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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必固與之(下)

  國君出行當然要帶護衛,少務的護衛隊伍拉開了一段距離跟在車駕后面,路上一旦發生意外,他們可以隨時沖上去保護國君。但不論誰想對少務不利,恐怕都很難在短時間內得手,且不說少務本人就是一名四境修士、而虎娃就坐在他的身邊,他還隨身攜帶著武夫大將軍所留的劍符呢!

  身為國君,少務隨身的秘寶可不止這么一枚劍符,而這枚劍符無疑是其中威力最強大的。世上類似劍符的秘寶雖多,但都需要有四境以上修為才能使用,少務恰恰就有這個修為,就連虎娃都不知道這位國君身上還有哪些防身、護身的寶物。

  而少務的隨身佩劍,更是一件五百年前便已名震巴原的神器——武夫大將軍的佩劍。武夫大將軍歸隱武夫丘之后,將自己所佩的神劍命人送給了國君鹽兆,這是在武夫丘外傳承的唯一一柄武夫神劍。

  此劍佩在少務身上似乎有點浪費,倒不是說他修為太低難以發揮此劍最大的威力,而是少務本人根本就沒有動劍殺敵的機會。但是除了少務之外,誰又有資格佩帶這柄神劍呢?

  坐在車上,少務說道:“在飛虹城城主正式下令封城之前,最后從城中走出的人送出消息,并無白溪村村民入城避禍。看來是其族長靈寶聽說您隨大軍而來,并不想入城作戰。”

  虎娃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以白溪村所在的位置,也根本用不著跑到飛虹城中去躲避戰禍,它已經接近蠻荒邊緣,村民只要過了白溪便可進入山野躲藏。就算大軍過境,也是攻占城廓,很少能跑到那種地方去。

  靈寶應該已聽說我在巴室中。而主君既對此人感興趣,恐怕早已派人將各種消息特意送到白溪村了。他應該明白就算大軍來到,恐怕也不會襲擾劫掠白溪村。至于此地千余民眾。曾險遭城廓軍陣屠滅,他們不愿意入城也是自然的。”

  虎娃也沒想到。一別數年,今日卻隨著少務的大軍回到了飛虹城。嚴格的說起來,他與靈寶此刻的身份是敵我交戰雙方,不知白溪村的族人會怎樣看他?

  跟隨大軍進入相室國這一路,虎娃其實什么都沒做,他只是與少務同車而行,靜靜地看著世上發生的這些事。令他感慨的是,從白駒城穿過古雄城到達飛虹城的路途中。有不少民眾看見了這輛馬車,便遠遠地望道而拜,也不知拜的是他還是少務。

  少務身為欲平定巴原的國君,這種場面就是他最想看到的;民眾們心中拜的是誰也許并不重要,因為他就坐在車上。

  虎娃當年來到這里時,只是一個行路的孩子,盡管后來被尊稱為小先生,但他也是真真切切行走在眾人之中的少年。可如今少務卻在有意成全甚至塑造虎娃的聲望,將他捧上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神壇。

  少務沒有縱兵劫掠、沒有屠戮村寨、沒有強攻飛虹城,他遣散相室國的守備軍陣、勸民眾回家割麥子。甚至沒有懲處在作戰中被俘的軍士。但少務對外宣揚自己的決定時,往往都說是聽從了小先生的勸告、不傷害沿途的民眾。

  相室國的民眾原先并不清楚少務是什么人,只知他是小先生的師兄、巴室國的國君。當大軍殺入國境時。當然人人恐懼。可是少務來了、城廓也被攻占了,但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并沒有發生他們所擔憂的事情。

  少務有意無意的讓人們相信,他們能夠在戰亂中繼續安居樂業,主要都是歸功于小先生。對于從未親眼見過虎娃、也未曾與虎娃打過交道的人而言,虎娃便成了傳說中的神話,而如今這個被神化的少年便坐在那輛馬車上、身邊是新的統治者少務。

  其實虎娃從來就沒有那么勸說過少務,不是他不想,而是沒必要。

  少務很聰明而且很明智。他沒有將功勞和美名都歸于自己,這一點是很多國君都做不到的。但這對于少務而言亦無損失。他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從善如流的賢君形象。如果他并非賢明之君,怎會聽從小先生的仁德之勸、身邊又怎會有小先生這種高人追隨呢?

