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洪惠一旦被說動,心里的就像雨后的毒蘑菇一樣不可遏制地萌生起來。她返回曲陶之后,便開始著手準備從生產車間里盜取技術的事宜。
生產過程中使用的凝膠,是由一系列化學藥品配制而成的。由于工藝上的要求,配制過程必須在生產現場完成,而且有著嚴格的用量和次序要求。唐洪惠不敢直接把配方和工序用筆抄錄下來,她能夠做的,就是每天記憶一小部分,然后回到家里默寫出來。配方資料并不算特別復雜,唐洪惠這樣做了十幾天,也就把整份資料完整地竊取出來了。
其實,為了避免泄密,曲陶已經采取了一些預防措施,包括把整個配方資料拆分成若干個部分,每個參與配制凝膠的工人只掌握其中的一小部分,只有眾人共同合作,才能夠把凝膠配制出來。但按照秦海的指示,黃燕玲故意給唐洪惠創造了一個可以檢查所有人工作的資格,這樣一來,唐洪惠就成為全公司唯一一個能夠接觸到全部配方資料的人了。
除了文字資料之外,一些關鍵藥品的樣品也是唐洪惠需要盜出去的東西。凝膠配方是在安河材料學院開發出來的,一部分關鍵藥品也是由大秦集團下屬的化工原料企業生產的,在運往曲陶的時候,這些藥品只有一個簡稱,這也是為了保密的需要。唐洪惠需要把這些藥品盜出去,交給日本人,讓他們通過各種手段分析出藥品的成分,這才能夠最終解決整個凝膠的配制問題。
為了盜取藥品,唐洪惠也是費盡了心機。按照要求,所有從事凝膠配制工作的人員,進入車間前都需要更換專門的服裝,離開時除了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外,還要進行全身淋浴,以避免他們有意或者無意地藥品的樣品,導致泄密。在這樣的嚴密措施之下,唐洪惠只能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先在車間里把一些藥品粉末灑在自己的頭發上,然后偽稱技術處有緊急工作要做,躲過淋浴的環節,把藥品車間。
唐洪惠也曾擔心過這樣做會引起公司的警覺,她甚至想好了一整套的說辭,用以解釋自己的行為。讓她覺得欣喜的是,她接連做了四五次這樣違規的事情,卻一次都沒有受到質疑,這讓她更加確信,黃燕玲是真的對她十分放心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一舉一動,其實全都在黃燕玲的監視之下。黃燕玲安排了一個極其可靠的下屬,偷偷地攝錄下了唐洪惠的表現。看到視頻里唐洪惠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黃燕玲只能是無語凝噎,她無與劉碩他們分享這些信息,只能在電話里向秦海做出匯報。秦海在得知這種情況之后,只是冷笑一聲,交代黃燕玲不要打草驚蛇,其他的話就不再多說了。
經過兩個月戰戰兢兢的努力,唐洪惠最終把所有的資料和樣品都拿到了手,并交到了王培超的手中。看著這些珍貴的材料,王培超忍不住縱聲大笑,他似乎看到了無數綠油油的美鈔正在向自己招手。
“哈哈哈哈,秦海還想算計我,現在他的命脈都攥在我的手上了!”王培超快意地叫囂著。
“可是,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對不起劉哥和黃姐他們了?”唐洪惠怯怯地說道。
“有什么對不起他們的?”王培超鼓著眼睛說道,看唐洪惠一臉黯然的樣子,他少不得要再解釋幾句:“洪惠,如果曲陶是咱們20個兄弟自己家開的,我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咱們的老爸都是生死的交情,我能坑劉哥、黃姐還有其他兄弟嗎?可是,曲陶是咱們的嗎,是秦海那個南方人占了大頭,咱們不過就是給他們打工的高級打工仔而已。他利用了咱們,還讓咱們對他感恩戴德,我就受不了這份窩囊氣。”
“可是,明明是沙叔叔讓他來幫咱們的啊…”唐洪惠無力地爭辯著,曲陶的前世今生,還有比他們這些人更了解的嗎?如果不是沙仁元拉著秦海來投資,如果沒有秦海無私的技術支持,哪有曲陶的今天?他們這些沒有父親的孤兒,哪有這種讓人羨慕的富裕生活?
