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胡志忠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這些天,他一直與龍長生、孫玉智等人在一起合作,與秦海共同暢想新型永磁電機的市場前景,在他的潛意識中,早就把自己當成了大秦集團的一員,把安河電機廠看成了大秦集團的下屬企業。乍一聽陳昊說并購的事情要黃,怎能讓他不覺得吃驚。
“柴省長當著鄭廠長和我的面,親口說并購的事情是確定無疑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怎么會黃呢?”胡志忠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低聲地向陳昊問道。
陳昊道:“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我那個同學說,省長們正在開會,會場上都快打起來了。柴省長堅持說要維持原來的安排,王省長說情況發生變化了,沒必要堅持。他跟我打電話,說估計柴省長的意見會被放棄,讓我們有個思想準備。”
“什么思想準備?”胡志忠覺得腦子有點懵,他想不出什么樣的事情會導致省長們大打出手,當然,這個“打起來”的說法,應當也是夸張吧。他想不明白的還有,即使并購案不能成功,他又有什么需要準備的呢?
陳昊道:“胡總工,從剛才的情況來看,我覺得秦總和孫教授他們應當還不知道這件事。等他們知道了,我擔心他們會要求帶走所有的技術資料,咱們對這一點得有一些準備。”
胡志忠道:“準備什么?就算是并購的事情黃了,永磁電機的合作還可以繼續做下去啊。這件事對我們和對大秦集團都是有好處的,秦總沒理由不和我們合作下去。”
“事情恐怕不那么簡單。”陳昊道,“我另一個同學跟我說過。大秦集團做事不地道,違反國際規則,弄不好這次要倒霉了。咱們最好跟他們走得遠一點,免得惹火上身。”
“你怎么這么多同學?”胡志忠皺著眉頭說道,“你同學怎么會知道大秦集團做事不地道?還有什么違反國際規則。這種話你也相信?”
陳昊道:“我這個同學是在日本留過學的,對國外的事情很了解。不過,當時他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也不太相信,所以沒有告訴你。現在聽說省里要否定并購的事情,我覺得和這事有關。”
“違反國際規則?”胡志忠嘴里念叨著這句話。琢磨著自己所了解的大秦集團的事情。他對大秦集團的了解有限,主要知道的也就是與春山公司相關的這件事,這件事情里,大秦集團肯定是給春山公司刨了一個坑的,可是這個坑也是春山公司自愿跳進去的。找不出大秦集團的毛病,怎么可能會有問題呢?
正在深思之間,實驗室的門打開了,秦海和孫玉智從里面匆匆地走了出來。看到胡志忠,秦海走上前說道:“胡總工,很抱歉,出了點事情,我必須馬上到省政府去一趟。咱們今天就聊到這吧。”
“是什么事?”胡志忠下意識地問道。其實,他這話已經是多余了,從陳昊剛才透露的消息。再看秦海滿臉鐵青的顏色,他知道秦海肯定也是聽到了消息,甚至是比自己更確切的消息。
難道并購的事情真的出了岔子?
秦海只是勉強一笑,沒有向胡志忠多解釋什么,便大踏步地走出了實驗樓。候在外面的黑子接到秦海的手機通知,已經把車開過來了。秦海拉開車門,先讓孫玉智上車。然后自己坐進去,向黑子吩咐道:“省政府。快!”
奔馳車卷起一路塵土,向省政府的方向疾馳。黑子一邊開著車一邊問道:“秦總,出什么事情了?”
