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室國的兩路大軍,陸路攻伐未能取勝,水路則全軍覆沒皆成了俘虜,這成了整番大戰的轉折點,帛室國也隨即認輸、向赤望丘臣服。
敖廣立了大功勞,玄煞為了褒揚,指點了它不少修煉訣竅,并且為它解答了不少困惑。得此機緣,敖廣于十幾年前終于突破大成修為。原本一只小魚妖,倒也入不得赤望丘的法眼,可是聽說它修為大成后,白煞也有了興趣,竟然命玄煞傳令、封敖廣為東海龍王。
這個稱呼有點怪,明明是一條黑魚,封什么龍王?而且這種冊封之事,也輪不到白煞來做呀,若是以少昊天帝的名義還勉強能說得過去,可白煞偏偏就是以自己的名義。
敖廣倒沒管這些,它只感念玄煞之恩。它當初是被玄煞收服的,能突破大成修為也是得到了玄煞的指點,就連封它為龍王,也是玄煞帶來的命令。于是它就把自己在水底的修煉洞府命名為龍宮,平日亦自稱東海龍王,擺出了號令東海水族的派頭來,也不論哪些魚蝦會不會停它的。
敖廣卻不清楚,此事在巴原上的影響卻為深遠。白煞居然封了一個東海龍王,那么整片東海隱然都成了赤望丘的勢力范圍或者說外圍道場。敖廣從名義上也成為了赤望丘門下的妖修,而赤望丘則號令東海水族。
普通民眾只知白煞宗主封了個龍海龍王,不僅能號令水族聽命,還能護佑白額氏一族的漁民。白煞只是開口下了個命令,則凝聚了無與倫比的民望,展現了他的蓋世神威。但不論這條有大成修為的黑魚是不是東海龍王,敖廣仍是潛修的妖怪而已,也不敢再開罪赤望丘上的仙家高人了。
星煞遇敖廣偷襲,聽明緣由后才明白玄煞是有意為之,一路飛遁哪兒也不去,偏偏跑到敖廣的洞府上空來了,應該早就打算好了命敖廣偷襲、攔截他的追擊。星煞又怒斥道:“你那個泥鰍窩,還好意思自稱龍宮!”
敖廣:“當年可是白煞宗主親口封我為東海龍王的、玄煞大人傳的命令,我修煉的地方不是龍宮又是什么?”
星煞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又盯著敖廣道:“我方才以為你只是想截住我,聽你的話,原來還想把我給一口吞了?”
敖廣又一哆嗦:“小妖哪有這個膽子,這不是沒看清嘛!…星煞大人,您好端端怎會追著玄煞大人在天上飛呀?”
星煞板著臉道:“有點誤會而已,我奉宗主之命來找她、向她打聽點事情,但玄煞大人卻惱我打擾了她的修煉,你就不必多管閑事了。…既然碰到你也是正好,今后若有了玄煞大人的消息,你別忘了立刻來向我稟報。”
敖廣也不敢拒絕,只有點頭道:“小妖遵命,若有玄煞大人的消息,一定會告知星煞大人您的。”
敖廣跳出來這么一攪和,星煞被打飛落海,玄煞此刻早已無影無蹤。追了這么遠終于還是把人給追丟了,星煞很郁悶,卻又不好再拿敖廣出氣。敖廣畢竟不是普通的小妖,它幫玄煞攔截對手,也是忠于赤望丘的表現,不便深究什么。
緩緩飛天離去時,星煞終于能靜下心來,仔細思悟玄煞方才留下的那道神念心印。有關參寥長老當年的遭遇,還有玄煞如今的修煉感悟,重點是吞形之法與脫胎換骨之劫,星煞漸漸皺起了眉頭。
以玄煞的修為境界,留下神念心印自不會虛言,看來參寥長老當年確有那么一番不為人知的遭遇,因為修煉的吞形之法太多,最終沒能渡過脫胎換骨的考驗,在突破化境之前便殞落了。
而星煞修成的吞形之法已超過了當年的參寥長老,總計有八門,在突破化境之前便有此成就,僅次于師尊白煞當年。那么按玄煞的說法,他若有朝一日也迎來脫胎換骨之劫,其兇險超乎想象,簡直沒有成功的希望。
玄煞分明也在暗示星煞,白煞當年在突破化境前便修成了一十三門吞形之法,渡劫之時,恐怕早就將赤望丘傳承的不死神藥服常用盡了,就算還有也所剩無幾,否則參寥長老歷劫時未得服常也就罷了,就連玄煞求賜自己應得的三枚服常也被拒絕。
白煞修為已至化境,肯定清楚修煉吞形之法會對脫胎換骨有何影響,他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星煞,而是傳授了星煞這么多門吞形之法并讓他盡量練成。這分明就是要將星煞打造成一把趁手的利刃,磨礪得越鋒利越好,卻沒有顧及星煞將來渡劫的兇險。
良久之后,星煞才長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道:“玄源師妹,我終于明白你渡劫時為何要離山而去。你如今告訴我這些,不論是好心提醒還是存意挑撥,但你看錯了人,我不會因為你所說而改變什么。
登天之徑步步艱難,每年仙城朝圣能得仙緣者有幾人,入山修煉一世能破大成修為者又有幾人?修為如你我者,更是舉世寥寥!我只是出身濱城的普通村寨族人,能擁有今日成就已是莫大福緣,且全拜師尊所賜。
修煉之事自有玄機,境界未到,師尊不早言劫數亦屬正常。就算師尊將一切都告訴了我,于我而言也不會有任何區別。每修成一門吞形之法便添一種神通威力,我只恨不能更好地為師尊效命,哪會顧忌今后渡劫艱難。”
同樣的話說給不同的人聽,效果是不同的。肇活長老因玄煞之言而動念,可是星煞仍不改對白煞的忠心。星煞本就是白煞屬下的死士,哪怕白煞要他的命,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白煞傳他更多的吞形之法,使他擁有更強大的神通威力,星煞又怎會有任何怨言?
