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干什么,我是日本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
川島一郎的雙腿也在發抖。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有武士道精神的,作為戰后和平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川島一郎從來沒有經歷過被人用槍指著胸口的事情,更不用說對方還是異國的軍人。
劉序平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哪里還有精神過來替川島一郎做翻譯。不過,現場還有一個懂日語的秦海,聽到川島一郎的話,他呵呵笑著走上前,同樣用日語答道:“川島先生,我方懷疑你利用公益人士的身份,盜取重要的軍事資源,所以需要對你進行調查,請你配合。這是安河省軍區的命令,你要看一下嗎?”
秦海向川島一郎出示的,正是岳國陽手寫的那份命令。在這命令上,明確要求將川島一郎控制起來,待調查清楚后再做處置。熊宏康所做的,不過是執行軍區司令部的命令而已。
“秦海同志,這是怎么回事?你們為什么這樣對待川島先生?”曾永濤匆匆忙忙地跟上來了,看到士兵們用槍指著川島一郎,并且收走了他的公文包,不禁大驚。他不像劉序平那樣愣頭愣腦,敢于與軍方叫板,但事關重大,他無論如何是要問個究竟的。
秦海把兩張傳真件一并交給曾永濤,說道:“曾處長,現在事情已經弄明白了。北溪市各鋼鐵廠的廢礦渣中,均包含有豐富的國防軍工礦物元素。川島一郎以欺騙手段,企圖盜取這些礦渣,已經危及到國家的國防安全,所以省軍區下達命令,要求扣留所有的礦渣及相關人員,川島一郎毫無疑問是被扣留的對象。”
“你不是說這礦渣里有什么鉭和鈮嗎,怎么成了國防礦物了?”曾永濤問道。
秦海微微一笑,道:“曾處長。咱們搞外事工作的,也還是需要一些科學常識的。鉭是一種質地堅硬、富有延展性和極高抗腐蝕性的重要金屬材料,可用于制造軍用設備中非常重要的鉭電容器,其合金物還可以用于制造火箭、導彈中的耐熱高強度部件。鈮合金同樣具有極高的熔點。可用于制造戰斗機的噴氣引擎。你說說看,這算不算重要的國防物資?”
秦海的這個說法,半真半假,多少有些欺負文科生的意思。鉭和鈮的確都是重要的材料,但其用途并不僅限于軍事。鉭鈮礦只是價值比較高,但并不屬于軍事上的禁運礦物,而且全世界也并非只有中國出產這類礦物,將其列為國防物資,有些扯虎皮做大旗了。
不過,這面大旗并不是秦海自己扯出來的。而是岳國陽替秦海找到的理由。秦海交代李林廣對礦渣進行分析檢測,并吩咐其一旦得出檢測結果,就立即與岳國陽聯系,爭取岳國陽的支持。
岳國陽向李林廣認真了解了鉭、鈮這兩種材料的用途,當聽說這兩種材料都在軍事領域有重要應用的時候。便自作主張將其定義為國防物資了。軍隊要介入地方事務,總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外國人騙取能夠用于軍事用途的礦產資源,而且數量巨大,這個理由足夠讓岳國陽下令扣人了。
“這些礦渣真的有鉭和鈮,秦海說的是真的。”曾永濤粗略看了一下兩份材料,扭頭對跟著一起過來的王逸橋說道。雖然上面的技術術語他看不明白。但岳國陽的命令卻是寫得清清楚楚的,上面還蓋著省軍區司令部的公章,這是不可能作假的。
王逸橋臉色極其難看,他感到自己真是一錯再錯,現在連一點挽回的余地都沒有了。他在心里問候著秦海的祖宗八代:不就是這么一點礦渣嗎,你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干什么?現在連軍隊都調過來了。還有什么省軍區司令員的親筆命令,這是不打算給人留出活路了咩?
