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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節 突然找上門的叔叔

  李虎在愁殺人的事兒,愁雇廚子的事兒。

  殺人的事兒也許不當緊,看陳武怎么去辦好,接受不接受自己給他的意見。

  這廚子?卻是當務之急。

  你要帶人家練武,不管飯,靠他們帶幾個窩頭啥的來吃,從早到晚又那么累,回頭他們身體頂不住咋辦?

  正走神,海塞爾一句話把他拉回來,說:“李虎。你是不是有個叔父呀?”李虎哦一聲,驚訝地看過去。

  海塞爾說:“你叔可找著你啦。我怕你不知道,來與你說一聲,他找你找得辛苦,一聽說問到你的行蹤,也要來咱們箭落戶。他夫妻倆沒兒子。”

  李虎想斷然拒絕,話就在舌尖上。

  但他怕真來個叔。

  這叔?從哪來呀。誰呀。怎么說來冒充就來冒充。海賽爾說:“他們今天就來,我是來喊你去跟我們箭長一塊兒,去接他們的。他們的房子沒提前蓋,還沒房子住,箭里有人搬縣城做生意了,給他們騰了地方,讓他們先住。可你不能讓他們老住,趕緊讓你石場的人給他修房子呀。”

  李虎傻呆呆地站著。

  冒充一下就行了,還不走了?

  燕燕她娘又緊張又激動,連忙問李虎:“你還一個叔呢?”

  李虎眉頭皺一起了。

  他怕追問,只好說:“我不知道呀。”

  眼看海塞爾要走,連忙問:“叫啥。是不是認錯了呢?”

  海賽爾一回頭,白了他一眼說:“能會認錯?我見上頭的文書了,好像叫個李多財。”

  李虎暈了。

  這叔還真認識,他們家的老管家。

  看看燕燕家都帶著關切,他咳嗽得臉都紅了,只好承認說:“失散了的。聽我爹曾講過,俺叔爺那邊的…”

  燕燕她娘叮囑說:“那可不能失了禮數,你大娘是個女人,不能跟你一起去,待會讓你大爺跟著你去。這是你世上不多的親人了。你咋就不知道親呢,一點也不歡喜。知道你和你凌自哥關系沒好起來,就讓你大爺與你一起去。最好別讓他住東夏那邊,人來了,接咱村里。”

  燕燕連連點頭。

  燕燕她娘一扭頭,給燕燕說:“你也去。知道叫啥嗎?”

  燕燕笑著說:“李虎叫啥我叫啥。”

  吃晚飯,燕燕她娘就督促他們走,出來匯合上燕燕她大爺,把騾子車套上,給他們捂一床被子,本來還想叫個趕車的,李虎說自己會,就給趕車了。他抱著他的黑襖,剛走出村口,感覺一陣北風,燕燕就又從后面給他系個大兜葉子圍巾,把自己的厚實帶補丁的帽子,把他的耷拉帽給換下來。

  到了官道等不大會兒,東夏豐箭長帶著兩個英姿勃勃的后生騎著馬上來…一看李虎,笑著說:“你可是我們東夏的人,趕車也不差,不光能趕車,這一打扮,活脫脫就是幾十幾歲真趕車的。”

  李虎木在車轅上。

  老管家來了,是阿爸派的嗎?

  老管家要是見了燕燕,給不給家里說?要是說了,家里會不會反對?

  一路想著這些,跟著人家,就在路上晃呀晃。

  天是沒下雪,可一趕起路,霜就往身上凝。

  一會兒工夫,李虎的帽子已經全白了,眉毛上都掛兩條,后面被子里坐著的楊燕燕和她大伯那被子,也是白了一層。

  心里想著心事,李虎也沒有收拾。

  往縣城走了一半的路,那邊上來一輛馬車,前頭坐著趕車的人,后面拖著車廂,再后面,又是一年馬車,后面捆扎著一車東西。

  李虎有點忐忑,不自覺回頭望一眼。

  箭里的人騎馬跑得快,已經迎面攔上了,那馬車停在那兒,一個胖子從車上滾下來,拖了個小婆娘,直奔李虎而來。還沒到,胖子就開始哭。李虎下了馬車,心說你哭啥,你還真當我失散多年的叔,來演戲嗎?楊燕燕和她大爺卻下來得飛快。李虎只好跟著他們跑兩步,再接著,人都散兩邊了,就剩他和李多財。李多財不是演戲,這他們家嫡室長子呀,穿著鄉下人的衣裳,帶著帶補丁的帽子,趕著騾子車,眉毛上白著霜,再看他們的騾子車上,蓋著窮人家的百葉拼被褥。

  李多財嘴哆嗦著,見李虎上來擁抱自己,便是嚎啕說:“孩子呀,你這過的啥日子呀。”

  李虎也就跟著演戲,演了一會兒,李多財揩揩眼淚,就給身邊的小女子說:“車上有貂裘,有大氅,我胖了,穿不上了,給李虎去拿。”他這小妾一慢,他就虛踢一腳,大叫說:“去拿呀。”

  李虎為他介紹了楊燕燕大伯,楊燕燕,他一邊偷瞄楊燕燕,卻是雙手捂在楊燕燕大伯手上,感激涕零。

  緊接著,見面禮從懷里掏出兩個金錠子。

  李虎呆了。

  他敢肯定,這不是阿爸讓李多財來的,這架勢,不是來養少爺的嗎?接回去,接村里,還擺了一桌,箭長和兩個后生也在,一起吃了一頓,喝了不少酒。李多財一聽李虎在找廚子,一拍大腿,大叫:“你叔我是廚子出身,你不知道嗎?你爹沒給你講過嗎?當年在老家,那校尉營里的飯都是我在做,要不是做幾年飯,我也攢不上錢,攢上錢了,去東夏找你們,沒找到,就在做生意,結果做生意做發財了。”

  李虎冒籍行史。

  家里就有人奇怪了,說:“李虎不敢用他的姓,姓了李,你這叔叔,咋也改姓,給姓了李呢?”

