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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二節 北移氣運

  冬至,北平原早已白雪皚皚。

  三千東夏披著雪白的鐵騎照會靖康,已經趕至城下,和茫茫雪原混成一體,這是他們最后的一次北遷,陶坎不在,楊雪笙卻還在,他不敢肯定狄阿鳥在不在這三千鐵騎之中,遣軍威壓,時刻關注。尤讓他警覺的是,那三千鐵騎帶來了巨大撬車和一種像巢車一樣的怪車,不知多少輛,把整個官道橫過來占滿。

  除了城中最后一片密庫沒動,府庫幾乎都空了。

  有的營舍府庫只剩了一個兩個東夏官府中人,有的是文參,有的是軍士,他們仍是早晨早早起床,持一把鑰匙,一間一間清點,時而會聽到他們悲愴的高唱聲:“子丑,空房二凳,子寅,文案三張…”然后他們會一路唱下去,即是在恪盡職守,也是在吼出自己的情感和悲傷。

  時而,靖康士兵還可以看到獨個或者兩個的東夏兵。

  兩個的還好,單獨一個,他先是站好,然后會飛快跑到自己的對面,大喊一聲:“按行按列報上。”然后又飛快地跑回來,自己對著空氣報他前排人無,后排人無,左側無,右側無…

  而那些最終決定留下的僑民,已經和他們分開,和他們所在的箭呆在一起,大人們相互熟悉,捆扎物品,而孩子們,則大的帶領小的,圍成圈子讀書、唱歌。東夏的官府整理出些書文進行發放,大人孩子們就在一起,去聽、去念,這些書文楊雪笙也拿到手里過,其中竟有東夏官方所作的《與靖康百姓和洽書》,讀下去,叮囑東夏的百姓,東夏和靖康的風俗略有差異,然后細細羅列,包括見了人怎么寒暄,到人家做客要注意哪些,甚至包含怎么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書文寫道:“遷自新地,必相善鄉鄰,應至各村邀請長者孩童,至箭中宴飲…”

  楊雪笙不知道這些有什么用。

  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好處,他只知道若是東夏人作了搬遷,若與四鄰不睦,便會團團相抱,而團團相抱會增加他們的凝聚力,會讓他們自成一族,也許十年、二十年,他們還是東夏人,但要是教會他們和靖康百姓打成一片,怎么相處,轉個身,他們安居樂業了,他們還是東夏人嗎?

  唯一的解釋,東夏王想保護好他們,教會他們自我保護。

  細到這種程度。

  楊雪笙嘆為觀止。

  他甚至是幸慶,極大的幸慶。

  東夏對百姓的這種組織能力,細化到極致的安頓,意味著他們能武裝出更多的大軍,如果他們不在乎損失了的話。

  現在,東夏王自稱他還有三十萬軍隊,那是他自己認為的虛數,虛報,自認為可以起到恐嚇作用,實際上呢,如果不在乎損失了,他能武裝起來多少?就按照眼下這種方式組織,按照州軍的訓練水準,六十萬軍隊他拿得出來不?楊雪笙不知道。這是一個繼承了部族特點的軍國,雖然已經長期居住于北平原,但并沒有蛻變。

  很多年過去。

  很多人與他交談,站在同情他處理北務的基礎上輕視東夏,說你跑去給那些野蠻人打仗,能不辛苦嗎?

  沒當這個時候,他都不敢接話。

  因為他心里明白,東夏漸漸不再野蠻,雖然他們曾經野蠻,但是他們向往的卻是文明,甚至現出比靖康更文明的勢頭,以罰代刑,街上穿著囚衣撿糞蛋,打個架,讓旁觀者在自己身上搜身,罵人,因為有一些詞禁罵,他們最有名的國罵竟然是套個動物名總結你的惡心與不好特點…

  這還叫不文明?

  粗大的牛角吹奏起來,連綿十余里,稱之為四面邊聲毫不為過。

  楊雪笙被從沉思中驚醒。

  人說:“他們開始了。在府庫面前祭天,一邊薩滿,一邊書生…不知府庫中藏了什么神物,卻肯定對他們極為重要。”

  楊雪笙問:“那他們都說啥了沒有?”

  部下說:“薩滿們高唱‘天神保佑河流大地’,書生們卻是高唱‘國祚賜福’,據打探,一些薩滿是從高顯請來,東夏薩滿越來越少。”

  這是?

