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村先生,田中先生,你們是來出庭的嗎?我王培超現在啥都沒有了,只有爛命一條,你們想要就拿走吧。”
在超賽公司的會議室里,王培超用凜然的語氣對來訪的高村武彥和田中達男說道。事到如今,他還真是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打算了。
公司已經完全停產了。事實上,即使沒有庫塞拉對超賽公司的起訴,公司的生產也得停下來,因為公司最重要的產品陶瓷刀具已經被證明存在著嚴重的技術問題,已經賣出去的都在大量退貨,誰還能繼續生產下去。
隨著一批批索賠的客戶涌到長固,劉肇成終于知道,超賽公司欠下的錢遠不止是材料供應商們那一兩百萬,還有需要賠付給客戶的幾千萬貨款、設備賠償金和違約罰金,不算庫塞拉的25億美元高額索賠,超賽公司也已經是資不抵債了。在這種情況下,劉肇成下令讓公安部門封閉了超賽公司的車間和辦公室,嚴禁任何人接觸任何財產。
這么大一家企業的破產,牽涉到的事情是方方面面的,供應商、客戶、銀行、職工,還有政府方面的稅務等等,這些方面的利益都要考慮到,任何一方利益受損都會影響到社會的穩定。在這種時候,政府當然要出面接管公司,以便全面地協調后續的賠償事宜。
公司里的職工大都被遣散了,只留下少數幾個人負責一些必要的設備保管和移交工作。公安局安排了一批警察,24小時輪換值守,盯著超賽公司的一草一木,以防不測。
為了安排王培超與高村武彥、田中達男的會面,劉肇成特地批準了他們可以使用超賽公司的會議室,目的也是為了給這次會面提供一個顯得正式一點的場所。不過。與以往高村武彥他們訪問超賽公司的時候不同,這一回會場上沒有果盤、鮮花,也沒有來回提供服務的漂亮姑娘,只有兩個日本人、一個翻譯與王培超、關連生、何壽祥三人面面相覷,空氣中似乎可以聞到淡淡的硝煙味道。
“王先生,你不要著急。我和田中君是來幫助你們的。”高村武彥露出滿臉的真誠之色說道。
“幫助我們?”王培超哼了一聲,“真想幫助我們,就先把你們的訴狀撤了,然后給我們提供2000萬人民幣的貸款,幫助我們重新把生產組織起來。”
“王先生,訴狀現在還不能撤。不過,如果我們雙方能夠達成一些共識,那么我們選擇庭外和解的方式解決糾紛也未嘗不可。”田中達男陰沉著臉說道。
“你說吧,是什么共識?”王培超說道。
“我們希望貴公司能夠起訴曲陶。要求曲陶承擔你們所面臨的25億美元賠償。”田中達男說道。
“起訴曲陶?”關連生看著翻譯,“我說,你不會是譯錯了吧?”
“不會的,田中先生就是這個意思。”翻譯鄭重地說道。
“這小鬼子抽什么瘋呢,曲陶不起訴我們就已經不錯了,我們起訴曲陶…起訴他們什么?”關連生沒好氣地說道。
翻譯皺了皺眉頭,把關連生的話轉述給了田中達男,當然。“小鬼子”這樣的敬語他是不會直譯的。
“曲陶為了和庫塞拉公司競爭,采取了卑劣的手法。他們安排王先生、關先生你們假裝離開曲陶。開辦了超賽公司,并與庫塞拉進行合作。隨后,他們向庫塞拉提供了虛假的陶瓷刀具凝膠配方,導致庫塞拉公司蒙受了巨額損失。而在這個時候,他們卻又突然否認與超賽公司的關系,任憑你們三位成為損失責任的承擔者。對于這樣的行為。你們不應當予以起訴嗎?”田中達男滔滔不絕地說道。
“田中先生,你說的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我們和曲陶明明沒有任何關系,這樣起訴曲陶,沒有任何證據,法院能接受嗎?”何壽祥質疑道。
田中達男呵呵地干笑起來:“法院能不能接受。就不是何先生需要考慮的問題了。只要你們向法院起訴,我們就可以與貴公司達成院外和解,取消對你們的索賠要求。如果我們雙方合作愉快,我們甚至可以為三位先生提供到日本去工作的機會。”
“我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想把曲陶一起拉下水,是這樣嗎?”王培超這一刻腦子變得非常清醒,實在是他平時也習慣于搞點陰謀,對于庫塞拉的這種舉動,他頗有一些隱隱的熟悉感覺。
田中達男笑而不語,高村武彥咳嗽了兩聲,說道:“王先生,這不是要拉誰下水的問題,而是要為你們討還公道。據我們了解,唐洪惠女士已經被他們作為棄子犧牲掉了,難道你們也想成為他們這種不公平競爭手段的犧牲品嗎?”
