,已然失敗。若非自己前來…
他打了個寒顫,沒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