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電了?
這居然是白秀麒腦袋里的第一個想法。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浮戲山從山腳下開始就連一根電線桿子都沒有,山上這些東西更是快一個世紀前的老古董,就算有電線那也是能進博物館的東西,還通著電就更是奇聞中的奇聞。
可不是電光,這團亮紫色光芒的又會是什么?
最初的驚訝過后,白秀麒的觀察范圍終于擴大到了整個井圈內部。這是一口旱井——又或者說是一口被亂石和淤泥堵住了的水井,那片亮紫色的光,就落在距離井口不到一米的淤泥上,觸手可及。
大石終于被完全挪開了,江成路甩著胳膊湊過來,看了一眼就咋呼:“這家伙好像是一把寶劍啊。”
他這一說,白秀麒也終于瞧明白了。
亮紫色的“電光”包裹下面是一段二指粗細、寒光凜凜的劍刃,但因為是斜插在淤泥中的緣故,金色的劍柄被隱藏在了一蓬枯死的鳳尾草底下,乍看之下難以發現。
“這才是真正的寶劍啊。”
江成路一邊贊嘆著,一邊伸手握住了劍柄輕輕一提,明光閃亮的寶劍很輕易地就從淤泥里被抽了出來。
“啊!?”白秀麒忽然又瞪大了眼睛。
劍是斷的,僅余下劍柄劍格和一尺來長的殘刃。
“讓我看看。”
白秀麒從江成路的手里搶過寶劍,卻并沒有感覺到想象當中的沉重。他試著觸摸劍身,發現那團亮紫色的光芒竟然隨著自己的指尖,靈巧地上下滑動。
緊接著,殘斷的寶劍竟然發出了類似絲竹、又有點像是動物鳴叫的聲響。
“龍吟鳳鳴之音,這把劍它有點喜歡你啊。”江成路在一邊咋舌。
喜歡我?白秀麒當然很詫異,不過詫異之后更多的也是歡喜。他的手指繼續在劍刃上流連。指腹很快就摸到了幾道陰刻的銘文。
“絕…電?”
雖然更上面的銘文已經隨著殘劍的缺失不得而知,但光是這兩個字就已經夠讓人發散出聯想。
“人生倏忽如絕電,華年盛德幾時見。”
江成路口中吟出了南宋詩人的這句詩句:“看起來。這是一把比人的生命更快的寶劍啊…”
他剛說到這里,只聽見井圈里又由下及上傳來了一陣石子兒崩塌跌落的細碎聲響。很快,堵著井口的那幾個大石頭也松動了起來。
“塌陷?”
白秀麒好奇的想要過去看,卻被江成路拉住了后衣領子。
“走開走開!”
幾乎就在江成路發話的那一瞬間,剛才插著絕電寶劍的“淤泥”里頭悚然地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死人手,五指的尖端是猩紅色的勾爪。
是“姜尸”,還是日本魃?
絕電劍之前的作用想必是用來鎮壓這玩意兒的,江成路不禁懊悔起自己剛才輕率的舉動。可是事到如今再懊悔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他大聲提醒白秀麒退到自己身后更遠些的地方,接著就從背包里取出了一把折刀。
轉眼間,那個黑乎乎的怪物已經從井圈里爬了出來,看模樣的確與被關押在玄井公寓電梯里的那個有些類似。先不提它們是不是一伙的。至少有一點值得擔憂——接二連三,說不定這座山里還潛藏著更多類似的怪物存在。
而就在江成路默默擔憂的時候,那只怪物卻做出了更令他始料未及的舉動。
它看也不看一眼阻攔在面前的江成路,反而迂回繞道,朝著遠處的白秀麒撲了過去。
變生肘腋。任白秀麒多么冷靜敏銳頭腦清晰,都壓根沒想到自己怎么會成為怪物的頭號打擊目標。他想要再躲得遠點,或者干脆帶著怪往江成路身邊跑,可是距離不夠、時間也來不及了。
要么打,要么躺。
選擇只剩下兩種之后。事情忽然就變得清晰簡單起來。白秀麒當然不想死,可他也不知道想要存活下來自己究竟應該怎么做。
幸好,他的手里頭還有一把殘劍。
沒吃過豬肉起碼看過豬走路,白秀麒在腦海里拼命回想著小時候在電視機和大熒幕前面看見的武俠打斗場面,想著佐羅和大雁塔公園里舞劍的公孫大娘雕塑,不知不覺身體就開始動了起來。
轉瞬間,那怪物就沖到了他的面前。白秀麒朝右側閃躲,同時手里的寶劍就高高地抬了起來。
直到后來白秀麒都說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揮動了那柄劍,還是那柄劍指揮了他的身體。只見他靈活地躲過了攻擊,甚至還反手一劍在怪尸胳膊上劃開一道傷口。
江成路拍拍手:“看不出你還是一個武林高手!”
“高你妹,還不快點過來幫忙!”白秀麒居然還有余裕扭過頭對他齜牙。
“好嘞!”
