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間的面積,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寬敞,一個挨著一個的染池間,幾乎只間隔兩個人走過的距離,稍作不小心,兩個染池的色料,便會噴濺到一起,所以染工的責任量,要非常細心才可。品書網 可能是因為染間的面積有限,位于一旁的空地里,還擺著大大小小的染缸,但都是一些不常見的色料,不過畢竟是色料,多少回帶有些污染化學之類的東西,所以整個染間都彌漫著濃烈刺鼻的染料味。
宋安樂忍了很久,一直醞釀自己適應染料的味道,但敏感的鼻腔,還是抵不住染料的刺激,她捂著嘴輕輕的干咳了幾聲,梅心趕緊扶著她問道:“小主,您怎么樣?”
梅心原以為宋安樂早該受不了這個問道,但沒想到宋安樂卻能堅持這么久,畢竟嬌慣至今,突然面臨這種環境,實在不是常人所能接受。
“沒事;”宋安樂搖了搖頭,并淡淡的笑道:“只是咽了口冷風。”
梅心還是不放心的說道:“要不...您先去回去吧,我們在這里學習。”
“那怎么能行,以后這里是我們的任務地,我怎么不在呢。”
綠茵早就察覺到,不止是宋安樂一人感到不適,凡是初進這里的人,都會出現不適的反應,有的人甚至還會出現眩暈嘔吐等不良癥狀,所以她也好心說道:“要不咱們再去后院看看吧?”
染間雖然呆了有一段時辰,但這里是最重要的關口,所有毛布的成品,都把關在這里,上色的好壞,以及色澤的光感,都是靠這一步把關,所以在這里才是她們以后最長的時間。
宋安樂也知道綠茵是見她適應不了,才出此言,如果不是身體欠佳,她肯定會堅持,但眼下天色已晚,且光腳步行了這么久,體溫早已不支,所以宋安樂笑道:“也好,先去看看還有多少任務量,然后我們好分配時間趕制。”
綠茵淡然的臉上,笑顏微微的僵硬了一下,她深知任務量的重擔,但見宋安樂如此輕描淡寫,她也不忍去給她們施加心理負擔,于是她只是淡笑著說道:“宋佳麗還是先別想太過了,先去看了再說也不遲。”
宋安樂尷尬的抿了抿嘴角,她倒不是因為自己的心急,會給人對她產生一種急功近利的表現,而是因為綠茵話意里,貌似還有些其它意味,但她還是淡淡的笑道:“讓綠茵姑娘見笑了。”
綠茵倒是不以為然的說道:“事不宜遲,咱們就過去吧。”
宋安樂點頭應答,幾人終于離開了這個讓人窒息的染間,又匆匆忙忙的來到存布間,可又是一個天大的意外,讓她們不敢接受。
一個偌大的房子里,擺放著一捆捆雪白的布匹,布匹被擺放整齊有序,卻足足占用了室內一大半地方,且擠壓的嚴嚴實實,甚至疊至兩人高的高度。
宋安樂看著雪白的屋內,心里莫名的開始沉重起來,她不知道,原來那些色澤光鮮亮麗的衣物,竟都是雪白的底色,然后再渲染上去,那么是不是意味著,這里的毛布,也都要全部經過人工染色。
盞菊又是等著圓乎乎的大眼,張著嘴深深的吸了口冷氣,她有些癡傻的說道:“這么多布匹都要染啊?”
盞菊雖然有些大大咧咧,但在關鍵時刻,她總是能問出所有人心里的疑問,所以這就是她唯一的優點。
綠茵邊走進,一邊悠悠然然的說道:“這些都是上供給各宮娘娘的新年布料,所以必須在年前完成最后的加工,否則,整個秀女院都將面臨重罪。”
“什么?”盞菊不可思議的說道:“還要在年前全部染完?”
盞菊又看了看眼前如山的布匹,許是被嚇過度,也許是根本不能接受,所以她哆哆嗦嗦的說道:“這...這...”
宋安樂收到盞菊投來的求助,其實她何嘗不感到震驚,看著眼前這些布匹,別說是在年前,就算給她充足的時間,她都不知道以她們幾個人,要到何年馬月才能將這么多布匹加工完畢,更何況是上供給各宮妃嬪,自然是不能有任何瑕疵。
宋安樂臉上已經悄然的泛上一層愁緒,她心里也終于明白,綠茵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想必她早已知道這里的狀況,所以偶爾的提醒她們不要太天真了。
可是她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原本以為只是個爛攤子,盡力收拾了便可完全任務,卻不想這不僅是個爛攤子,還是個根本收拾不了的攤子。
宋安樂擔心的還不僅是這點,據她幾個院子熟悉下來,這里的宮人,對于這么大的院子,可以說是寥寥無幾,所以她更擔心這里的人手方面的問題,于是她又淡定的說道:“敢問綠茵姑娘,負責這里的宮人,大概有多少人?”
