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同驚訝地看著兒子,雖然危機近在眼前,卻也感覺到了兒子突然的變化,不說這兩萬塊錢,他為什么說明天還清?就算他再怎么不懂事,難道還不清楚家里的情況嗎,明天上那里去拿五十萬來還錢啊!
曾文這才側過頭來,打量著趙安,十幾歲的少年,發育的不錯,和這個年紀的少年一樣,都有些偏瘦,頭發有點濕潤潤的亂,眼睛里有些血絲,眼神很亮,卻也沒有太多的不同的地方。
終究只是生活在溫室里的小花啊,遇到一點危機,就按捺不住把家底都兜了出來,曾文已經可以確定,趙大同遠遠沒有到油盡燈枯的地步,看來這家徒四壁的樣子,完全就是裝出來的,自己要不來點狠的,只怕他還想死扛下來。
曾文沒有指望真的能把五十萬都拿到手,畢竟本金才二十萬,拿回本金以外的就是賺的,現在拿到兩萬塊,算是今天的工錢了。明天趙大同能夠把錢都拿出來最好,不然的話,曾文是不介意讓趙大同見識下逼債的手段。
曾文不介意趙安這句話有多少可信度,只要他說了就行,曾文點了點頭站起來:“趙大同,這話可是你兒子說的…要是你明天拿不出錢來,可別怪我找你兒子算賬!”
曾文放高利貸多年,很清楚怎么樣威脅人才會讓人更害怕,趙大同既然要留錢給兒子,那說明他足夠重視自己的這個兒子,可是如果他兒子出了點什么事,他留著這錢還有意義?這么簡單樸素的道理,想必趙大同是懂得,曾文走過趙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大同卻是被曾文的這個動作弄的心頭一緊,眼看著曾文走出門,反踹了一腳防盜門離開,趙大同無心理會曾文的囂張,連忙抓著兒子的肩膀:“小安,你說的什么啊,我們明天上哪去弄錢還啊!”
曾文剛才臨走前拍趙安的肩膀,趙大同能夠明白其中的威脅,趙安要是不在場,不說話,曾文不會找趙安的麻煩,但是既然趙安剛才這么說了,那么曾文就會把威脅轉移到趙安身上。
這種人,要說他不講道理,確實是不講道理,但是他們卻經常會找這樣的理由來為他們的行為作為注解,講究一個師出有名,哪怕他們本身做的就是毫無人性和道德的事情。
“爸,我的卡里有五百萬…剛才的兩萬,就是在卡里取的。”趙安把自己的銀行卡交給了趙大同。
無論再怎么難以置信,趙安剛才都是真金白銀地拿了兩萬塊出來,趙大同猶豫了一陣子,喊了妻子出來,帶著兒子一家三口來到了自動柜員機前查余額。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數字,趙大同和秦珠都屏住了呼吸,兩口子雖然也曾經富裕過,但是真的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更何況還是躺在自己家銀行賬戶上的。
“這怎么回事?”趙大同和秦珠并沒有感覺到太多驚喜,盡管這一年來已經被錢逼得要瘋了,困苦的生活讓夫妻兩個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還清楚債務,回到以前的生活,然而當真正擁有這樣的機會時,卻讓趙大同和秦珠十分不安。
只是心地善良而平凡的普通老百姓,趙大同和秦珠安安分分,并不希望得到飛來橫財,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自己應得的財富,這樣來源不清的錢,夫妻兩個并沒有強烈的占有欲望。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記得好像我這張卡里還有一百塊吧,我就去看看,不知道怎么變成了五百萬。”趙安沒有辦法解釋,如果時間更充足一點,他可以找到更穩妥的方法把這五百萬交給父母,但是現在卻只能這樣了。
趙大同和秦珠面面相覷,拿出了卡,趙大同把卡放在了胸前的襯衫兜里,用力地拍了拍。
“你說這個錢會是怎么來的?”秦珠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邊轉過許多念頭,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丈夫,自己心里的念頭雖多,卻拿不定主意。
“我們也不認識這樣的有錢人啊?更何況是會給我們這么多錢的。”趙大同也同樣沒有頭緒,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這一年來能夠借到的人都借了,更多的都是對他躲之不及,趙大同見識到了太多市儈冷漠的嘴臉,很難相信在這個時候會有人來幫助他。
無論如何,趙大同和秦珠也想不到趙安身上去。
“我們先度過難關吧,至于這錢的來由,再慢慢去打聽吧。”趙安安慰著父母。
“這錢能用嗎?”秦珠有些擔心地說道,“會不會是銀行出了問題?又或者是有人打錯了賬號?”
“明天再說吧…說不定明天這錢就被銀行凍結了。”趙大同苦笑一聲,“要是明天還在,我們至少先還了錢吧。”
秦珠想想也只能這樣,如果這錢是別人打錯的,或者是銀行弄錯了,自己取出來就算犯法也不過是坐牢,可欠了高利貸…卻會要人命。
回到家里,趙大同和秦珠依然心事重重,趙大同收拾著電視機,秦珠走進了廚房看了看,又走了出來問趙安:“兒子,你那十塊錢花完了嗎?”