但星煞也想明白了,玄煞今夜恐怕是故意現身相見,就為了將他引到這里、留下這道神念心印。星煞當時正在搜尋一個集市,根本就沒有發現遠處深山中的玄煞,而玄煞卻突然主動現身、向著東海飛遁,把他給引來了。
玄煞將他引到這個地方是為了說話,這里也是敖廣的洞府所在,玄煞早就想好了脫身之策。原先的藏身之地已經暴露,玄煞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巴原之大,再想找到她恐怕已不太可能。按玄煞當年之誓,要么難得再見,要么就要等她成功突破化境回歸宗門之時。
星煞向著玄煞消失的方向又嘆息道:“玄源師妹,你且好好養傷吧…希望能有再見之時。”
星煞為何會說這句話,因為玄煞方才發出的那一擊,就算沒有敖廣偷襲相助,恐怕也能將他阻上一阻,從而能趁機脫身而去。玄煞原先并沒有受傷,只是在歷劫中尚未得脫胎換骨圓滿,雖然神通法力未失,卻不能勉強動用。
就因為形骸洗煉未得圓滿,施展過于強大的神通法力,很可能就會造成內損之傷,使劫數考驗更加兇險,甚至有可能不慎殞落。星煞雖不了解修煉吞形之法對脫胎換骨的影響,但多少也知道脫胎換骨的兇險之處,所以玄煞方才發出那樣的一擊,也把他嚇了一跳。
星煞卻不清楚,玄源確實是故意現身把他引到東海上空的,也早就想好借助敖廣的偷襲脫身。但她引開星煞主要并不是為了告訴他那番話,而是另有更重要的目的——不讓星煞發現虎娃。
當時星煞已經搜到集市,接下來再搜翠真村的話,恐怕就會發現虎娃,所以玄煞才會及時現身將星煞引走。而虎娃本人對此還一無所知,他只道玄煞在山中潛修察覺星煞前來搜尋,于是便主動遁去,卻恰好為他化解了一劫。
海面上的敖廣看著云端上的星煞遠去,一甩尾潛入水中,似是返回了水底深處的龍宮。但是時間不大,一條手指長短、似泥鰍般的小魚又游了出來,潛在黑夜的波浪中暗隨星煞而去,這條小魚正是敖廣變化而成。
敖廣這妖怪心里也直犯嘀咕,它也搞不明白為何星煞大人會追擊玄煞大人,但星煞大人不讓它多問,它便不敢再多言,但也看出來這兩人之間分明是起了沖突。敖廣如今名義上也算是赤望丘的屬下,它既然答應了星煞大人,也不敢違命。
假如將來真的知道了玄煞大人的下落,它也會按照承諾去稟告星煞大人的,但在此之前,它會悄悄跟玄煞大人先打一聲招呼,這樣就算星煞大人能根據消息找來,玄煞大人也可以提早避開。在敖廣看來,就算自己是赤望丘的屬下,那么首先也是應該聽命于玄煞大人的,在星煞大人和玄煞大人之間,這妖怪當然更向著玄煞大人。
敖廣化身浪濤中的一條小魚,就是想悄悄看星煞大人究竟想干什么?可是這小魚并沒有什么發現,星煞大人飛離東海,竟向著樊都城的方向去了,敖廣也不便離水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