“后院六人,東院八人,西院七人,加上一些晾曬宮人,差不多也有三十人左右。”
宋安樂繡眉又禁不住微微蹙了一下,這么大一個染間里,僅僅分了三個院子,人手卻還少的可憐,別說是調色,染布加晾曬,就算是光打掃衛生,這點人手怕也是打掃不過來,何況還有這么多事務等著她們做。
梅心見宋安樂深陷在思慮中,她也淡淡的說道:“區區三十幾個人,想在這短短數日內,將這些布匹完工上供出去,未免也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綠茵自然早就知道這件事難入登天,但上面壓下了來的任務,她又不好松懈,于是她依舊是輕言輕語的說道:“在這皇宮里,沒有強人所難,只有保證完成任務。”
宋安樂走近存布間里,看著一疊疊雪白的布匹,眉頭上的愁緒,又深重了幾分,綠茵的提醒,已經說的很清楚,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務,這里都只有服從,所以她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眼下她需要做的,不是考慮是否能完成任務,而是怎樣才能將任務達到最高效率,首先是這里的人員緊湊,其次是,一系列的加工過程,是否復雜多樣,或者她們是否能嫻熟操作,這些都關乎著任務的效率。
綠茵見宋安樂好像有些泄氣,于是她又上前溫和的說道:“宋佳麗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何不先去嘗試一下實踐操作流程,明日也好熟練上工。”
宋安樂這才找到主點,與其在這里發愁,還不如立馬行動起來,畢竟她們的時間有限,可謂一寸光陰,一寸金。
“多謝綠茵姑娘提點,我們這就去親身體驗。”宋安樂話落,便迫不及待的要離開,甚至沒想到要從哪一步開始。
“宋佳麗且慢。”綠茵又及時將宋安樂喚住,因為她看出了宋安樂的急切。
宋安樂止步后,還轉身一臉不明的看著綠茵,仍舊是沒有意識到,自己一時心急,而忽略了的重點。
綠茵也不想耽誤她們寶貴的時間,于是她笑盈盈的說道:“敢問宋佳麗打算從何處體驗?”
“這...”宋安樂猶豫了一下,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大意,她只是熟悉了各個地方的情況,并不知道染布的第一步是做什么,所以走出這扇門,她還是一個無知的小白。
“如若宋佳麗不棄,奴婢愿隨從協助。”綠茵雖然是從事的級別,但在候選佳麗面前,一般還是自下等尊稱自稱,但也有個別人自稱‘本從事’不過對那些落選的佳麗秀女,只要封了級別的宮人,都可以自稱自己的級別尊稱。
“真的?”宋安樂激動開心的說道:“那就有勞綠茵姑娘了。”
“宋佳麗請隨奴婢來。”綠茵說著便自己走在前面,宋安樂主仆幾人相視了一下,也趕緊跟了上去。
這一晚,宋安樂等人在綠茵的指導下,都熟悉了掌握了染布的順序,以及一些要注意的地方,等她們都學習完之后,已經是夜深人靜。
一天的馬不停蹄,加上寒冷的氣溫,她們又是滴水未盡,回到自己的住處時,每個人都幾乎累的虛脫,沒有人有胃口,也根本沒有飯食,所以在簡單的梳洗之后,各自便沉沉的睡去。
宋安樂躺在床榻上,盡管眼眸沉重到難以支撐,卻還是不能睡去,她反復的琢磨著,那么多布匹,要用怎樣的方式,才能便捷的做到最好最高的效率成果。
雖然不停的琢磨著,但剛入門的經驗,還是有很多欠缺的地方,所以她根本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完成此次任務,而既然是任務,如果完成不了,自然還是會受到相應的懲罰,關鍵是她的任務,關系到整個秀女院的安危,她又豈能掉以輕心。
盡管憂心忡忡,卻還是敵不過濃濃的倦意,宋安樂終于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的睡了過去,貌似她還沒有進入夢鄉,黎明的曙光,已經悄然到來,幾人都不得不從甜蜜的睡夢中將自己找回來。
宮里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管你多么早起身,只要進膳房,便能有熱騰騰的早膳等著你,雖然只是簡單的湯粥和饅頭,但對于早起的人員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