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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節 納蘭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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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甸上牧女的歌聲時而近,時而遠,悠揚甜美,移動的白羊群和小花星星點點,相互難分彼此,馬隊突然開始改觀,不復有慵懶形象,他們滾動奔馳,加快速度。

  好像越往東走得越快,太陽越會往西移,樹木和草地漸漸披上一層金色的外衣。

  扎松的鷹已經站回他的肩膀,時而轉動著頭顱,向四面八方張望…青色的布兒勒川即將過去,鋪滿針葉林的馬兒溝就在眼前。

  那鷹突然變得警惕,發出咕嘟嘟的聲響。

  可眾人還來不急剎住疾馳的奔駛,一聲悶角鳴叫,五顏六色的騎兵從坡上沖殺下來,像把天地也驚了一個哆嗦。

  馬隊混亂了一下,旋即與他們廝殺在一起,爆發出紛亂的喧囂聲。

  山坡上落石如斗,向馬車奔涌過去,扎松挪動著戰馬,來回走動,一邊避開走石,一邊保護著馬車,但是,那巨大的山石是扎松難以阻攔的,磨盤大的石頭一跳躍,攔腰砸在車上,豪華的馬車開始散架,兩個侍女奔逃出來,其中一個頭上全是鮮血,另一個幫她捂著,一路哭嚎。

  再接著,有個身影在散架的車廂內蠕動。

  幾支大弓把他瞄準,射手撒了十多矢,一直等到人不再動,馬車一廂給釘滿,血汩汩流淌才罷休。

  暗殺的目標已死,這支騎兵相互呼應,發出勝利的喧囂,奔走逃離。

  納蘭山雄死了。

  消息像是長了翅膀,飛到了漁陽。

  據說狄阿鳥震怒,將即將出征的軍隊撒了一地追查兇手,但還是止不住人們的議論:東夏太平多年,哪來一支馬隊可以在數十名精銳騎士面前襲殺政要,從容撤走?殺死納蘭大族長的究竟是誰?

  既然無法等到納蘭山雄,狄阿鳥突然開始公布行轅名單。

  就在宣布名單的兩個時辰前,一切司法人員全部接到回衙待命的消息。一些不在名單上的黨那將領還來不及詫異,甚至不知道名單已經公布,中尉就帶著軍隊,司法司各官吏帶著人手,各縣尉官,斷事官帶上馬快,開始次序造訪。他們敲開門,見到他們要抓捕的人,第一句話客客氣氣:“大王有令,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例行甄別,膽敢反抗者格殺,一旦反抗中殃及爾等親族,不會治罪我們。”

  狄阿鳥開始動手了。

  他動手已經夠快,但敵人更快。

  一些納蘭氏族人的聚居地,開始有陌生人出現,他們追問誰殺死了納蘭大族長,誰在到處抓黨那貴族。

  漁陽東城,納蘭氏族宗祠堂內,有人開始集會。

  甚至有的縣旗,有人公開在鬧市挑頭,雖然迅速被捉拿,但是族群矛盾的對立,一瞬間尖銳起來。

  消息像雪片一樣飛向狄阿鳥的書房。

  狄阿鳥只是拉開帷幄,背對著狄阿田給他新裝的落地水晶大亮窗。

  很多漁陽周邊掌管匪事的尉官跪倒在地。

  他們原本就是一些將領,但是匪徒藏匿于納蘭氏族人當中,不易揪出來,面對問責,煩悶而無思路,有人干脆大吼說:“大王。讓我回軍隊吧,讓我面對面去與敵人廝殺,又要抓亂賊,又不能亂碰百姓,這繡花的活真干不好。”

  光線照在狄阿鳥的臉上,站在側面,能夠看到他臉上拉展的那一絲冷笑。

  他問:“納蘭山雄大族長這么受人愛戴嗎?你們中有沒有黨那人?你們也覺得是孤暗殺了他嗎?”

  在一陣沉默中,他宣布說:“大夏律要求不分族別。孤沒有分,定要有人去分嗎,傳令下去,納蘭山雄大首領是孤的愛臣,記住,別的什么都不說,就說他是孤的愛臣,孤愛他,聽聞噩耗,要追查兇手,要好好悼念他,各地民眾要是也愛他,允許到漁陽宮前廣場,與孤一起悼念。”

  讓人來他家門口悼念?

  眾人一陣遲疑。

  有人當場提醒說:“納蘭山雄大首領只是大王的納蘭氏臣子之一,他身為人臣,大王身為主人,要治罪于他,殺他,有何不可的呢?這還不是有人想借他的死,趁機挑起人們的不安心理,想要借機作亂?到時候他們聚集到大王面前,哪里還會是悼念,他們是趁機起兵呀,大王。”

  狄阿鳥想了一會兒說:“就這么辦?孤想問他們,他們憑什么說是孤殺害了納蘭山雄?孤要殺納蘭山雄,用得著等到他快死的時候,用得著半道截殺?孤為東夏人嘔心瀝血,納蘭山雄窮其一生,有孤做得多嗎?難道他們竟然對自己的君王毫無信任?如果要是這樣,如果他們要這樣對待孤,那當面起兵好了。孤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踏過來。”

  他輕聲說:“孤想百姓們需要孤這樣來澄清自己,到時候絕大多數的百姓,其實樂意來聽孤說話,會選擇相信孤的。你們說呢?而孤這么做,總比民間相互煽風點火,百姓不安,義軍四起好吧?”

