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樹得丘上的山神理清水也在關注著這一幕,同時暗自嘖嘖稱贊。如何指引盤瓠這條漸開啟靈智的狗自覺邁入初境、開始有意識的修煉,就算他來做,也未必能有比若山此刻更好的辦法。
理清水在感慨——難道自己真的看見了希望嗎?而若山的聲音中也滿是欣慰之意:“這不是因為我用的方法巧妙,而是它已開啟天賦神通、有通靈之兆,所以才能如此為之。假如換作普通的禽()獸,怎么做都是沒有用的。我看見它白天吃了妖禽肉,藥性發作在村子里發瘋,才想到可以這么試試的,真是狗有狗的性子啊!”
若水補充道:“那妖禽肉對于一般人而言只是一味補藥,能壯一時氣血精力,等藥性一過卻留不下什么。但是對伯壯、仲壯這樣已邁入二境、正在洗煉筋骨形骸者而言,卻正適合輔助行功。”
若山解釋道:“伯壯、仲壯都分到了足夠多的一份,就算經過了法力處理,這種妖禽肉也要及時服用才能藥性不失。我已經吩咐他們定坐行功、希望能早日二境九轉圓滿,但靈藥只是輔助,還得看他們自己的修煉功夫。剩下的妖禽肉,我又煉化了一番,適合虎娃和盤瓠服用。”
若水一笑道:“你對這兩孩子倒是真舍得!盤瓠的情況特殊也就罷了,但是虎娃還那么小…”她的言下之意,將盤瓠也當成了族中的孩子,而不再僅是一條狗。
若山截住話頭道:“正因為虎娃還太小,我才要將那妖禽肉再煉化一番,使他能盡量吸收靈效。就算他還不知修煉,但只要能承受這種補益,也可強身健體。這孩子來歷不凡,將來可能成就亦不凡,而且他是清水氏唯一的遺孤,我們得了清水氏一族太多的好處,理應要好好報答。”
虎娃今天剛剛躺下時感覺到全身有一股燥熱、意識中也有一股朦朧的躁動,可能是那肉湯的原因,白天時他就領教過肉湯的“厲害”,而晚上的感覺則更特別。他吮著手指,在床上拱來拱去好半天沒睡著,直至這股燥熱漸漸散去,又感覺全身暖洋洋的,五臟六腑甚至每一個毛孔都形容不出地舒服,然后很快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的虎娃精氣沖和,無意中仍有著一種朦朧的沖動,這種沖動并不包含任何具體的欲念,只伴隨著與生俱來的勃發生機,最為樸素而純粹。在香甜的幸福沉睡中,他的***竟然就這么自然地**了,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到了后半夜,虎娃做了一個夢,夢中又在吃那無比美味的肉湯,感覺是那么的幸福。這個夢境是如此地清晰,因為就是他睡前真正的經歷,仿佛夢境與現實并無分別,醒來后仍記得很清楚。而在黎明到來之前,虎娃又做了另一個很朦朧的夢,與昨天的那個夢幾乎是一樣的。
美如仙境的山水之間,秀麗的峰巒上,他看見了一個妙曼的身影。虎娃從未離開過所生活的村寨,這里被險峻的群山環繞,除了頭頂的天空,看向四周的眼界不會超過十里。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致,恐怕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卻偏偏在夢中見到了。
但這個夢境是如此飄渺,他醒來后甚至想不起夢中的情形。此時的虎娃甚至還不完全了解夢的概念,只是伴隨著成長與記憶自然有了這種經歷。
第二天,山爺集合族中精壯的勇士,帶著盤瓠離開村寨外出打獵去了。狩獵需要選擇合適的天氣并判斷天時的變化,避開可能下雨特別是有暴雨的時節,否則在深山中處境將十分危險。山爺是族中最有經驗的人,他熟悉這一帶風向、云層的特點,甚至能感應到空中細微的水汽變化。
盤瓠已擁有初境的體驗,可畢竟尚在開啟靈智之初,若山不可能像教導一個人那樣去教它初境九轉的修煉之法,就算說了它也聽不懂啊!所以只能讓它在反復的體驗中自悟修煉,因此它的初境每轉之功時間都會很長。
但盤瓠已經開啟了天賦神通,讓它在狩獵的過程中逐漸熟悉和運用天賦神通、漸漸有意識地去修煉,自然伴隨著初境九轉,可能是一種最合適的方式。
族人外出集體狩獵往往要好幾天才能回來,盤瓠第一次離開了村寨,虎娃很羨慕也有些舍不得。山爺并沒有將青壯男子都帶走,還留下一部分守護村寨,自從發生了怪鳥襲擊事件,就更加應該小心。伯壯與仲壯這兩位最強大的戰士也留下了,山爺囑咐他們不僅要保護族人同時自己也要好好修煉。
山爺不在的時候,族中的大小事情就由水婆婆說了算。這天陽光明媚、微風怡人,水婆婆突然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決定,命令族中年滿十六歲的男子與年滿十四歲的女子,其中尚未結親且年紀未滿三十歲者,都集合起來看她紡布。