  李虎也難為他說:“是呀。叔。你為啥也姓李?”

  李多財是干什么出身的?想也不想就說:“你裝。你裝不是。你太娘姓李。你太爺是上門女婿,按說咱該姓李。”

  桌上有陪客的。

  那邊楊燕燕就在跟她娘講李虎的這叔,財大氣粗的叔,見面掏了倆金元寶塞人,不要還生氣得很。等她支一下耳朵聽李多財說他要干廚子,笑得眼睛都找不見了,說:“這么大一個財主,他來給李虎干廚子,他咋想的?”反正李虎身上老出怪事兒,他有個叔,在些事情里頭反倒不顯得那么怪。

  吃飯的時候,又提到給李多財蓋房子。李虎心想你來看一眼就行了,你難不成還真就住這兒?人都在,他不好問的,心里憋得很,一仰頭就是一碗酒。李多財很快就不讓他喝了,箭里的人勸酒,李多財這個叔叔,卻要替自己侄子喝,想他沒兒,找到失散的侄子,竟寶貝成這樣,眾人就樂。

  喝完酒,楊燕燕家是要把李多財安排到村里住下的,可東夏那邊,卻是有人去縣城做生意,整個房舍都空著,想想他們那兒的條件,就終于松口讓了,讓李虎和楊燕燕抱些東西跟著給送去。

  送去。

  李虎借故讓楊燕燕去找海賽爾,就剩他一個站在李多財一家面前。

  李多財揮手讓自己的小妾和一個仆人離開,抖顫地掏出一封信,遞上來說:“你阿爸給你寫的有信。”

  李虎接在手里,問他:“這么說,阿爸讓你來的?”

  李多財連忙搖頭,苦笑說:“他會讓?你阿奶想你呀。你阿爸又北上大漠了,剛走,你阿奶讓我就在這陪你。旁人她指使不了,老牙只聽你阿爸的,她不找我這個老管家來她找誰?進了備州,暗魂上有你一封信,我就帶著來了,你收好。我們是想著瞞著你阿爸,一想,估計也瞞不住,只是他北上了,鞭長莫及不是?”

  李虎問:“這么說,家里都知道我在這兒?”

  李多財點了點頭,低聲說:“估計都知道。于女子一直跟著你阿媽,你在哪,她知道,她能不說?”

  李虎按腦門上了。

  有時候勢單力薄,他想身邊有幾個自己人,然而人一上門,卻又覺得好煩…尤其是家里都知道。

  家里都知道意味著什么?

  也許過一段時間,阿爸松懈了,這個也來,那個也來,把靖康當自己家后院。

  他忽略過去,問:“家里還好吧?”

  李多財嘆氣說:“你二奶病重,怕是不行了。她拖著病,一病多年,要不是習武的身骨,早不在了。”

  李虎心里咯噔一下。

  李多財又說:“她想回高顯…回到老家的老宅,從那兒去長生天那邊,借口說想讓你跟著陪陪她,你阿爸也不答應。他是真狠心,你是他親兒子呀。別人說點什么,你阿媽還偏偏站在他那邊。老奴心里就想,天底下的王子,你是最苦命的一個,你看看,這穿的衣裳,吃的飯?你吃的窩頭拿回家了,誰看誰哭,就你阿爸掰掰吃了,說吃得了梗齒之飯,方可齊天人之福。”

  李虎點了點頭。

  李多財又說:“你阿奶都在生他的氣,要不是他北上大漠,非天天給他氣受。往來奔波打仗,嫌胡子礙事,胡子也又剃了,人也瘦好多。他不去也沒法,你郭嘉姑父病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李虎還來不及問。

  李多財已經往外倒:“土扈特人垮了,國師在逃走的路上被抓投降,反倒在為咱們招降各部,跑馬圈地,也速錄首領兵敗自殺,也演丁到處躲藏,時不時就派個人,問投降了殺不殺他…大漠即將平定呀。功勞都是你郭嘉姑父的。他一病,半個國的人心都懸著。你阿爸給他祈福了。他也年輕,想必會好起來。”

  李虎埋怨說:“他若像我一般,他也不會一病不起,經世之才,紅顏之命。”

  李多財說:“你二叔也有了消息,好像跑到劉裕的部族中去。他上了人家的當,是怕你阿爸治罪他,家里也在為他說情。”

  李虎想起什么,猛地說:“我吃的東西,怎么跑回家里了?”

  他黑著臉問:“我身邊有家里的人,對不對?是誰?李鴛鴦還是方海?還是倆人都是?”

  李多財搖搖胖腦袋,笑著說:“這個我真不知道。你身邊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總之呀,你好好的就好,別的你管那么多干啥呢。給你說哈,楊燕燕那姑娘,你悠著點兒,家里要是知道,會答應你?”

  李虎沒有說話,掉頭就走,到了外頭,找到海塞爾家,喊了楊燕燕一聲,喊出來,拉著就走…李多財追出來,追到箭外,見他們已經走遠,就撓著腦門說:“萬一在這成親生子了咋辦?給不給家里說呢?旁人不知道就算了,老爺他?知道還是不知道?”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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