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錢莊京師總鋪的開業典禮可以說是辦的非常成功,嚴格來說如此的成功是完全超乎了江夏計劃的。
僅僅只是第一天而已,總鋪銀子和寶鈔的兌換額就高達二十五萬兩白銀,當然還有很多零頭,此處就不再細說了。
對于一款已經讓不少人吃過虧,喪失了公信力的貨幣,云閑原本的計劃中,首日能夠吸納三萬兩白銀的存稿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如今一下冒出了二十五萬兩,簡直就是事出尋常。都知道,事出尋常的下面三個字便是“必有妖。”。
江夏讓人查了一下,二十五萬兩白銀之中,有二十萬兩都是由同一個人存進來的。具體這個人究竟是何身份,千門還在查探之中。
經過第一天大明錢莊的京師總鋪開業,接下來的時間里,京師其它幾家大明錢莊,以及京師城外各省、府、縣的錢莊也陸陸續續開始開業了。
因為之前大明寶鈔已經失敗過一次,所以重頭再來所受到的磕絆還是不少。至少大明百姓對于寶鈔的態度,如今都還處于觀望的狀態之中。
不過這種事情也無所謂,因為國家始終是有手段讓貨幣流通起來的。
例如江夏就頒布了幾條命令。
第一、從今往后所有官員的俸祿,一律用大明寶鈔進行發放。第二、地方農稅、商稅,一律允許上收寶鈔。匯兌率,仍舊是1:1。第三、官府采辦資金,一律使用大明寶鈔進行撥款。
如此三條命令,基本就先從官方強制性推廣了大明寶鈔的流通。接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明寶鈔必然會慢慢流通起來。
到了江夏這樣的身份地位,凡事自然不可能再繼續親力親為,只能宏觀把控。不過對于大明寶鈔的推行,此事事關重大,江夏的精力還是分散了不少出來專用以關注此事。
開頭的一個月里,可以說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百姓們兌換寶鈔的人越來越多,雖然數額都不大,但全國各地的數目相加起來,數額也不小。由于兌換后的銀子,除了一部分留在原地備用以外,其余的銀子都會匯總到幾個省行的銀庫之中。
所以市面上流通的銀子必然會越來越少,逐漸逐漸的,寶鈔的流通程度越來越大。
與此同時,大明錢莊的貸款業務,以及投資業務也正在蓬勃的發展當中。銀行貸款最困難的是什么?無疑是信譽審查和后續追蹤,而這兩者恰恰好是千門的拿手之處。
每一個在大明錢莊申請貸款的人,錢莊在撥款之前都會先交資料給千門的人查詢,查詢無誤以后,錢莊才會撥款,確保放貸不會出現什么紕漏。
至于投資這就最是簡單不過了,在杭州龍井村花十萬兩白銀買下所有春茶。等春茶采摘以后就運到福建賣出去,一出一進就能將利潤翻上幾番。
總之,錢莊的一切暫時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可是開辦這樣的銀行業務,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首當其沖的當然是假幣冒充真幣,其次是硬通貨幣儲存量太過低于紙幣流通量,以造成通貨膨脹。最后還有一個就是擠兌風波。
說到底,說銀行業務開展的基礎,還是“信譽”二字,一旦信譽系統崩潰,那整個銀行業務和銀行經濟體系也必將陷入崩潰之中。
貨幣沒有公信力,帶出來的后果就是整個貨幣喪失價值,變成廢紙。如果這樣的情況真的發生了,那整個大明的經濟將倒退不知道多少。
和二元里相隔不遠的一處老宅之中,帶著銀色面具的戚舞坐在書房,看著剛剛自己的心腹下屬剛剛送來的一個木盒子,眼神有些深邃。
她伸手按在木盒的蓋子上,一直輕輕敲打著那蓋子,沒能把蓋子揭開。
可以看得出來,戚舞似乎正在猶豫什么。
最后她微微嘆了口氣,還是把木盒的蓋子給打開了。木盒里面,整齊放置著的是一疊大明寶鈔。并且面額全都是最大的一百兩面額的。
戚舞從盒子里取出了一張寶鈔,然后自己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寶鈔。她特地將桌上那盞油燈拉的離自己近了一些,然后在油燈下仔細的對比了一下。
一樣是用棉短絨制作而成的紙張,一樣是用徽青墨做的顏料。兩張寶鈔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沒錯,戚舞從木盒之中取出的寶鈔,是假的。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她才會猶豫。因為她知道,現在大明寶鈔已經開始流通了。一旦自己把這個偽造的大明寶鈔流通出去,其結果恐怕會造成許許多多的人家破人亡。
