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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節 皇家栽培

  雖然王本就在皇宮周圍打轉,但是見皇帝需要作準備的。

  天快黑的時候,內務府才通知到他的下榻地,讓他準備、準備,在第二天早朝的時候上殿。

  他沒有住到朝廷給他準備的館舍去。

  朝廷把狄阿鳥家在長月的宅邸還給狄寶居住,雖然狄寶的年齡也還小,東夏沒有向王子問安一說,但狄寶也是才剛剛住下,王本想看看他還需要哪些東西需要準備,本身也捎帶了給狄寶的禮物,更不要說他自己又和狄阿鳥關系近到一起長大,有意愿去陪一下身在他鄉的子侄,就住了過來。

  宅邸除了之前東夏為狄寶派來的管家、養母,黃文驄已經代為禮聘了好幾個的西席,把幾個孫子、孫女放到這兒,陪狄寶一起玩兒。

  實際上,他們和狄寶玩不到一塊。

  當年狄阿鳥家族罹難,黃皎皎回娘家居住,黃文驄夫妻雖然寶貝狄寶,但別人卻輕視,后來狄阿鳥被流放雕陰傳出風聲要回來,狄寶就已經記事了,那個時候他還在姥爺家,和表兄弟、表姐妹之間相處并不好,老是被欺負,也就是聽說他阿爸快回來了,是個兇狠得親手殺人的主兒,表兄弟們才不敢欺負他,哄著他一起玩。

  這一次,他來到長月為質,情形又是一變,眾人全圍著他轉。

  在東夏,他是殺人獲罪的,差點被阿爸治罪,人都敢殺,內心更認為自己是少年巴特爾,東夏王子,身份貴重,站在表兄弟表姐妹面前,正眼瞅瞅的心都沒有,尤其是再想到小時候,面前這些兄弟姐妹們截然不同的嘴臉,一點臉色都不給。

  這才幾天。

  不是東夏商人來拜見,要孝敬他,就是替他置辦家當。

  緊接著,王本帶了一撥人來看他了。

  王本雖然只是使臣,帶著的人一樣高頭大馬,執兵套甲。

  表親們被震了一回。

  緊接著,就在今天,皇帝派人來宣旨,他狄寶,未滿十一歲,突然從六品了,按照勛官的制度,每月可領俸銀若干。

  關鍵是他狄寶表現得還很平淡,這讓表親瘋狂,而且崇拜。

  王本知道狄寶也是初來乍到,不知道他能否適應,要帶他去嘗嘗中原大菜,下午一回來,就推卻商人們,帶著他們出去下館子。

  表親們自告奮勇,為他講解哪的飯菜地道,哪的飯菜特色。

  眾人終于敲定了一家,眼看著一地熱情,狄寶卻是不去,問王本:“這京城有沒有我們東夏人開的酒樓?”

  王本好里想,畢竟他的表親們都在中原生活,不了解東夏風情,狄寶定是想帶他們嘗嘗東夏特色的飯菜。他是使臣,只要一落腳,手邊資源就來了,記得東夏建在京城的會館旁邊有一家東夏特色的酒樓,二話不說,讓人先出發去定廂房座位,隨后準備了三輛馬車,帶著過去。

  人到了。

  廂房有,也清理了出來,大桌子很快鋪上妝點好的飯菜。

  這都是美化過的東夏食物,湯濃肉嫩,花瓣,鮮果作陪襯,手抓肉刷著香料椒鹽,外頭焦黃,色香味俱全,狄寶卻一下又冷了,問他:“基深阿叔。這是我們東夏的酒樓么?”他端坐在那兒,義正詞嚴地說:“我聽我阿爸說,我們東夏人只有靠吃苦耐勞,樸實渾樸,才能變得強大。要是都像他們這樣只圖好吃好看,何來東夏的將來?”

  王本愣了一下,心說:“不是你想著讓他們嘗嘗咱們東夏美食,咱們才來的嗎?”他就說:“阿寶寶特。只此一次,真換做白水煮羊肉,沾些青鹽,他們怕一點也吃不下去,那不成了請他們嘔吐去了?”

  狄寶站起來就往外走,冷冷道:“我們吃我們的,他們吃慣吃不慣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王本是大人,怎么能隨他?

