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井公寓西棟的地下室,江成路走進了一間黑黢黢的房間。打開燈,這里沒有符咒或者鐵鏈。靠墻擺著一溜不銹鋼拉絲面的柜子,就和殯儀館的藏尸柜一模一樣。
或許是因為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的緣故,江成路的記憶有點兒模糊了。他先后拉開了幾個柜子,確認里面躺著的奇形怪狀的家伙都不是自己要找的,最后才在右下方的角落里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一個杏黃色、上面蓋著朱砂符印的布口袋。
他將布口袋打開,居然從里面捧出了一個人頭,解開頭上纏著的銅錢紅線,揭開符咒,又對著它吹了一口氣。
大約一分鐘之后,就看見人頭的眉毛動了一下,緊接著眼皮下的眼珠子也咕嚕嚕滾動起來。
江成路開始抱著腦袋往外面走,等他重新走到一層院子里的時候,那腦袋也猛地睜開了雙眼,接著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好冷,好冷!每次醒過來都冷得好像到了南極…我說你真的可以把我放在常溫的環境下保存,我是飛頭蠻,不是什么普通的斷頭,絕對絕對不會爛掉的。”
江成路懶得理他,依舊抱著腦袋繼續往先走。
那顆腦袋張開嘴,左右活動了一下凍得麻木的舌頭,冷不丁問道:“世界杯又要開始了?!”
“還沒有。”江成路搖頭。
“那奧運會就要到了?!”
“沒。”
“難道說中國男足奪冠了?”
“…”江成路干脆連頭都懶得搖了。
那飛頭蠻一看情況不對,嗓門頓時就大了起來:“次奧!那你把我叫起來干什么?不是說好了只有這三件事你才把我叫醒的嗎?現在是要干什么啊?別以為我就剩一顆腦袋了就好欺負啊!我咬人可是帶狂犬病的!”
它雖然只是一個腦袋,可是嗓門兒卻出奇地大。聽它叫嚷了一陣子,江成路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低下頭來讓它噤聲。
“我給你找了個身體。”
“身體?什么身體?人的身體?唷不會是非法的嗎?我和你說,非法的身體我可不要,我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妖怪,再說普通人類的身體太容易壞了,我不稀罕…”
“閉嘴。”江成路忍無可忍,順手抓起剛才那個黃布袋子塞進它嘴里。
好在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夏耕尸面前。飛頭蠻一瞧見夏耕尸,先是定了定神,緊接著還塞著口袋的嘴里就發出了狂喜的嗚嗚聲。
“準備好了,我現在就把你放上去。”
說著,江成路就捧著飛頭蠻朝著夏耕尸走去。而似乎覺察到危險的逼近,夏耕尸開始瘋狂地扭動起來,但是他手腳折斷,已經沒有辦法掙脫陶川和韋香荼聯合的束縛。
就這樣,飛頭蠻被穩穩地安放在了夏耕尸的頸項上。就在對接的那一瞬間,飛頭蠻的脖頸下端忽然長出一條脊柱似的骨刺。筆直地刺入了夏耕尸的頸項里。
只聽見安靜的空氣里傳來一陣骨骼迸裂的喀拉聲響。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江成路用眼神示意陶川和韋香荼松手。失去了扶持的夏耕尸簡直好像一條脫了水的活魚,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翻滾。期間它曾經無數次地伸出手,想要將飛頭蠻從脖子上拽下來,最后反倒摘掉了飛頭蠻口中塞著的布袋。
“他媽的。敢和老子斗!哈哈哈,多少年沒有遇到這么帶勁兒的敵手了。來啊來啊,你越是掙扎,我就越是起勁兒。讓我瞧瞧你究竟有什么能耐!”
布袋一掉,各種不三不四的話就從飛頭蠻的嘴巴里蹦了出來。但是江成路還沒來得及撿起布袋子重新給他塞上,他又自己住了口,“哇”一下從口鼻里噴出一股股黑色的濃漿。
陶川趕緊拉著韋香荼往后退了一步,就看見飛頭蠻趴在地上,像個老酒鬼似地翻江倒海。轉眼間地上就落了一灘黑泥,簡直臭不可聞。
還好,這個時候頭頂上的雨云總算是有點兒動靜了,一陣冷風吹過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將臭泥迅速地稀釋。
夏耕尸的身體已經停止了抽搐。過了一會兒,又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搞定啦搞定啦。”
飛頭蠻嘟嘟喃喃地說道,接著抬起右臂想要做個勝利的手勢,卻發現手腕上空空的。
“居然還是個殘次品,哎,罷了罷了,有總比沒有強,而且這種貨色還真挺難得…”
江城路打斷了他的嘮叨,問:“夏耕尸呢?”
飛頭蠻撇了撇嘴:“你不是看見了嗎?剛才都吐出來了。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應該還有他的記憶吧?”