“老寧,你看這事…你說幾句吧。”王逸橋這個時候開始抱寧中英的大腿了,在所有這些人中,他只和寧中英還有些交情。而寧中英又能夠影響秦海。他希望寧中英能夠出面來調停,讓事情不要變得不可收拾。
寧中英在看到軍隊出現的時候,也被震驚了。秦海早就對他說過,準備借助于省軍區的力量來干預此事。在這之前,寧中英一直覺得岳國陽可能會通過省里的行政渠道來施加影響,誰想到他居然會采取如此簡單和有效的方法,直接派兵把川島一郎都給扣了。
“小秦,注意一下分寸,不要把事情搞大了。”寧中英走到秦海面前,低聲地吩咐道。
“寧廠長放心,我會把握的。”秦海說道,得意不可再往,這個道理秦海是知道的。
面對軍方,川島一郎是不敢反抗的,熊宏康命令兩名士兵押著他返回部隊的營地,先軟禁起來,等待上級命令。曾永濤和劉序平都是陪川島一郎來的,在這種時候自然不能離開,于是也跟著川島一郎去了部隊營地。劉序平剛才被士兵們的陣勢嚇得失禁了,褲子上濕漉漉一片,雖然大家都裝作沒看見,但劉序平也知道自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恨不得把腦袋藏進胳肢窩里,哪里還有此前的囂張氣焰。
帶走了川島一郎,余下的事情,照寧中英的說法,就是人民內部矛盾了。秦海沒有與王逸橋為難,反而說了一些諸如“始料未及”之類的場面話,讓大家都能夠有臺階可下。不過,熊宏康倒是非常恪盡職守地留下了一個班的士兵,看守著渣場,美其名曰保護現場。王逸橋對于這樣的安排,自然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看著秦海一行坐上車揚長而去,王逸橋渾身像被抽了筋一樣,癱軟著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目光呆滯。洪元不識時務地湊上前來,問道:“王廠長,現在咱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等上頭的通知唄!”王逸橋沒好氣地訓道。
“青鋒廠這兩個家伙太囂張了,王廠長,咱們可以到市里去告他們。”洪元出著餿主意。
“蠢!”王逸橋喝道,“寧老頭這一把賭贏了,連省軍區都出來給他撐腰,這是市里能夠扳得動的嗎?你知道省軍區岳司令和省里的楊省長是什么交情嗎?”
王逸橋的郁悶自不必說了,一個日本人在北溪被軍隊扣押了,這件事在安河省的政府系統里掀起了軒然大波。省外事辦首當其沖,頓時就炸了鍋。有人嗷嗷叫著要到上頭去告狀,說軍方隨意插手地方事務;也有人幸災樂禍,風言風語地說辦里某些人與外賓過從甚密,沒準是被外國間諜收買過的。
這樣大的動靜,省里當然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在經過緊急磋商之后,副省長楊亦赫聯系上了岳國陽,二人合乘一輛小汽車,連夜趕往北溪。
“老岳啊,你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在路上,楊亦赫搔著沒剩幾根頭發的腦袋,對岳國陽抱怨道。楊亦赫是個轉業軍人出身,在部隊的時候曾經與岳國陽是搭檔,關系是極為融洽的。他嘴里說著難題,臉上卻是笑呵呵的,絲毫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岳國陽把有關的情況一五一十向楊亦赫說了一遍,楊亦赫點點頭,說道:“我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其中必定有緣由。你老岳不是魯莽的人,既然敢派兵扣押外賓,手上肯定是拿著王牌的。我們說改革開放是沒錯的,但這種打著友好的旗號來騙取我們資源的外國人,我們有什么必要對他們客氣?老岳,這件事你干得漂亮。”
岳國陽道:“我也是一時氣急了,這幫小鬼子實在是太可惡了,明明是想偷咱們的東西,還打一個什么環保的旗號,讓咱們對他們感恩戴德。如果小秦腦子里多一根弦,咱們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楊亦赫道:“老岳,剛才這一會,我已經聽你說了七八遍小秦了。這個小秦是何許人也,能夠讓咱們岳大司令都如此念念不忘啊?”
岳國陽笑道:“這個小秦,說起來還真是個奇人呢,我也算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還就沒見過一個這么能干的人。我最早見他,是因為請他去幫導彈部隊診斷尾翼材料的事情,那么多大專家都沒有解決的問題,他加入之后,居然一個月不到就解決了,你說這事神不神奇?”
“他是哪個大學畢業的?”楊亦赫問道。
岳國陽道:“最奇怪的就是他的學歷了,他居然是咱們省農機技校的畢業生,我讓人去查過了,他的學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讀書期間除了比較喜歡看書之外,也沒有什么異常之處,政治上是完全可靠的,只是能耐之強,讓人費解。”
“這也沒什么費解的,天才總是有的嘛。”楊亦赫不以為然地說道,“不過,老岳,既然你都如此看好他,這次到了北溪之后,我倒想和他好好聊聊,現在要搞經濟建設,人才是寶貝啊。”
“你肯定會見著他的,這小子,給老子捅了這么大的漏子,老子饒不了他。”岳國陽面帶笑意,惡狠狠地說道。由技術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