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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你就這么信任我(下)

  今天的少務,既擁有了祖先鹽兆的功業,也效仿祖先鹽兆,將這柄“鎮國神劍”在朝堂上當眾賜給了虎娃,使之具備與當年同樣的意義。

  不僅如此,少務還當眾立誓:彭鏗氏大人持此劍在手,若發現他有負兄弟情義、為君失政誤國,便可斬其本人。也就是說,虎娃拿著這柄劍,不僅可以斬少務之后的國君,若是少務失政或有負于他,也可以用來斬了少務。

  群臣目瞪口呆,而虎娃卻只能暗自苦笑,少務不想他因命煞之事而心生嫌疑,這是在朝堂上向天下人表明心跡啊!

  虎娃今后只要佩戴著這柄神劍,國中臣民見到他都得行禮,其中也包括少務之后的國君;而他本人可以佩劍上朝,見到少務也不必行禮了。虎娃結過了這柄神劍,卻沒有佩在腰間,而是收了起來。

  掌控這柄神劍的神魂烙印,已在巴國宗室中失傳了一百多年,無論是后廩還是少務,至多只能將它當作一件上品法寶使用。虎娃當年從武夫丘離山時,劍煞送給他了一件信物,此物竟然也相當于一枚傳承玉箴,其中的傳承就是掌控這柄神劍的仙家神魂烙印。

  這件信物中的傳承神念很玄妙,須有大成修為才能夠發現。虎娃當時剛剛突破五境,并沒有察覺端倪,后來他行走巴原,亦不依仗師尊劍煞的威名,從來就沒有動用過這件信物,如今還收在隨身的空間神器里。

  若非少務昨夜的提醒,虎娃還想不起來把拿出這件信物查探究竟呢。劍在少務手中,而掌控它的神魂烙印,師尊劍煞卻傳給了虎娃,其用意不言自明。

  也許劍煞當年想不到真的會有今天,提前有如此安排,只代表了他老人家的一種寄望。但劍煞并沒有要求少務在恢復巴國后一定要怎么做,一切只看少務自己的選擇。

  虎娃在朝堂上沒有推辭,因為昨天夜里他已推辭過了。可最終還是決定收下此劍,一方面是因為少務的勸說,一方面也是因為師尊劍煞當年的用意。

  少務私下說了另一番話,是不會在今日朝會上公開講的:巴原一統后。國中勛貴難免驕逸妄為,他的后世子孫也難免有殘暴失國之輩。有虎娃這樣的高人持這樣一柄鎮國神劍,就是給所有人無形的提醒與警告。

  就算虎娃不知在何處清修,也不打算動用這柄劍,但少務也等于懸劍于巴原。使各部族權貴以及后世子孫不敢輕易妄為。少務還請求虎娃不要像武夫那樣再把劍送回來,就算他想送還神劍,至少也要等到飛升登天之時。

  沒有人比虎娃更清楚少務的用意。他將此劍賜予虎娃,并非是找了一位隨時能威脅到自己地位和性命的殺神,反而是坐穩了江山。只要虎娃肯當眾接過此劍,少務也就徹底安心了。虎娃也算是被少務給利用了,但是這種利用并不會使他感到不快,只能感嘆少務的用心良苦。

  接下來朝堂上發生的情形,又令群臣有些愕然,而國君站在那里也只能苦笑。只見虎娃收起鎮國神劍。便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沒有再說什么話,看神情好像是已經沒他什么事了。

  且不說少務已賜鎮國神劍,就算只是賜享十爵之尊,虎娃也應該主動辭官吶,這是不必任何人提醒的。

  虎娃當眾辭去學正之位,而少務嘉勉一番,贊揚他為國立下的功勛、感謝他這么多年在學正任上所做的貢獻,然后再封賞豐厚的財貨,這才是此番朝會的正常程序。像這種事情。是約定俗成、心知肚明的,應由虎娃自己主動提出來,否則誰都不好開口。

  群臣都不說話,少務也在等著。不料虎娃根本不搭茬。他就像沒事人一樣自己坐回去了,反而把國君晾在了原地!這得是多厚的臉皮啊,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有史以來最隆重的一次朝會,在少務賜虎娃鎮國神劍導致群臣震驚后,居然有短暫的冷場。誰都想問虎娃,可是在這種場合。偏偏誰都沒法真的開口去問,就連提醒都不能。還是少務反應快,隨即也像沒事人一般干脆忽略了這一段,朝會繼續舉行。