  他展現出獨斷專行的一面,直接喝道:“無需爭執,頒大王令。”

  隨著大王令的傳播。

  民間一下風平浪靜了。

  東夏王公開悼念納蘭山雄大首領?他暗殺納蘭山雄,他還悼念?好,就算他悼念,他竟然讓悼念納蘭山雄大首領的人到他們家跟他一起悼念,你相信這是一個暗殺了別人的人嗎?閣臣里頭就有納蘭山雄的代言人,他已經第一時間跑到狄阿鳥面前獻過忠誠,等回到閣臣們的面前商議,他和大伙的意見一致,說:“還是勸勸大王吧。這里頭肯定有人不安好心,到時候要是出什么事兒怎么辦?”

  出了門,面對同族的責問,他聲色俱下:“沒錯。官府是抓了一些人,但是為什么抓,你清楚?為什么沒抓你?”

  這么完事之后,他跑去找德棱泰,本來還商量糾集黨那大臣一起上書,表示堅決站在大王一邊呢。

  沒想到值班的德棱泰已經給他推了一摞子書文。

  揭開一個,上頭是表態,揭開一個,又是表態,多是歪歪扭扭寫道:“大王于我黨那人有再造之恩,于我本人更有君臣之義,若殺納蘭山雄首領,則一定是他該殺,若說沒殺,那就沒殺…”

  外頭還在唱送,接二連三送來的上書還有,有的上書還在加急趕送,包括閭里一級,甚至有百姓的,他們遞來保證一樣的聯名書,一則表示相信大王,二則表示擁護大王,三則表示自己所在地堅決不亂。

  這位納蘭氏閣臣當場就匍匐在地,面朝狄阿鳥所在的方向,高聲嚎啕:“長生天降圣君于我夏,百姓同心同德…”

  他恭維了一大堆東西,恭維到德棱泰都聽不進去。

  不過德棱泰攙扶過他,一番表露,也是希望能夠讓狄阿鳥收回自家門前悼念納蘭山雄大首領的決定。

  萬一要有動亂呢?

  萬一里頭有人私藏弓弩呢?

  一處密室中,坐了長吁短嘆的十余人,他們也在議論。

  有人說:“現在再怎么撒播流言也沒人相信了。狄阿鳥太毒了。他讓黨那人都去他們家悼念納蘭山雄。誰還相信是他殺的?”

  很快有人說:“那就把我們的人召集起來,那一天去悼念納蘭山雄大首領,趁機…”他比了個殺的動作。

  但有人反對,說:“這要是他的陷阱呢?他就等著你往里頭鉆呢?”

  但多數人都支持。

  他們紛紛瞅住一個坐在最上首的人說:“這是狄阿鳥的性格。他就是這樣的人。就算是陷阱,那得多少黨那人去到場呀。是不是?我們帶著人趁機起兵,局勢一片混亂,他狄阿鳥一定死無葬身之地。上使。您一定要支持我們呀,里頭的人相互攀咬,也許很快,中尉帶著兵,就把我們也捉走了,到時同樣牽連到您。”

  坐在最上頭的人也保留著很多黨那人的痕跡。

  他嘆氣說:“是呀。垂死掙扎一下吧。你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這才多長時間,人全跟他狄阿鳥跑了。”

  這句話混雜太多的靖康口音,甚至語氣,和衣著大不符。

  緊接著,有人問:“如果失敗了逃出去,上國愿意接納我們不?”這也是絕大多數人關心的,頓時人們全望向上使。上使回答說:“我需要請示國內。”頓時一個人不愿意了,大叫道:“事到如今,我還不如去認罪。我們大夏律不禍及親族,若是因為認罪,再赦免一命,總比走投無路得好。”

  那上使懵了一下,反問:“你相信狄阿鳥真的不禍及你家族?”

  那人冷哼說:“大夏律是這么說的。”

  上使冷笑片刻說:“你別幼稚了。大夏律是治理百姓的。狄阿鳥留著他的敵人不殺光?”

  眾人一陣沉默。

  上使先行離開了。

  上使離開之后,已經有人痛哭。他哭道:“不該是這樣的呀。雖然沒了部眾,但我吃喝不愁,我這是干啥了我?”

  有人被他哭得心煩,上去一腳把他踹翻,問他:“你想啥呢你?當初老子還是被你們拉下水的呢。那黃金,那靖康人的黃金,是好拿的呀?一個一個,全掉進去了,事到如今,干吧。干之前服一劑五石散,失敗了,死的時候也不覺得痛苦。”很快又有人發了瘋癲,他輕聲問:“你們說靖康人有沒有拉攏雍人,送他們錢財,給他們許諾,為什么我們之中,沒一個雍人呢?你說奇怪不奇怪?”

  你說奇怪不奇怪?

  有人哈哈大笑說:“奇怪個屁。人家雍人多半是跟著狄阿鳥殺回來的,他們收買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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