部族中的人們生活在原始古樸的狀態中,有些事情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但在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中卻懂事很早。男子年滿十六、女子年滿十四,就已經可以娶親或嫁人了,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會這么早成親。女孩嫁人一般還算比較早,但一些男子實際成家的年齡都比較大,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要有足夠的能力才行。
水婆婆命令這些人來,當然是想設法指引他們邁入初境。年紀太小的孩子,不僅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且身體亦未發育完全,是不適合過早修煉的,教都沒法教。至于超過了三十歲,身心發育已經到了巔峰,卻始終無法邁入初境,將來再成功的希望也很小了。
幾年前山神尚在,其實很多族人在祭拜山神的儀式中都不知不覺受過山神的指引,卻一直沒有邁入初境,若水將希望主要寄托在那些尚未成親的少年身上。至于已成親的族人,倒也不是絕對沒可能,但是他們生活中的雜瑣事更多,心境上受到影響也多,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水婆婆并沒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命令大家來看她紡布;她也沒有阻止不符合要求者來圍觀,只命令留在村中符合要求的族人必須得來。
村寨里有兩片空地,一片就在中央、正前方是祭壇,另一片較小的空地在祭壇后方、水婆婆住的屋子門前。幾十名族人按要求盤坐在這片小空地上、面對著水婆婆,而水婆婆坐在自家門前。至于其他族人想看熱鬧,就躲到一邊坐臥隨意,但不許跑到前面擋住這些人,更不許亂動說話打擾別人。
村寨各家幾乎都沒有凳子,平時就墊塊東西在地上跪坐或盤坐,而盤坐比跪坐更穩、上身也更端正,這是大家從小的習慣,幾乎不用教。而水婆婆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要大家盡量學她的樣子——交腿盤坐。這樣的身姿最穩、最正,由身即心,心境也最為安穩端正。
水婆婆織的是葛布。族人古時的衣裳是獸皮和樹葉制成的,獸皮可以御寒,但在溫熱的季節穿著并不合適,樹葉則很容易破爛。而“布”源自于線繩,人們用軟滕或植物纖維搓成長條,粗的繩子可以捆扎東西,細的線可以縫制獸皮。
后來人們將細線編織成片,這就是最早、最原始的布,再后來人們學會了穿織經緯,也開始用簡單的織機織布。山中最好的織布原料是葛藤纖維加工成的葛絲,它很細很輕柔,織成的葛布輕薄舒適,適合貼身穿著或者當夏天的單衣。
葛藤的根是可以吃的,還可以打成細末去掉纖維、晾制成葛粉保存,當然是好東西,族人們經常會到山中采集。村寨中最早只有葛布,這幾年族人們學會了種植火麻,火麻纖維漚制成的絲也可以織成麻布。
麻布比葛布粗糙也沒那么舒適,但火麻是族人自己種的,比野外采集葛藤要方便得多,所以紡麻布也更容易。而且麻還有更多的用處,比如縫制裝東西的麻袋,搓成各種結實堅韌的繩子。
葛布比麻布更好,而水婆婆紡織的葛布是最好的,質地異常致密輕柔且經久不朽,在這一帶的各部族中甚至專門被稱為“水布”。虎娃平時穿的肚兜,就是“水布”做的。當路族與其他部族交換東西時,“水布”是最受歡迎的物品。
但是這幾年路族人幾乎不用“水布”和外族交換東西了,葛布本來就更好更少,何況水婆婆親手紡的“水布”呢?路族人有了來源穩定、數量有保障的火麻,他們還偶爾用雙倍的麻絲與麻布與外族交換葛絲與葛布。
今天是虎娃第一次親眼看見水婆婆紡織“水布”,他的個子很小,在那些盤坐者身后要站著才能看見水婆婆。水婆婆織布卻不用織機,只是靜靜地端坐在門前,族人們早已加工好的葛絲就堆放在她的身前。
虎娃正在好奇地觀望,忽然發現地上那一根根細長的葛絲突然就好似活了過來,無風自動飄向水婆婆身前的半空。葛絲交纏相連、縱橫穿插、編織經緯,竟緩緩地憑空紡成布料。布料的一端慢慢飄移,而另一端的葛絲仍在不斷飛聚、織成長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