  王本連忙跟他那些表親里頭年齡大一些的少年說:“我出去打一個招呼,你們就在這兒吃吧。”然后留下身邊的人陪著狄寶的表親們,自己也匆匆出門,到了外邊,趴樓梯上一看,狄寶坐到樓下的陋席上了。

  這些陋席是給普通商隊里的人準備下的,也是特意針對想品嘗東夏食物的京城人所開設的便餐。

  看到狄寶在下頭跟伙計說話,王本一按自己腦門,無奈地自語:“都說大王家老大性情不好,還真是。”

  他打了響指,召來酒樓的伙計,對里面的酒席安排一番,自己就走了下去,走下去,卻是發現狄寶的嗓門大了起來。

  這天的顧客還特別多。

  大概是東夏王狄阿鳥圍住了陳朝三十萬人馬的消息在京城朝野引發大的輿論,人們的焦點都在東夏上,連帶帶動了東夏風味的食物,下頭三三兩兩全是食客,拼席的都有,下去掛一耳朵,好像還都在談論國家大事。

  不敢保證東夏的殘敵不會在中原出現,針對上狄寶,王本一路瞅著。

  人聲吵嚷,他接近了,才知道狄寶干了什么事兒。

  狄寶把剛剛上給他的飯菜掀了,在黑著臉責問伙計,以及來看怎么回事兒的二掌柜:“你們沒有白水煮的,沒有,你們打什么東夏招牌?現在就給我摘掉。去。”

  王本頭疼了。

  他落腳長月時,這個酒樓的東家還拜見過他,讓人家摘招牌,不是摘不掉,可是這樣一來,說不過去。

  伙計覺得是胡鬧,又是在長月當地聘的,俗話說叫街上的,是不是痞兒難說,但是心里優越,就覺得一個外地來的小少年找事兒。

  雖然狄寶只有十一歲,但是家族的血統使他看起來像是十四五歲,這樣的少年,已經不能說一點事兒都不懂,這么多食客,這樣來鬧,還怎么做生意?伙計一急,上去就想拽他,不了剛伸過去胳膊,狄寶就把短刀亮了。

  王本三步并做兩步,一躥還把一個食客撞個趔趄。

  他搶到跟前,推開伙計,轉過臉給狄寶說:“阿寶。回頭我給你講是怎么回事兒,休要鬧。”

  二掌柜出面說:“你是他的家長吧,你不能任自家孩子這么鬧你知道不知道?”

  王本勸狄寶,并不意味著對他就會客氣。

  他一轉臉,陰森森地說:“住嘴。滾一邊去。讓你們東家來見我,就說王基深在這里吃飯,讓他爬過來。”二掌柜還想說什么,王本就伸直胳膊,給他指了方向。二掌柜還要說話,一個東夏的商人認出了王本,過來給王本行了個禮,略一拜見,就拉著那二掌柜走,到旁邊在那二掌柜耳邊說話,不時目比王本。二掌柜一連點頭,一路小跑,想必真去找他們的東家去了。

  王本其實不是為了找他們東家,而是怕他們不認識自己,鬧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依著狄寶的脾氣,依著自己的使臣身份和狄寶的身份,不得不懲戒別人,這會兒見酒樓這邊消停了,連忙扭過頭朝狄寶看去,發現狄寶坐回去,賭氣一樣偏著腦袋,也連忙坐到旁邊。

  他低聲給狄寶說:“阿寶。這是我們東夏人的酒樓,我們就算心里再不高興,怎么能欺負我們東夏自己的人呢?以你為質,你阿爸已經很痛心了。你是不是在生你阿爸的氣?在和你阿爸賭氣?我和你阿爸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說了解他一點也不作假,你被趕來長月,最難過的是他。你萬不要再在中原惹出什么事端,安心住上兩年,找個理由,我們就開口把你要回去了。”

  狄寶卻是說:“阿爸是為了我好,這我知道。可是我來長月前,他安排我,萬不可被長月這個花花世界迷住眼睛,要保持我們東夏人的本色,我就是要吃和家里一樣的食物。”

  王本哈哈大笑說:“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不是沒有。”他湊過去,壓低聲音說:“這酒樓的確是我們東夏人開的。我們東夏人最知道變通,這是為了賺中原人的錢才改進的菜肴。是專門給中原人吃新鮮的。你想吃地道的,等著,等他們東家來,就讓他上一席地道的,阿叔陪你在這兒吃。”

  狄寶終究是少年人,點了點頭,還叮囑說:“下次再出來吃飯,別帶著他們了。我討厭他們。”

  王本嘆氣。

  他不是因為狄寶的行為嘆氣,而是想到了嗒嗒兒虎。

  嗒嗒兒虎他也熟,雖然狄寶做事魯莽,但他的年齡在這兒放著,這也不代表他的心智,但相比嗒嗒兒虎,狄寶真正像個孩子。

  嗒嗒兒虎?

