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你這陣子折騰的動靜可真夠大的。”
在安河省政府的副省長辦公室里,柴培德笑呵呵地對來訪的秦海說道。
“柴省長指的是哪件事啊?”秦海笑著問道,這倒不是他有意裝傻,而是他折騰出來的事情實在太多,他真的不知道柴培德指的是哪件。
“當然是你在金南鬧的那出了。”柴培德說道,“好家伙,都上了中視了。緊接著就是國家十幾部委聯合發文,要求各地加強經濟中的環境保護問題,聽說中央還準備提出環保一票否決制,不管各地的經濟水平如何,只要環保不達標,地方政府的成績就不合格,這可是給我們上了一道緊箍咒啊。”
“這不是好事嗎?”秦海答道。
柴培德說的這個情況,秦海是知道的。那是在他向王鴻生匯報過金塘的事情之后,王鴻生專門安排人到金塘去進行了調查,隨后便向中央提交了一份報告,并聯合中視開展了一次專門報道。中央領導對于這件事十分重視,在王鴻生的報告做了長篇批示,于是就有了十幾部委聯合發文的事情。
“好事是好事啊。”柴培德道,“誰不希望又有經濟,又有青山綠水,就像你妹妹代言做的那個公益里說的那樣,人與環境和諧。可是搞環保是要花錢的,像我們安河省這種經濟水平處于全國中游的省份,環保投入都非常緊張,至于那些經濟狀況更差的省,就更不用說了。你不知道,我在京城開會的時候,其他省里來的領導是怎么說的?”
“怎么說的?”秦海好奇地問道。
柴培德模仿著其他官員的樣子。說道:“他們一見我,就問:老柴,聽說那個秦海是你扶植起來的典型啊?我說:哪里哪里,只不過跟我關系比較熟罷了。他們又說:這個秦海可把我們給坑苦了,我們好不容易引進幾家企業,也就是稍微有點污染而已。現在都不知道該怎么處置了。要不,你讓你們那個秦海到我們這里來投資建幾家沒污染的企業,算是給我們一個補償吧。”
“呃…我欠他們的了?”秦海假意地苦著臉說道,“環保法是國家制訂的法律,與我何干?再說,把環境搞得好一點,不也是民生的一部分嗎?”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柴培德總結道,他話鋒一轉,露出了自己的真實用意。說道:“別的省的事情,你管不了。安河是你的老家,又是你起家的基礎,你可不能不管。我們省里可以加強污染治理的力度,把污染企業或者關閉,或者責令整改,但因此造成的損失,要由你秦大董事長來負責才是。”
“怎么負責?”秦海問道。
柴培德伸出一個手指頭。說道:“今明兩年,每年至少在安河投資10個億。而且要見效快,一兩年就能夠產生就業崗位和利稅。”
“每年10個億,而且還要馬上能夠見效,柴省長,您這可是為難我了。”秦海嘴上說著為難,臉上的表情卻是極其輕松的。看不出什么為難的樣子。
“哈哈,我知道,這件事情對別人來說可能是為難的事情,對于你小秦來說,可就只是小事一樁了。你小秦是從來都沒讓人失望過的哦。”柴培德笑著說道。
柴培德與秦海是老熟人了。最早的時候,秦海不過是寧中英手下的一個青工,柴培德是堂堂副市長,在秦海面前頗有一些長輩和首長的尊嚴,與秦海說話時也多是以教導、表揚的口吻。這些年,柴培德眼看著秦海從一無所有成為一家資產過百億的大型企業的董事長,在心理上與秦海之間的地位差距也就不知不覺地縮小了。時至今日,雖然他還是一口一個“小秦”地稱呼著秦海,但卻絲毫不敢把秦海當成一個普通的下屬或者晚輩。
秦海客套了幾句,然后收起調笑的表情,對柴培德說道:“柴省長,你說得對,安河既是我的家鄉,也是大秦集團的大本營,我們理應為安河多做一些事情。今明兩年,每年投資10億元,這件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關鍵之處,還在于省里能給我們什么樣的。”
柴培德知道秦海要說到實在的地方了,他也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們需要什么樣的,盡管提出來,只要是符合政策的,省里就一定會給你們大開綠燈。”
“我們想兼并安河電機廠,省里能不能同意?”秦海直截了當地問道。
“安河電機廠?”柴培德皺了皺眉頭,“你們集團不是搞材料的嗎,要兼并安河電機廠干什么?”