“你等下,我看看…”
飛頭蠻點點了頭,接著就閉上了眼睛。只見下一秒鐘他就開始不停地上下點頭,眼珠子也在眼皮子底下飛快地轉動著,整個人跟抽風似的,又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地停下來。
“哎喲媽啊,這家伙的記性也真夠不錯的。明明腦袋都沒有了,究竟是裝在什么地方的啊…話說回來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要找一個人,他叫白秀麒。”
“白秀麒?喔,你等著我看看…”
飛頭蠻咂咂嘴開始在記憶中尋找,兩秒鐘之后突然爆發出一陣難聽的狂笑:“不是吧,那個白秀麒居然是你的相好兒?當年那么多花妖蝶仙讓你挑,你特么居然挑了一個男的?!”
“…走吧。”
韋香荼看了看陶川,兩個人沒有說話,但十分默契地扭頭走回屋子里休息去了。
江成路不耐煩地瞪著飛頭蠻:“少廢話,否則把腦袋給我還回來!”
“不要啊。”
飛頭蠻耍起了賴皮,雙手護著胸前:“人家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小江江你以前明明不是這種嚴肅的人啊。人家好怕怕啦。”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鬧。”
知道飛頭蠻現在肯定興奮得不得了,江成路按捺住了煩躁的情緒,好言好語地解釋:“拜托了,這個人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他現在肉身已經被毀,魂魄下落不明,這些事你都能夠從夏耕尸的記憶里面看見,不是嗎?”
飛頭蠻臉上的笑容總算是掛不住了。他揉了揉鼻子:“喔,你讓我看看…那個白秀麒,他的魂魄是不是附在了一只妙音鳥的虛像里頭?我看見那夏耕尸追著這只鳥跑進了一團漆黑的隧道里頭,追啊追,追啊追的,忽然間‘蓬’地一聲,亮光一閃——沒了。”
“沒了?!”江成路愕然:“什么沒了?”
“鳥沒了啊,飛著飛著就不見了…哦,我又看見了,隧道頭頂上有個鐵蓋子。夏耕尸覺得那妙音鳥應該是從蓋子里飛上去了。它現在也在往上爬…一米、兩米…”
這顆腦袋真不愧是體育運動的愛好者。說起話來跟實況直播沒什么區別。江成路就著雨水抹了一把臉冷靜冷靜。然后聽見了一聲慘叫。
“哇呀呀呀——”飛頭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嚇死爹了嚇死爹了!”
鐵蓋子掀開了,蓋子外頭是地面,更高處是朗朗夜空。然而地面和夜空之間,還挨挨擠擠著四五個攢眉怒目的大腦袋。紅胡子綠眉毛,黑色皮膚幽藍幽藍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夏耕尸這種妖怪,最擅長的是陰謀詭計和殘害普通人類,但是到了其他妖怪的手上,卻又成了軟柿子一枚。他被這幾個花花綠綠的大腦袋一嚇,又跌回到了地道里頭,摔得不輕。
這之后,反正妙音鳥已經不見了蹤影。夏耕尸也就只能悻悻然作罷。回到了李坤位于郊外的別墅。
“那幾個花花綠綠的鬼頭好像是別墅保安。”飛頭蠻補充了一句。
聽見這句話,江成路已經明白了。
所謂的“別墅保安”當然不是指的高檔樓盤里維護治安的從業人員,別墅也不是三亞海邊上那種漂亮精致的小洋房,而是公墓的代名詞。
一般來說,入了陰曹地府的鬼魂是不能重返陽間的。但是每年總有那么幾天是例外——清明、中元、冬至。鬼門大開,所有表現良好,但暫時還沒有排到隊、搖到投胎號的鬼魂都能獲得探親假期。屆時,它們將浩浩蕩蕩地穿過各個城市的鬼門關,回到它們曾經生活過的人間世界。這個時候,各大公墓也就成為了鬼魂們度假的“別墅”。
至于平日里,“別墅”雖然冷清,但是因為陰氣積聚,很容易招來一些居心叵測的不明物體。所以墓園方面往往會聘請一些武力值高強、面相兇煞的保安,也正是夏耕尸撞見的那幾個了。
飛頭蠻完成了任務,好奇地擺弄著新得到的身體到一邊玩兒去了。江成路則陷入了新的思考之中。
他想,自己應該知道這個“別墅”的具體位置。
頭頂的雨越下越大,甚至有趨向于暴雨的態勢。天色陰沉,可是推算起來已經是早上6、7點鐘。不少普通人已經開始起床活動,再化身為龍飛上云端顯然目標太大。江成路想了想,徑直走向東棟一樓淘寶店邊上的房間。
那里是淘寶店的庫房,最外面停著幾輛用防塵罩嚴實罩好的摩托車。這些都是商老板的愛藏,只可惜他暫時還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駕駛,平日里只有樂曜春會偷偷地開出去兜兜風。
江成路隨手取下掛在墻上的鑰匙和頭盔,跨上了一臺黑色摩托,發動之后瞬間加速,一口氣穿過庭院,又從狹窄擁擠的正門通道里飛了出去。
逗比阿蠻登場了。別看阿蠻這么逗比,而且還只剩下一顆頭,他當年可是很牛的靈界處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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