王培超用不屑的口吻說道:“洪惠,我跟你說,包括沙叔叔在內,都被這個秦海給騙了。秦海想在曲武建一個陶瓷廠,可是一沒有關系,二沒有人手,他能辦起來嗎?結果,咱們這群冤大頭讓他看上了,表面上說,是他給我們投了資,出了技術,實際上,是他利用了咱們在曲武的關系,還有咱們這些免費的勞動力。你想想看,換成別的什么人,會這么賣力地給他干活嗎?我是后來才悟到這一點,從而那幾年,我還真把他當成一個大恩人了呢。”
“可是…”唐洪惠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是個搞技術的,腦子沒王培超那么靈,被王培超這么幾句話繞下來,還真是給繞暈了。
“沒什么可是的!”王培超道,“洪惠,咱們拿到了陶瓷刀具的凝膠配方,后面的事情就和曲陶、和秦海都沒什么關系了。等咱們把陶瓷刀具做出來,到時候就是一年上億美元的利潤。高村先生跟我說了,他可以幫著咱們幾家人一起辦移民,咱們都移到日本去,以后就是日本人了,和曲武沒有任何關系。”
“當日本人…”唐洪惠的臉上露出了復雜的表情,一時也是無語了。
在那個年代里,官方說的都是中日友好的事情,民間則充滿了對日本富裕生活的艷羨,移民日本并成為日本人是不少中國人心中孜孜以求卻又難以實現的夢想。劉碩、黃燕玲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受了老一輩人的影響,還是受了秦海這個后世憤青的影響,對日本人的印象很差,導致了整個曲陶內部都有一些與世俗格格不入的反日情緒。唐洪惠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里,即便內心并不特別反日,至少也做不到像王培超那樣對成為島國倭民如此津津樂道。
“好了好了,這個問題日后再說,我得先向高村先生報告這個好消息了。”王培超沒有在意唐洪惠的神情,他還沉浸在獲得了凝膠配方的喜悅之中。
“培超,你現在就要把配方告訴給日本人嗎?”唐洪惠問道。
“那可不是。”王培超拖著長腔說道,“這可是核心技術,千金不換的。日本人不拿出點料來,我才不會把這技術交給他們呢。”
“可是,我們留在手上,也分析不出藥品的成分來啊?”唐洪惠提醒道。
王培超自信地說道:“我拖得起,可是庫塞拉公司拖不起。我注意到了,自從曲陶放出風來,說已經開發出了陶瓷刀具,高村、長友這兩個小鬼子的臉色就沒好起來過。我估摸著,他們要想自己開發出同樣的技術,起碼也得幾年時間,可是這幾年時間,他們能等得了嗎?現在咱們是一點都不著急,著急的是日本人。這個時候不敲一敲他們,以后就沒機會了。”
“好吧…培超,你自己小心就好了,千萬別把我…”唐洪惠沒有再說下去,后面的意思很明白了。
送走唐洪惠,王培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如果不是為了拿到曲陶的核心技術,他才不會對唐洪惠給予這么多的好臉呢。這個女人情商不足,膽子也小,屬于豬隊友的級別。王培超已經想好了,等到從日本人那里拿到了應得的好處,他給唐洪惠象征性地回報一點,從此就不再與她來往了。至于說什么一年上千萬美元的分紅,這種話也就是說說而已。到時候,他全家都移民到日本去,唐洪惠還能跑到日本去找他要賬?
在腦子里把唐洪惠的事情甩出去之后,王培超撥通了國際長途電話,聯系上了長友修一,向他報告自己已經拿到了凝膠的配方,現在輪到庫塞拉公司來出價了。
“他提出了什么條件?”聽到長友修一的介紹,西川清宣冷冷地問道。
“他希望我們出資2000萬美元入股超賽公司,占股20。同時他還要求我們在破解了凝膠配方之后,和他共享這些結果,并且支持超賽公司在國際市場上銷售陶瓷切削刀具。”長友修一說道。
“這真是一個貪得無厭的混蛋!”西川清宣怒道,“那個超賽公司完全是靠剽竊曲陶的技術才發展起來的,本身沒有任何的技術實力。至于它的資產,就更不值一提,王培超憑什么要求我們拿出2000萬美元,而且只占20的股份?這簡直就是訛詐。”
“是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長友修一微微地躬著身子附和道,“可是…這個混蛋現在攥住了核心技術,有恃無恐,我們一時還真沒什么辦能夠讓他屈服。”
“這真是一個聰明的混蛋。”西川清宣的調門低了幾分。這些年,他也曾與不少中國人打過交道,他深深地理解到,中國人的智商的確是不容小覷的,如果說有些中國政府官員在經濟合作中會顯得很傻,那不過是因為花的不是他們自己的錢。在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時候,中國人的聰明是難以想象的。
王培超現在就是這樣一個狀態,這讓西川清宣有一種無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