  他們是要干啥?運走了那么多的糧食,棉花,布匹,包括一些甲杖,還會有啥?這最后一片密庫中到底放的是啥?其余的府庫,多少能探到什么,唯一這個密庫,卻如此神秘,卻又最為堅固。

  部下又說:“來的是他弟弟納蘭容信,從北方趕來代替他行使權力,還聽聞他就在邊界線上,等著接這些東西。”

  楊雪笙沒有吭聲。

  片刻之后,又有部下前來,告訴說:“黃埔的圖冊書文他們已經開始挪了。”

  楊雪笙揮揮手說:“挪吧。前頭已經大批、大批挪過了,看來是想一冊書都不留呀,這在學留侯呢。”

  他挪了過去,到了地方,直到在高處安坐,能看到東夏的那片密庫,才閉眼假寐,在心里尋思:“狄阿鳥會不會在這三千人中呢?如果他在,要真是將這三千人殲滅,東夏從此群龍無首。”

  他又想,人家遷人,一聲招呼,百姓出走就行,府庫胡亂混搬,他們東夏呢,可是需要一個多月來組織,步驟相扣,想想也有意思,要這個時候朝廷變卦了呢,把人,把東西全給他留下呢。

  他坐上最近的門樓上,這里能更好地觀察。

  一陣震天的喊聲響了起來,是東夏人。

  他側耳傾聽,東夏人已經喊瘋了,他們很多人心里信薩滿,有時候就是這么瘋。

  牛角聲聲更顯密集,天地頃刻間充斥東夏人的瘋狂,楊雪笙聽得分明,他們喊叫的竟然是:“起國運。”

  什么亂七八糟的?

  國運?

  國運能關到半地下的密庫中?

  隨著喊聲,密庫敞開了九扇大門,九扇,那像巢車一樣的奇怪大車和巨形撬車開始馳進去,有士兵來報,說城外的東夏騎兵,竟然也開始沿一大片野地奔馳,反復繞圈…不知繞啥東西。

  隨著一聲“出來了,出來了”,楊雪笙也瞇縫眼睛,伸長脖子。

  是出來了,十余頭牛幾層交疊,御牛者開始死命敲打牛身,甚至有不少將士上去,拖拽繩索…楊雪笙屏息凝視。

  一輛巨大的撬車,下頭墊滿滾木,轟隆隆給拽出來了。楊雪笙幾乎從城樓伸出去,終于看到了,天哪,這是什么東西,丈余高,兩丈長,上頭穿著巨大的鐵鏈,上頭打著像是古劍一樣的銘文,拉出來了,東夏人眾的呼喊聲鋪天蓋地,薩滿舉起手鼓,文士高唱:“移國運。”

  一個部下從門樓下喘著氣跑上來,驚恐地喊:“大人。那是鐵,那是鐵,那是東夏的鎮國鼎。”

  楊雪笙木木地問他:“他鑄這是鼎?”

  拉出來,等得了空間,更多的牛掛上拉,馬也掛上拉,這一車,轟隆隆地動山搖地咬著滾木走。

  很快又是一方。

  楊雪笙連忙讓部下請來接洽的東夏官員,問他:“你們這是什么東西,你們拉的?這是你們的鼎?”

  那東夏官員目露熱光,說:“是的吧。我也不知道。聽說一個道士游說我們大王,要給我們大王修墳墓,我們大王說自己還年輕,后來聽說北平原地方以前之所以荒涼,是沒有氣運,就要鑄造五金,增加氣運,都是聽說,沒想到是真的…從未見過,以前聽說是球,沒想到是方。”

  楊雪笙感謝完他,把他送下去。

  不知關注到何時,又有關注東夏人的部下喘氣奔跑,上來大叫:“大人。這尊是銅。青銅,赤銅。”

  東夏人沿途點爆筒,砰一聲,一團火打上天,砰一聲,一團火打上天,楊雪笙也跟揪著魂一樣。

  這是狄阿鳥的國運?

  靠譜不靠譜?

  狄阿鳥怎么會鑄造這些作國運,薩滿教理告訴他的嗎?

  薩滿教中沒有聽說過用這種東西做國運呀。

  對,聽說過類似的,那就是九鼎。

  據說九鼎,每一只千斤,但這玩意,一方有沒有萬斤?

  還得借助像巣車一樣的車輛繳上去,撬車墊渾圓的滾木,只會高于萬斤吧?

  這氣運一說玄之又玄,玄之又玄。

  難道狄阿鳥真的知道什么秘法,可以增加氣運,不然當年北平原那么荒涼,這才多少年,怎么如此繁華呢?

  他立刻覺得自己可笑,連忙糾正自己的想法說:“北平原有今天,那和狄阿鳥勵精圖治,苦心經營有關,自己往氣運上解釋,不可笑嗎?”

  正覺得可笑。

  很多將領擁上來。

  守護他安全的士卒竟然擋不住,甚至包括幾名大將,他們氣喘吁吁,手持長劍,來了就喊:“督公。您怎么坐在這兒看呀?”他們用手一指,跳腳大叫:“東夏人要把北平原的氣運移走。要是移走,那北平原就廢了呀。”

  楊雪笙問他們:“你們相信他這改氣運之法?”

  他哈哈大笑說:“這怎么可能?”

  想了一會,他又說:“這大概是東夏王故意玩的把戲吧。他就是讓人覺得北平原的氣運被移走了,從此人心飄散,難以再繁茂起來。”

  制止住眾將,甚至用到呵斥和辱罵,站著看,卻是發現那也不是九數,不知有多少,拉走一個,拉走一個,再拉走一個…這不合天干地支呀。

  楊雪笙就納悶了。

  咋回事呢?

  真的是氣運嗎?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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