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魄見她凝重的表情,沉重的話語,隱隱有些不安,她說話做事向來比較穩重,這樣的話語,應該不是捕風捉影。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能做什么,我會以少主為上,不是因為你的提醒,而是因為我始終都在履行曾經的宗旨。”暗魄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話音,她心中的宗旨,也是她留在宋景然身邊的原因之一;而她們在被宋景然救下的那一刻開始,她們可死,他不能。
暗魂笑了笑,笑的很牽強,其實她有好多話想向她傾訴,就像普通人家的姐妹一樣,偶爾能訴說心中苦,聊聊生活的愁,談談家庭的笑,可是,到嘴邊的話語,一次次的咽了回去;
她不想她擔憂,所以她選擇了默默的承受,以往她也許還能向林軒兒訴說,可如今的情勢不同了,妙姬處處都在她們之間,有意無意的挑撥,而林軒兒無心于高晉,所以她察覺不到;
而高晉又太過在意林軒兒,所以他也時而忽略,唯有她自己,像似身在其外,卻又摻雜在其中,只是,她一直在提醒自己清醒,清醒的看著那鋒利的刀,一下一下的扎在身體內。
暗魄看著她復雜的笑意,心里猛的緊了一下,曾經那抹全副武裝的笑意,何時被一抹哀傷所侵略,那哀傷是承載感情的閱歷,第一次,她有心疼她的念頭。
“他對你還好嗎?”暗魄音聲放柔,她終于鼓起勇氣,訴說多年來壓抑在內心的關懷,也許是受了孩子的影響,希望這份關懷來的不算太晚。
暗魂終于露出了那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心中的暖意,仿佛將殿內的溫度又曾升了幾分,暗魄的關懷,無疑是她此時最大的欣慰。
“我倒是不希望他對我好,不過..”暗魂稍稍停頓了一下,嘆息了一口,又道“我必須要他對我好。”
暗魂知道,她與林軒兒之間,妙姬定會選擇一個對付,如果想成為妙姬要對付的人,必須先得到高晉的認可,林軒兒身上藏著太多的秘密,而她也不見得會是妙姬的對手,所以,她不能由妙姬在她身上挖掘,她唯有去爭得高晉心思,拉遠與林軒兒的情意。
暗魄不明的看著她,暗魂笑了笑,將心中所有想傾訴的,都痛痛快快的說了出來,因為,她不希望她所有的苦心,沒有一個人能理解,沒有一個人去訴說,這樣對她自己太苛刻,太殘忍。
涼園內,盡管是酷冷的季節里,滿園臘梅依舊頂著嚴寒,開出嬌嫩的花瓣,也有些躲著嚴寒,還是含苞待放,只是,在寒風的吹打下,都顯得有些孤零;生在不同的季節它便要飽受不同季節里的辛酸,就像人們在選擇一條道路后,就算在艱難,也要頑強的走下去。
宋景然與高晉正在園內的亭閣里,觀賞著臘梅的綻放,享受著美酒醇厚,精心醞釀著戰棋的勝敗;此景,宛如花卷里的一對仙人,又仿佛人間的一對野鶴。
宋景然對高晉決口不提朝政之事,感到很是意外,也很是疑惑,但他沒有多問,因為他很懷念此狀,也很想在此多停留一會,尋找一些曾經的記憶,回味著漸漸被遺忘的感覺。
高晉似乎也沉浸在此時此景,他何嘗不想回味那無拘無束的感覺,他何嘗不懷念曾經的記憶,只是時過境遷,他們生活在不同的時間段,處于不同的位置,背負著不同的責任,承載著不一樣的身心;
很多時候,他為了政治而不擇手段,甚至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奈,他不喜歡冷血無情的自己,但為了北涼的江山與百姓,他只有在冷血里加冰,在無情里濫情。
高晉又戰勝了宋景然一盤棋局,他坐直了身體,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宋景然也端起一旁的茶盞,在嘴邊輕啜了一口,茶水已涼盡,卻依舊爽快。
高晉半開玩笑的說道“景然,你今天好像不在狀態,要不就是成心讓我。”
宋景然笑了笑,將茶盞放回一旁,也跟著他的話音說道“涼王是故意取笑宋某呢,還是成心夸贊宋某。”
“看來,宋大少是決心于孤王撇清關系了。”高晉依舊是帶著開玩笑的意味,他一再的提醒宋景然,用以往的稱呼,而他也正好借此話,暗示他們之間的疏遠,但表面上,他似乎是在介意宋景然稱呼上的疏遠。
宋景然聽出了,高晉的話里知音,卻還是裝作無知,帶著一些打趣的話音說道,“承蒙涼王厚愛,宋某恭敬不如從命。”他說著還故意抱起了拳頭,向高晉點了兩下。
高晉在他拳頭上打了一拳,兩人一陣豁然大笑。
高晉又重新擺著棋局,宋景然若有所思的瞟了他一眼,又轉為好奇的說道“對了阿晉,聽說你用一塊邊土,跟塞外換了一千匹駿馬?”