“咱們兼并安河電機廠的事情出變故了。”秦海沉聲說道。
“什么!”孫玉智和黑子同時驚呼道。剛才秦海接了一個手機電話就拉著孫玉智出來了,也沒向孫玉智解釋什么,到這個時候,孫玉智才知道秦海匆匆忙忙趕往省政府的原因是這個。
“柴省長不是親口答應你了嗎?”黑子問道。
秦海苦笑道:“還是老廠長有經驗,前幾天他就跟我說,夜長夢多,任何事情只要沒有最終確定,在最后一刻都有可能會出變故,想不到還真讓他說對了。”
“什么原因呢?”孫玉智問道。
秦海道:“我也不知道,柴省長說電話里說不清楚,不過,我能感覺得到,他也非常惱火。”
“這事鬧的…”黑子呲著牙嘆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是插不上嘴的,只能趕緊開車把秦海送到柴培德那里去。
車到省政府,秦海讓孫玉智和黑子在車里等著,自己大步流星地向辦公樓走去。辦公樓的門衛早就認識秦海了,見他進門,也沒檢查證件,便讓他直接上樓去了。
“小秦,你來得真快。”
看到秘書把秦海帶進來,柴培德微微點了一下頭,面無表情地招呼道,隨后又向秘書吩咐了一聲:“給秦總倒一杯茶來,然后所有來見我的人,一概擋駕。”
秘書答應了一聲,給秦海倒了茶,然后便退出了辦公室,并且輕輕地掩上了門。秦海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沙發上的柴培德,說道:“柴省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盡管說吧。”
“你們并購安河電機廠的事情,恐怕要有變化了。”柴培德說道。
“為什么?”秦海問道。
柴培德道:“因為有另外一家企業也看中了安河電機廠,表示要以相同的條件進行并購。”
“相同的條件?”秦海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復道。
“是的,相同的條件。”柴培德道,“1000萬的現金,接受全部債務,承諾負責全部退休工人工資,還有裁員最多不超過10。”
秦海道:“我們的條件可不止如此,我們還承諾會向安河電機廠投入不少于10億元的資金,兩年之內使安河電機廠的年上繳稅收超過1億元,這些對方也能做到嗎?”
“這些條件只是你們的口頭承諾,不列入并購文件的,所以不能算數。再說,對方也的確表示了要擴大安河電機廠生產規模的意思,而且不一定比你們的投入更少。”柴培德淡淡地說道,秦海從他的語氣里能夠感受到一分譏諷之意。
“就算是條件相同,畢竟我們是先提出要求的,在同等條件下,省里也應當優先考慮我們吧?這家企業有什么背景,能夠把我們擠出去?”秦海追問道,他當然不會覺得柴培德是個出爾反爾的人,連柴培德都覺得無奈的事情,顯然是有些蹊蹺的,難道對方企業的來頭很大嗎?
“這是一家日資企業。”柴培德終于揭開了謎底。
“日資?”秦海一愣,沉了幾秒鐘之后,他冷笑著說道:“這就難怪了,我們大秦集團在省里,甚至在全國,都算是有點名氣的大型企業了,可是在日資面前,還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在你們省領導的心里,也是覺得寧贈友邦、不與家奴的嗎?”
“你說的這句話,剛才在省長辦公會上,我已經對王省長說過了。擱在我過去的脾氣,當時都想和他打起來了。”柴培德說道。
“王省長,王賀?”秦海問道。這位王賀副省長,秦海也是見過的,知道他多少有些媚外情結,經常在各種場合大談國外如何如何先進,任何事情都要拿國外的標準來對照一下。柴培德在辦公會上說出“寧贈友邦”這樣貶損的話,可以想見當時的沖突是如何激烈了。
“提出兼并要求的,是一家名叫小原機械會社的日本企業,這家企業想必你也聽說過吧?”柴培德稍稍冷靜了一點,用耐心的口吻對秦海說道。
秦海點點頭:“聽說過,這是日本一家老牌的電機企業,如果我們兼并了安河電機廠,和他們就是競爭對手了。他們怎么會突然想到要并購安河電機廠的呢?”
柴培德道:“他們倒不算是突然想要并購,至少在一年前,小原會社就已經和安河省聯系過了,希望能夠并購安河電機廠。不過,當時他們提出的條件非常苛刻,省里做了最大的讓步,也達不到他們的要求,所以這件事就擱置下來了。這一回,他們突然改變了主意,愿意按照你們提出的條件進行并購,這個條件相比他們一年前的出價,高了不止10倍了。”
“所以省里就把我們出賣了?”秦海帶著不悅的情緒說道。
柴培德道:“我在會上說,大秦集團并購安河電機廠的事情,已經是上過會的,包括王省長在內的各位省領導都舉手同意了,而且有會議記錄為證,這種事情是不能輕易反悔的。再說,大秦集團是省里一直扶持的重點民營企業,說是安河省的一面旗幟也不為過,怎么能夠為了一家日本企業而傷了我們自己企業的心呢?”
聽到柴培德這樣高度評價大秦集團,秦海沒有一絲自豪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諷刺。他冷笑道:“呵呵,王省長怎么說的?”
柴培德道:“他說,正因為大秦集團是省里一直扶持的企業,所以才應當在這個時候發揚風格,不要讓省里為難。”
“我呸他丫一臉!”秦海忍不住爆起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