秦海倒也沒有隱瞞,他說道:“我們最近準備推出一種新的稀土永磁材料,主要用于生產永磁電機。我們希望在兼并安河電機廠之后,投入不少于10億元提高其生產能力,生產全系列的永磁電機。”
“給安河電機廠投入10億元!”柴培德的眼睛瞪得滾圓,“你知道安河電機廠的資產原值是多少嗎?”
秦海微微一笑,說道:“知道。安河電機廠資產原值大約是2億元左右,現值不超過5000萬元。不過,廠子的負債也有4000多萬,而且每年虧損在1000萬以上。如果今年不完成兼并,到明年,這家廠子就已經是資不抵債了。”
“這么說,你是有備而來的?也就是說,即使我不提讓你們投資的事情,你也要跟我提安河電機廠的事情,是這樣嗎?”柴培德此時倒是平靜下來了,他明白了秦海前來拜訪自己的目的,同時也對秦海打算兼并安河電機廠的事情產生了幾分興趣。
安河電機廠想當年也是安河省響當當的大型國企,產品包括各種類型的電動機,頗有一些技術實力。這幾年,由于不適應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企業經營要求,產品缺乏創新,同時又帶著濃烈的官商作風,經營越來越困難,出現了連年的虧損,成為安河省的一家老大難企業。
柴培德作為分管經濟的副省長,對安河電機廠自然是非常熟悉的,他曾經幾次親自去廠里視察,找廠領導開會,探討扭虧脫困的方法。可惜的是,廠里那些領導根本就沒有什么上進心,見到副省長來了,只知道一味地叫苦,希望省里給錢、給政策,有效的扭虧策略卻是一條也提不出來。
時下,全國各地類似于安河電機廠這樣的虧損國企有數十萬家,國家的政策導向就是讓這些企業自己去市場上謀生路,如果找不到生路,那就任其破產倒閉,或者以很低的價格出售給外資或者民營企業。
安河省也想過要把安河電機廠賣掉,而且也的確有過一些外商前來洽談。不過,這些外商看出了安河電機廠的窘迫,開出的條件十分苛刻。他們希望拿到安河電機廠的設備和地皮,但又不愿意承擔安河電機廠目前背負的4000多萬債務。此外,在職工安置方面,這些外商的條件也很難讓人接受,如果照他們的條件去做,安河電機廠只有不到500人能夠留下,余下的3000名職工和上千退休工人就會完全甩給政府了。
正因為各種條件都談不妥,所以出售安河電機廠的事情就被擱置下來了。那些有意兼并這家企業的外商和民企倒也不著急,他們打算等到安河電機廠垮得更厲害一些的時候再出手,那個時候,他們要付出的代價就會更小了。
柴培德沒少為安河電機廠的事情操過心,有一次寧中英到紅澤來辦事,順路來拜訪柴培德時,柴培德也向他說起過安河電機廠的事,還半開玩笑地問過寧中英是否有意兼并這家企業。柴培德記得寧中英當時的回答就是說大秦集團是專注于材料生產的,對電機沒什么了解,所以不會考慮兼并安河電機廠的事情。誰料想,峰回路轉,秦海居然主動上門來求購了。
“呵呵,柴省長,不是你向我們寧廠長提出來,希望我們大秦集團兼并安河電機廠的嗎?我們也是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這才勉為其難地提出要收購。如果柴省長覺得不合適,那就權當我小秦沒有來過好了。”秦海說著,就擺出了一副準備起身告辭的樣子。
柴培德當然知道秦海是虛張聲勢,收購一家企業可不是能夠當兒戲的事情,秦海既然張口了,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會因為柴培德的一兩句話就改變主意。
不過,盡管如此,聽到秦海的表態,柴培德還是要做出一些姿態,他笑著說道:“瞧你說的,你們愿意為省里排憂解難,這種精神值得大家學習啊。安河電機廠是省里的重點企業,職工素質好,企業的技術實力強,在國內外還有一定的品牌知名度,對于這樣的企業,我們一向是非常重視的。
如果是一家普通的企業想要兼并安河電機廠,我們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不過,你們大秦想兼并,我們是一定會的。說說看吧,你們準備以什么條件兼并安河電機廠,兼并之后,又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