江成路兩三步跑過來,一個手按住怪尸的右肩想要來一個擒拿手,可誰知道用力過猛,就聽見“喀嚓”一下,居然把一整條手臂都給扯了下來。
“我去,酥得跟只扒雞似的…”
這邊,怪尸如同一條丟棄了尾巴的壁虎,連看都不看自己的胳膊一眼,徑直又朝著白秀麒撲了過去。白秀麒閃避兩下,雙手舉劍擺出了一個凌空騰躍的高難度造型。
只可惜,姿勢明明擺得不錯,但是他僅僅跳起了十多個厘米,整個人就跟塊秤砣似地跌回到了地上。
“怎么腳扭啦?”
江成路趕緊掄著怪尸的胳膊過來救場,強制性地從白秀麒手里頭接過了第一仇恨。
“我沒事。”白秀麒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就是,沒力氣了。”
果然,光有神兵利器還是不夠的啊。
那邊,在土里埋了幾十年的老古董當然不是江成路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拆了兩只手和一條腿。
江成路原本還想擰掉它的腦袋看看會有什么反應,卻發現離開了軀干的手和腳并不安分,依舊扭動著想要發動偷襲。
“還是把絕電劍插回去鎮著吧…”
退而觀戰的白秀麒終于緩過勁兒走了過來。他的嘴上雖然提著建議。可眼神里卻寫滿了舍不得。
江成路哪里會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主動地搖了搖頭。
“唉,算了。那把破劍你留著玩兒吧。我看這家伙比我們之前抓住的那個要菜很多,不如先來試試別的手段。”
說著。他就拖著怪尸回到那口井邊上,準備重新將化整為零的怪尸重新丟進井里頭去。
“等一等!”白秀麒多了個心眼:“先搜搜它的身。”
說起來容易,操作起來可是困難重重。這具怪尸渾身上下滑溜溜、黏糊糊的,衣服緊緊地貼著皮膚,好半天才揭起一層,卻什么東西都摸不出來。
搗鼓了半天,江成路才在它的腰帶上發現了一塊圓形的銅牌。于是交給白秀麒鑒定。
倒也湊巧了,年初白秀麒在古董市場里閑逛的時候還看見過類似的商品,于是很快認定:“這是‘認識票’,是侵華日軍的身份識別牌。”
“軍國主義的陰魂不散!”
江成路忽然又改變了注意。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卷繩索:“送佛送到西,不如讓我打個包把它弄回日本去,還有連公寓里那個也一起。”
白秀麒沒有理會他,反倒喃喃自語:“關鍵是這些日本兵究竟是過來干什么的?又怎么會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那邊,江成路已經用井里干枯的鳳尾草生起了一團火。又將火團丟在了怪尸的身上。雖然過程有點緩慢,但最終怪尸還是燃燒了起來。當絕大部分的身體組織都焦黑碳化之后,那股邪門的生命力終于戛然而止。
“這一個和那一個,果然不是一個等級的。”
江成路找了根樹枝將最后的灰燼撥開,以確定不會再有死灰復燃的機會。這才重新搬起堵著井口的巨石,將它弄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直到這個時候,白秀麒還在研究著那塊日本兵的認識票,原來銅片的正反面都是有文字的。
“這上面刻著一個榮字,應該是部隊番號,下面還有數字,暫時看不清楚…”
不過,就算現在能夠看清楚部隊的番號也意味不了什么——江成路先不提,白秀麒對于二戰抗日歷史還沒有了解到如此細碎的程度。于是他暫時先將識別票放進口袋,等到下山之后再仔細研究。
現在應該怎么辦?
老地圖上雖然標示出了七眼井的位置所在,但事實證明日軍顯然已經到過這里,或許已經取走了有價值的東西,再繼續探究的意義不大。
更重要的是,江成路一想到自己還要搬開剩下的六塊大石頭,說不定大石頭下面還藏著六具怪尸…就表示自己累覺不愛。
這得折騰到猴年馬月去啊?
“算了,去道觀。”
還是白秀麒果斷拍板,拿著斷剩半截的絕電劍自告奮勇地走在了前面。
七眼井曾經是道士們生活用水的來源地,距離道觀的距離當然不遠。沿著荒廢已久的“之”字形臺階蜿蜒向上,不知不覺中周圍開始起了山霧。
風聲消失了,鳥叫和蟲鳴也一點點被留在了山霧的外圍,四周只剩下絕對的死寂。
真是讓人不安的安靜。
白秀麒本能地提高了警惕,一邊走一邊朝著四下里不停地張望著。相比之下江成路就顯得篤定許多,頭也不回地一個勁兒朝前走去。
最后一串青石臺階終于到了盡頭,氤氳的白霧深處是一大片茂盛碧綠的芭蕉樹林。碩大的蕉葉后面,江南園林特有的黑瓦游墻若隱若現,墻體中央嵌著圓形的月洞,斑駁的木門已經朽爛在了地上。
這里就是道觀的后門了。
故事里的情節肯定是虛構的,不過部分虛構建立在真實基礎上。榮字部隊是什么,咱們不賣關子,百度就可以知道的。這個部隊在江浙一帶惡名昭昭,直到最近幾年還有陸續考證報道。
玄井公寓所在的城市,是上海和杭州的混合體,地形像上海,規模像杭州…
馬上就要進道觀了,下面兩章將會非常重要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