“這個都被你知道了。”高晉擺好最后兩枚棋子,一臉玩味的看向宋景然。
宋景然笑了一下,“這個好像不是秘密吧。”此事可是他故意散播出去的事,他知道,又怎算稀奇。
“怎么,終于有興趣關心朝政大事了?”高晉一副懶散的靠著,瞟了眼宋景然,不想給他心里負擔,于是端起一旁的茶盞,自己品嘗起來,雖然只是一杯冷水。
宋景然也慵懶的晃了晃身子,笑著說道“我雖說過不會為官,但不代表我不關心朝政,更不會對國家而置之不理。”
宋景然想再次,打消高晉心里的想法,同時也要他知道,他不會棄他不管,更不會棄國家而不顧。
高晉笑了笑,放心了手中的茶盞,宋景然說的這么決然,看來對他個人是不抱多少期望,那么,也只能從他的暗坊開始,希望他不要怨恨自己才好。
“好了,今天咱們只談詩情畫意,不談其它。”高晉不想此話題擾了難得的清閑,也許過了今天,他們再難如此敞開心扉,突然,心里一股強烈的低落。
宋景然笑了笑,似乎很是滿意高晉的提議,此景,此狀,唯有他們彼此,再無其它,他有種貪戀的感覺。
“對了,今晚元宵夜,你們都留宿在宮內,大家一起熱鬧一番。”高晉爽快的語氣,他倒是無心多想,既然難得,那么就難得一次。
“那怎么能行,王宮重地,我怎好攜家帶口留宿在此。”宋景然認真的說道,他倒是真心不想留下,畢竟暗魄有孕,余子夏又是神經失常,他不想有個萬一。
“怎么,還怕王宮沒地方讓你們安住嗎?”高晉故意打趣著,宋景然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高晉像似想到了什么,又不明的說道“對了,你與暗魄...”
高晉故意欲言又止,等著宋景然的回答。
“哦,早在你登基前,我已經將暗魄收在房內了。”宋景然顯得有些不自然,他這才想起來,此事從未向高晉提過。
暗魄一直傾心于宋景然,這是他們早就知道的事,所以高晉并不感到好奇,但以宋景然的性子,不該是隨便納小妾的人,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屬下。
“不會,又是因為孩子?”高晉一臉玩味的嘲諷著他,他曾知道,宋景然因為小惠的孩子,才將小惠留在宋府,所以,他隨口問出了口。
宋景然抿了抿嘴角,算是搪塞了他的問題,但提及到為了孩子,讓他聯想到,他與林軒兒第一個孩子,他當時就是以一句因為孩子,傷透了她的心,現在想起,心中依舊隱隱作痛。
高晉看出他的失神,似乎也陷入了一池沼澤里,所有的思緒都跟著摻和進來;
即使兩人又回到了戰棋里,卻再無悠然的身心投入,但還是維持在此景里。
直到傍晚時分,妙姬接到高晉的指示,說是宋景然等人,留宿在王宮過元宵夜,要她事先安排,小惠主動向妙姬送上殷勤,要幫她一起操辦晚宴,妙姬很是樂意的與小惠離去。
留下林軒兒與余子夏,林軒兒一時竟不知拿什么樣的狀態去應承她;眼前的一座亭閣,于是,她轉身對她說道“宋夫人可累了,不如在此歇息一番可好?”
余子夏笑著點了點頭,絲毫沒有方才的幼稚;
林軒兒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引領著她走在一處亭閣內坐下,余子夏的轉變,讓她更加不敢輕易去接觸她,也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有問題,她只能先故作無謂的姿態。
兩人坐了一會,林軒兒看余子夏沒有說話的意向,而她壓制不住內心的疑惑,于是先說道“聽聞宋夫人前不久精神不佳,現來可好些了?”
“多謝軒妃娘娘關心,奴家已經好多了,甚至比以前還要好。”余子夏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意,這樣的笑意,猶如她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沉沉的女人。
林軒兒熟悉她這樣笑意,她內心竟有些不寒而栗,她敢肯定眼前的,還是曾經那個余子夏,但她為什么要裝瘋賣傻,一定與宋景然有關,也可以說,與自己有關,但她還是抿了抿嘴角,說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