“這樣做,對我們有什么好處?”王培超直截了當地問道。
對方的目的,他非常清楚。如果超賽公司要按田中達男說的那樣去起訴曲陶,結果如何,他也能夠想象得出。一件完全沒有證據的事情,法院是根本不會受理的,就算能夠勉強立案,也根本經不起法庭上的質詢。
在這種情況下,田中達男還是堅持要他們去起訴,顯然是想借此來炒作,屆時各種媒體一刊登這個消息,再把超賽公司的敗訴歸于政府部門在幕后拉偏手的結果,就會有相當一批人相信這種陰謀論了。
這是庫塞拉從目前的產品質量丑聞中脫身的一個好辦法,但是,對于超賽公司來說,就不盡然了。
官司是肯定打不贏的,打官司的過程,會又一次地得罪秦海,王培超不知道秦海會因此而采取什么后續的手段。既然有害而無利,那么庫塞拉要讓超賽公司這樣做,就必須要拿出一些代價來,王培超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我們可以放棄對你們的索賠。”田中達男說道。
“哈哈哈哈!”王培超仰天大笑起來,“這也算是給我們的好處?25億美元,虧你們想得出來。我超賽公司砸鍋賣鐵也賣不出這么多錢,你們的索賠不就是一個笑話嗎?當初那紙合同,完全就是你們欺騙了我們,你們說寫上這些條款的目的在于好向股東交代,而事實上卻是留下了一個坑讓我們往里跳。我輕信了你們,簽了這樣的合同,我認栽。可是我現在是光棍一條,你們又能拿我怎么樣?”
看到王培超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高村武彥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田中達男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們的確無法拿回25億美元的賠償,但我們的權利如果得到了法院的確認,貴公司的殘值就需要優先用于賠償我們。至于你們的那些供應商和客戶,你覺得他們會輕易放過你嗎?”
“原來是你這個小子在背后煽風點火!”王培超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有關超賽公司資不抵債的消息,原本不應該傳播得這么快的,結果卻是弄得滿城風雨,以至于王培超他們想轉移資產都沒來得及。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田中達男在背后搗的鬼,他的目的很明白,那就是要把王培超等人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以迫使他們對自己唯命是從。
“培超,你說什么?”關連生腦子遲鈍一點,沒弄清楚這中間的關節,他扭頭向王培超問道。
“咱們那些債主突然同時得到消息,就是這個混蛋搗的鬼,他想讓咱們走投無路。”王培超用手指著田中達男,說道。
“我艸!”關連生頓時狂怒起來,他想也沒想,隨手抓起桌上的煙灰缸便向田中達男扔去。
田中達男沒聽懂他們倆人交流的信息,自然也想不到關連生會突然發難。眼見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向自己飛來,他條件反射地一偏頭,只聽“梆”地一聲,陶瓷質地的煙灰缸正砸在他的腦門頂上,鮮血順著他的臉頰便流了下來。
也難怪關連生會如此暴躁,短短幾天時間,他幾乎是從天堂一下子掉進了地獄,這全是拜田中達男所賜。討債者同樣也洗劫了他的住處,他老婆為了保護家產,還被不知什么人打了幾拳,眼眶直到現在還是青的。關連生早就已經發下誓言,說只要知道了是哪個王八蛋在背后挑事,就一定要和對方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田中達男應當慶幸關連生此時沒有帶刀,否則后果遠比現在嚴重得多。
“巴嘎!”田中達男發出一聲咒罵。
“你特喵還敢對我說巴嘎!”
關連生說著便站了起來,抄起了身邊的一把折疊椅,準備上前與田中達男理論。他懂的日語單詞不多,但“八嘎亞路”之類的日式國罵,他還是知道幾個的。聽到對方居然敢罵人,他的氣就更大了。
這時候,守在門外的警察已經聽到動靜了,趕緊沖進門來,適時地攔住了關連生。田中達男倒沒有想和關連生決斗的意思,他只是用手捂著腦袋,嘴里不干不凈地嚷嚷著一堆日語。高村武彥哪里見過這種陣勢,坐在一旁手足無措,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了。
“高村先生,田中先生,你們做事也太毒辣了,如果你們想用這樣的方法來逼我們屈服,我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王培超看著高村武彥和田中達男,一字一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