  眾人再看向虎娃的目光,即敬且畏又帶著疑惑,誰都感覺已看不透這位彭鏗氏大人。

  虎娃是怎么想的?他其實啥都沒想!少務昨天夜里請求他參加今日的朝會,事先談好的只是讓他接受鎮國神劍,并沒有說別的事情,那么虎娃也不會管別的。

  假如此時有人開口委婉提醒:“彭鏗氏大人,您為什么不辭去學正之位?”虎娃也許會解釋——自己根本就沒打算辭官,至少不會在此時主動辭官。

  虎娃任學正這么多年,連學宮都沒去過。若他在今日辭官,少務就得當著朝臣的面,感謝他這么多年擔任學正的辛勞與功業,當眾給他的封賞,也必須得比今日其他人所得的封賞都要豐厚。虎娃覺得這沒必要,也不是他應該接受的。

  理清水當年是巴國分裂前最后一位學正,虎娃則是巴國復立后的第一位學正。理清水已離世,得其畢生學識傳授的虎娃,好歹總得做點什么,這也是緣法所在。可惜他的想法沒人敢問、誰也都不好問,那么也就沒人能清楚了。

  此番朝會,除了這個意外的插曲,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虎娃還得知了一些其他的事,比如在國祭大典之前,命煞就已將孟盈丘宗主之位傳給了長老青黛。如今眾人皆以為命煞已飛升登天,少務也派使者前往孟盈丘祝賀,并送去大批貴重的供奉之物。

  朝會結束之后,虎娃沒有回都城中的學正府,而是直接回到了彭山幽谷,并命人將副學正西嶺和侯岡叫來。西嶺一見到虎娃便問:“彭鏗氏大人,您已在國中享十爵之尊,為何還要留在學正任上,今日是否是忘記了當眾辭官?我看也沒人敢提醒您。”

  今天西嶺也參加了朝會,散朝時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甚至帶著同情。在常人的看來,彭鏗氏大人厚著臉皮裝糊涂就是不辭官,最窩心的應該是西嶺,卻又不敢言。大家本以為西嶺在此次朝會上便會接任學正之職。

  西嶺可沒這種想法,他就是覺得奇怪而已,所以來到彭山會當面詢問。虎娃答道:“我不是忘了,而是本就沒這個打算。在其位多年,卻未正其事,不想功未成而身退。…都坐下說話吧,如今的巴原,也沒我別的什么事了,正可與你們商量一番怎樣打造學宮。”

  侯岡的眼神一亮:“學宮已建立多年,彭鏗氏大人還想怎么打造?”

  西嶺亦道:“您對學宮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這是我的失職。”

  虎娃笑道:“怎么能說你失職呢,我當了這么多年的學正,卻連學宮都沒去過,要說失職也是我失職。如今的巴原已非往日,感謝倉頡先生的功德,已有文字流傳于百姓。學宮能做到的應該更多,而今日卻不如百多年前鼎盛之時,這的確是我等的責任…”

  如今的學宮就是為巴國培養人才的地方,托虎娃這位學正大人的福,在它建立的這些年,受到了國中各方資源的支持,哪怕在戰亂時期也不例外。各地推選年輕才俊到學宮中學習,而所謂的年輕才俊,其實就是出身各大勢力中的權貴子弟,否則也沒資格被推舉。

  比如驍陽,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夫,而不是大俊之子,恐無機會到學宮中受教。而另一方面,若不是有了在學宮中的學習經歷,他怎么可能從城廓倉師開始,接著擔任了城主,至昨日又被任命為倉正大人、在國中位高權重。

  一個普通的農夫嗎,未在學宮受教,他想干也干不了啊,人才都是一步步培養出來,首先必須有個起點。

  學宮中有教習先生,他們究竟教什么?如今首先是文字,其次是各種故事。國家專門將權貴子弟召集在一起,花大代價請他們來聽故事?的確是這樣的,在那個年代,知識與各種記憶的積累依靠口口相傳,自古各地的傳說,就是難得的知識傳承。

  更重要的,學宮弟子還要學習國中禮法,熟悉國家的軍事、政務體系,說白了,就是要學會怎么當官、怎么治理部族與城廓。而另一方面,在學宮中,也讓眾人有機會互相結交,不僅能建立起各種人脈關系,更能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

  這在當時的年代,意義非常重要了,否則怎能在巴原上建立一個龐大的國度,還要保證整個治理體系會順暢地運轉。這不僅需要人才,更需要這些人才能掌握必須的規則與秩序,否則巴原上就不可能有巴國,而只是一個個相對、彼此依存的蠻荒部族。

  但虎娃覺得如今的學宮做得還遠遠不夠,首先它傳承的知識是零碎而散亂的,除了國中禮法以及軍政事務外,幾乎皆不成體系,各位教習先生所教,帶有很大的隨意性。這在過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知識依靠靠口口相傳,若無大成修為怎無法使用神念心印,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如今有了文字,虎娃就要求開始編撰典籍。根據西嶺和侯岡這些年主持學宮的經驗,組織各位教習先生商討,有哪些傳承是最重要的、必須要學的?首先編撰成文字典籍統一記錄下來。還有哪些來自不同年代、不同地域的知識是有聯系的、屬于同一體系,也編撰成相應的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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