  對于普通民眾而言。這樣的故事更可信,他們也更愿意聽到。

  其實虎娃的內心深處,非常不愿意看到戰亂的發生。因為在虎娃很小的時候,山爺就曾講過他年輕時遠游巴原的經歷,親眼見證了戰禍帶給世人的痛苦。但今天這場戰爭的緣起,虎娃是親身經歷的,也清楚其遲早難以避免。

  少務歸國繼位,鄭股派人行刺,屠滅了那支商隊,大俊身亡、瀚雄重傷。以少務和鄭股的身份,這絕不可能僅是私仇,而是兩國之間的沖突。假如少務不追究這件事,恐怕連虎娃都不會答應。

  少務算是很能隱忍了,等到一年之后才與鄭股挑明。任何一場沖突,誰都不能單方面決定其規模會有多大,就算不想導致大規模的戰爭,也必須做好國戰的準備。而只要少務大軍一動,相窮就會有所動作。

  少務追究鄭股行刺的之事,本與相室國毫無關系,但他亦能料到相窮會做什么。事實也是如此,相窮果然率大軍殺入了巴室國。就算少務任人宰割,戰事亦難以避免。

  既然注定會發生,那么能做的便是怎樣將戰禍帶來的傷害減輕到最小程度,其實少務已經盡量做到了最好。尤其是少務在攻克古雄城之時,虎娃想到了兩句形容——以無事取天下,不戰屈人之兵。

  少務拿下古雄城最成功之處,并不在于兵不血刃,而在于城廓已并入巴室國、國君已成為少務,但大家平日該干啥還在干啥,仍像往常一樣于秋熟時節下地割麥、準備過冬。所謂無事,并非是少務什么都不做,而是讓民眾感覺幾乎無事發生。

  至于不戰屈人之兵,想當初山爺在蠻荒中對付有魚一族時,只收拾了一個魚大殼,并沒有發生真正的混戰沖突。能做到這一點,前提是必須牢牢地把握局勢、已擁有必勝的把握,對方即使還擊也失去了作用。

  少務在古雄城做到了,但并非在所有的地方都能做的這么完美,隨著戰事的推進、繼續深入相室國腹地時,越來越激烈的沖突必然難以避免。只是虎娃已經看到了少務的戰略以及他追求的結果,所以愿意追隨這位國君師兄、與之同乘一車。

  虎娃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孩子,經歷了這么多事,他很清楚,隨著少務進軍到更多的城廓,將會有不少人來求自己,甚至像祈求神靈那樣,將保全身家性命的愿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比如很人害怕少務的大軍屠戮,想向巴室國屈服卻又擔憂受到懲罰和清算,聽說了少務身邊有他這樣一位勸主君行仁德的高人,肯定會希望他幫自己說好話。假如相室國能不敗,那些人還能擁有原先一切則更好;假如相室國敗了,也得有人來幫助他們躲避可能會很悲慘的命運。

  人們之所以會膜拜神靈,就是期待自己能擁有某種希望,少務便給了他們這種希望,便是現實中能看得見的小先生彭鏗氏大人。

  虎娃前往白溪村的路上,心中想明白的便是這些,耳中忽聽駕車的盤瓠說道:“二位師兄,前面就到地方了,這里好像很平靜。”

  沉思中的虎娃抬頭望去,馬車正走在白溪邊,前方遠處就是白溪村了。與他記憶中的樣子有所不同,這幾年白溪村已新修了寨墻,環護的范圍比以前擴大了好幾倍,將所有族人的房舍都圈入其間,并有通往河邊、麥田、山坡、道路的四個寨門。

  視線越過村寨,望向對面的高坡,有一些族人正在那里翻地,而另一側的田野中也有不少人正割麥子,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完全看不到任何受戰亂影響的痕跡。

  馬車走向村寨的時候,村寨中的人們也發現了這輛華貴非凡的馬車,寨墻內突然傳出吹牛角的號聲。隨著號角聲,不論是在山坡上翻地還是在田野中割麥的人們,一律放下手中的活計,沒有攜帶任何東西,甚至都沒有交頭接耳的議論,非常迅速而有序的跑進了村寨中。

  虎娃閉上眼睛展開神識感應,一邊開口說道:“我們現在看見的寨墻是新修的,比原先的寨墻范圍要大,但舊的寨墻并沒有拆除,反而加固了。也就是說白溪村如今的寨墻有內外兩層,方才吹號的時候,村中老弱婦孺已退到內層寨墻之中,眾青壯男子持長槍列陣,此刻已經在寨門周邊埋伏好了。”

  趕車的盤瓠驚嘆道:“這一定是靈寶訓練出來的,看來他當然族長的這幾年,也一直沒閑著!…師兄啊,你的元神感應竟如此強大,那么遠的地方也能查探得這么清楚?佩服佩服!”

  少務亦驚嘆道:“我見過訓練有素的軍陣,但從未見過男女老幼皆訓練有素的村寨。雖然當年曾遭遇流寇,但也用不著這樣操練村民啊,看來這位靈寶壯士留在這里當族長,還真是屈才了,他自己平日也在過著將軍癮!…好好好,這就是我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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