  被狄阿鳥教出來了妖氣,王本就記得出使高顯,私下去看看,見了面,嗒嗒兒虎假裝不認識,玩偶遇,非說這阿叔看著親切,但一起吃飯就算了,要是一起吃飯,會不會拐走自己?真一起去吃飯了,還在入戲,說自己家里窮,沒吃過好吃的,能不能揣走一些。揣了食物到了門口,見個衣衫襤褸的奴隸,嗒嗒兒虎分了人家吃的,告訴說,是什么一個好心的阿叔給的,他自己沒吃完…

  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天衣無縫,天真浪漫地和他一起演戲。

  當時嗒嗒兒虎也許懷疑他身邊有人監視著,也許只是為了掩飾他自己東夏王子的身份不被人知道,但行為總讓人覺得他雖然憨態可愛,卻身上根本沒有孩子應有的任性,普通的小孩正是混蛋的年齡,又怎么知道“懷疑”和“偽裝”?

  等來東家,要了食物,王本陪著狄寶吃了頓地道的東夏飯。

  晚上回去,黃文驄等在宅邸,專門約見王本,探聽消息的。

  他是狄阿鳥的岳父之一,王本推辭不了,和他談到夜深。

  沒睡多久,就有人提醒他,時辰到了,這個時辰,中原官員就要趕著上早朝。

  早朝他要接受陛見,他也就爬了起來,不想來往奔波,睡不好,竟一連噴嚏,帶著人,直奔到皇宮才消停。

  雖然很多武將,散官,勛官都隨軍隊出征,文武其中一列缺了好多,早朝仍顯盛大,王本在耳房里打了個盹,才被人通知要上殿。

  他來到殿上,皇帝等他三拜九叩之后,一句話就把他震到了:“昨晚,你們王子吃到正宗的東夏飯菜了吧?”

  王本抬頭看看,十來多丈的丹墀上,再數尺的龍椅上,雖然燈火通明,皇帝一身明黃,頭戴冕冠,表情相貌什么全都看不清,就像金光閃閃,身上盤了條小龍的神人,自然不會隱瞞,老老實實地說:“想不到這事兒陛下都知道。”

  他不知道皇帝知道歸知道,為何要告訴他一下,就試探一句說:“皇帝派不會監視我們寶特的吧?”

  皇帝比劃了一下胳膊,笑道:“朕也是關心他。狄阿鳥會養兒子,竟然知道保持東夏人的本色,難得,極為難得,朕都感到驚奇。這是個好孩子。朕會好好地栽培他,回頭朕打算把皇孫們要來宮里讀書,不妨讓他也一起來。皇家所聘文武皆不世之材,可以因材施教,免得將來狄阿鳥責怪朕放任他的兒子,從英聰變成平庸。”

  王本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卻又琢磨不透。

  他連忙替自己大王,替狄寶稱謝。

  皇帝開始讓他講解戰事。

  王本一直都不在大本營呆,忙著為博大鹿創造偷襲高奴的條件,戰事就按仰賴皇帝圣明的標準開始介紹,不時穿插東夏國已經竭盡全力的事實,國內窮兵黷武的慘狀,以及狄阿鳥絲毫不會動搖,圍困敵人的意志和決心。

  大臣們動容。

  皇帝卻開始擔心一件事,狄阿鳥窮兵黷武,軍隊的軍心穩與不穩,戰斗力受不受影響。

  別的他都不問了,只問一件事:“你們大王在靈武放了多少兵力,能否擋得住陳國軍隊的回師爭奪?”

  能不能擋得住呢?

  王本不知道。

  他也憂慮。

  靈武將要面臨的軍隊可不僅僅是拓跋黑云的軍隊,現在東夏聲勢造了起來,拓跋巍巍也會知道,為了避免三十萬軍隊的覆滅,他也會拼命從西面攻打靈武,哪怕讓他放棄一部分中線,他都不會猶豫,肯定是會優先、重點、強攻靈武的,到時內外夾擊,駐守靈武的軍隊能不能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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