思慮再三,最終戚舞還是把那張家的寶鈔放到油燈上,將其點著火燒成為灰燼。
戚舞隨手將木盒蓋子蓋上,拿著木盒走出了書房。
在書房外,戚舞的心腹下屬正站在那里。戚舞將手中的木盒遞給他,淡淡說道:“把印刻板毀了,然后已經做出來的假寶鈔都燒了。這個計劃,到此為止。”
心腹有些驚訝地看了戚舞一眼,然后立即點了點頭:“是,屬下立刻去辦。”
看著自己的心腹下屬離開,戚舞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朝著自己的閨房所在方向走去。
再說戚舞的心腹下屬耿力。
耿力原本是個江湖刀客,屬于那種專門拿人銀子,替人辦事。有點兒類似于雇傭軍這類職業的人。
只不過是因為一次意外,耿力接下一個任務惹上了不該惹的大人物。而他之前恰好剛剛替戚舞辦完了一件事,所以戚舞便出手幫了耿力。
戚舞用整整五萬兩白銀換得耿力平安,從此耿力就跟在戚舞身旁,作為她的心腹下屬而存在。
耿力得到了戚舞的明確指令,讓立刻毀了這偽造寶鈔的一切,他沒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去了那偽造的作坊。
作坊在尾八胡同的深處,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雖說看上去規模不大,但為了這個作坊究竟耗費了多少人力財力,也就只有像耿力這種全程都參與其中的人才知道。
耿力沒有敲門,而是直接跳進了院子里面。
院子的后院燈火通明,兩名黑衣男子站在作坊外面看著,作坊內的工人們正如火如荼地開著工。
“咳咳。”耿力輕聲咳嗽了一聲。
兩名黑衣男子立刻轉身看向耿力,二人臉上都露出討好之色,其中一人叫道:“耿力哥,這么晚了還來盯著?”
另一名黑衣男子笑了笑道:“耿力哥,你這就顯得太不信任我們了。有咱哥倆看著,保管不會出什么岔子。這幾天咱們連夜趕工,這弄出來的寶鈔足足有近百萬兩了。這要是全都兌成銀子,那恐怕吃幾輩子也吃不完吧。”
“就是就是,這一下主人可發財了,也不知道到時候她會不會賞咱們一點兒銀子花花。”
耿力看了眼前這田氏兄弟二人一眼,這二人是跟著他一起做了好幾年刀客的老搭檔。這次戚舞需要人手,但一時又找不到能夠信任的人,所以耿力才找來了田氏兄弟二人。
只不過一年不見,這兄弟二人似乎跟以前比變了不少。變的好像油嘴滑舌了一些。性格一向沉悶耿直的耿力,不是很喜歡油嘴滑舌的人。
耿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后直言道:“不用想那些了,主人讓我來燒了所有假寶鈔,毀了印刻板。”
“燒…燒了?”老大田沖吃驚地看著耿力,雖然明知道耿力是個從不開玩笑的人,但是卻還是懷疑耿力是不是在開玩笑。
田虎也是不解,問道:“燒了干嘛啊?這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出來的,咱都看過了,跟真的寶鈔幾乎一模一樣,根本就可以亂真。這些可不是普普通通廢紙,這些可是銀子,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耿力眉頭緊縮起來,看著二人淡淡地說道:“主人說了,全燒。”
“這…”田沖和田虎都是一臉肉疼的表情,田虎忍不住說道:“那…那能留一點兒咱們兄弟自己拿去花不?”
耿力看著田虎,道:“是全燒,不是燒一些。”
“我…”田虎有些不悅,但田沖卻拉了田虎一把,點著頭道:“好好好,既然是主人下令,又是耿力哥來辦事,咱也不多說什么。燒吧,燒吧燒吧。”
耿力看了二人一眼,然后朝著作坊的方向走去。
剛剛經過田沖的身旁,突然耿力就感覺有勁風襲來,原來是田沖持著一把匕首正飛速地捅向耿力的腰間。
耿力一下側身躲開,抓著田沖的手瞪著他冷喝一聲:“找死!”
“找死的人是你!”田虎叫了一聲,右手一揮便是一把石灰扔進了耿力的眼中。耿忠眼一吃痛立刻閉上。
此刻田沖和田虎趕緊抓準機會,一起拿著匕首捅向耿力。
耿力因為突然失明,所以一下反應不過來。田氏兄弟的兩把匕首,幾乎同時插進了耿力的胸膛。
耿力緊緊地握著二人的手,最終還是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田沖和田虎對視了一眼,立刻拉著耿力的尸體往作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