“沒。”趙安搖了搖頭。
“我和你爸爸不餓,你自己去買點吃的吧。”秦珠想起兒子還沒有吃晚飯,可是家里實在沒有什么可以吃的,倒還是有一點剩飯,自己和丈夫炒炒吃了算了。
“我去買點菜吧。”趙安記得,這段時間以來,家里已經很久沒有開過葷了。
過了一會,看著趙安買了一斤肉和一小瓶酒回來,趙大同笑了笑,倒也沒有責怪兒子這樣奢侈,至少兒子記得他很久沒有喝酒了。
“這孩子…”秦珠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拿著肉進了廚房,平日里總是想著兒子吃好點就行,也不會在意自己吃的怎么樣,可是當兒子會考慮到讓家里人吃的好點,秦珠還是感到十分欣慰。
燈光依然昏暗,破舊的出租屋里已經很久沒有飄起過酒肉的香味,趙安給趙大同倒了一杯酒,跪在了地上:“爸,祝你生日快樂!”
趙大同愣了愣,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一瞬間趙大同只覺得眼睛發酸,捂了捂眼睛,心里的百般滋味浮上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接了酒杯過來,卻是哽咽難以開口。
“今天是個好日子,來,吃菜。”秦珠坐在一旁,難得地感受到了一份寧靜的幸福,就算落到現在這種程度又怎么樣,一家人終究在一起,丈夫好好的,兒子好好的,只要人在,有什么難關會闖不過去?
“好孩子…陪爸爸喝一杯。”趙大同擦了擦眼睛,哈哈笑了起來,無論如何,至少可以安穩一天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兒子似乎在迅速長大,這也是一種收獲。
“媽,祝你永遠美麗。”趙安又敬了秦珠一杯。
“好,好…”秦珠笑著陪了趙大同喝了一杯,微微咳嗽了一下,淡淡的紅暈浮現在已經不再白皙,長出許多斑紋的臉上。
趙安知道母親沾點酒就會臉紅,看著父母原本只存在于記憶中的容貌,趙安自己也喝了一杯酒…相比起自己用那些最優質的原料釀造的酒液,這種幾塊錢一瓶的酒當然毫無美味可言,然而趙安卻寧可陪著父母喝這樣的酒一輩子也好。
有太長的時間中,父母的容貌只存在于自己的記憶中,總覺得只記得一個大概的輪廓,漸漸模糊了,然而再次見到他們,才發現其實自己的記憶如此清晰,他們的音容笑貌出現在眼前,沒有一絲陌生和疏離,牽絆于心的感情,讓趙安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父母終于不再只存在于他的心里,他們活生生的就坐在自己面前。
發現兒子不知不覺地牽住了自己的手,看著夫妻兩個發呆,趙大同和秦珠相視一笑,那個聽話乖巧的兒子也回來了。
自從家庭破落以后,受到各種各樣的影響,兒子的學習一落千丈,不僅如此,還迷戀上了游戲,經常進出黑網吧,讓趙大同和秦珠在遭受生活苦難的同時,更加痛心疾首兒子的不上進。
只是現在看著兒子的種種表現,趙大同和秦珠感覺到了他的變化,也許是家庭的絕境終于讓兒子一瞬間成長了起來。
想著,趙大同和秦珠的心情好了一點,看著趙安主動做起了家務,趙大同和秦珠壓低聲音開始商量。
“明天我們取了錢還給曾文,多取一點給兒子留著當生活費和以后上大學的費用。這些錢要藏起來,就算銀行到時候來討,我們把剩下的四百多萬還給銀行。那怕我要去坐牢,我也不用為你們娘兩操心了。”趙大同想了想說道。
“那怎么行!”秦珠急忙搖頭,“錢我們可以慢慢賺回來,我不要你去坐牢!”
“哪里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趙大同微微一笑,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卻是打定了主意。
家里的氣氛稍稍輕松,盡管那五百萬來的莫名其妙,讓人對未來的生活感覺更加茫然,但是在很多時候,能夠解決掉眼前的憂患,就足以讓人忘卻考慮太多將來的隱憂,眼前的這個坎都邁不過去,還談什么遠慮?
趙大同和秦珠叮囑趙安要好好學習,明天去上課,早點休息,夫妻兩個回房間繼續商量…哪怕都知道商量不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趙安回到房間,看了看自己的書桌,在記憶中父母去世后,自己依然在這個破舊的出租屋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是一個讓自己完全沒有歡樂記憶的地方,然而再次撫摸著帶著油膩感覺的書桌,看著蛛網爬滿了的窗戶,聽著窗外的雨聲,抬起頭來看著發黃的白熾燈泡,趙安隨手拿起一本書,卻感覺到了一種因為充滿希望和憧憬而生出來的溫暖。
父母還是父母,自己還是趙安,只是內心更加強大,能力更加強大,足以讓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安康生活下去,不再是一個在顛沛流離中充滿怨恨的落魄年輕人。
窗外春寒料峭,屋里也有著微微涼意,趙安脫掉了上衣,打量著自己在發育期抽條而顯得瘦弱的身體…這樣的身體,大概只需要三個月的鍛煉,就足以達到自己滿意的,可以施展一些格斗技巧的狀態了。
作為在病床上趟過的人,趙安很看重身體的健康,現在身體素質一般,很容易感冒受寒,重新穿上衣服,整理著這些年在那個世外空間學習到的知識,隨意做了幾個格斗動作,感覺到大腦意識依然極其敏銳,只是身體跟不上大腦的速度,趙安終于確認,自己腦海里關于這么多年發生的事情并不是夢幻…他確確實實是在經歷了許許多多事情之后,穿越了光陰,重新回到了那個讓自己家破人亡的200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