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韋香荼說到了畫皮,陶川也跟著點頭:“的確有畫皮妖找過小韋。”
“誒,還有這種事,仔細說說!”樂曜春瞪大了眼睛追問。
陶川不怎么喜歡說話,詳細解釋的任務就落到了韋香荼身上。
原來,好多年前的確有一只畫皮妖輾轉找到韋香荼,要他幫忙弄點強效去除異味的香料。可那時候的韋香荼缺乏經驗給錯了香料,害得它的畫皮發黑變硬,那只畫皮妖竟然找上門來要剝韋香荼的皮。
“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我遇到了陶川。”
韋香荼回答,接著與陶川對視了一眼。雖然彼此都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的豐富內涵不言自明。
“瞎了我這只單身狗的眼睛啊…”
樂曜春左轉是花陽和大熊,右轉是江成路和白秀麒,最后只能“啪”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事情扯得有點遠了,白秀麒依舊把目光轉回到大熊身上。商斗星淡淡地回應道:“這只熊的內部構造十分復雜,還需要定期維護,當然要比其他軀殼都更持久一些。”
“其實他一直都在努力再造自己的肉體。”花陽忽然插嘴:“你也看見他藏在壺天里的那具人偶了,那就是。”
再造肉體?身體原來還能人工制造?這要是被生物學界知道了,至少得連著得五年的諾貝爾獎吧…
白秀麒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這種肉體再造究竟是什么原理,結果就被花陽的一句“說了你也聽不懂啦”給搪塞了。
不管怎么說,無論這座公寓里發生什么事,白秀麒都不會再驚訝了。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聚餐也到了氣氛最為熱烈的時候。喝了幾口葡萄酒的硨磲醉醺醺地飛到了桌子上頭,在半空中唱歌跳舞。樂曜春與安珊德比賽劃拳,輸了就由小紅負責斟酒一飲而盡,另外幾個人也有說有笑,十分熱鬧。
談笑之間,江成路仰頭看了看天空,發現東棟某一個房間里透出來格外明亮的魂火。他然想起了什么,對著白秀麒悄悄耳語了幾句,緊接著拉著人就離了席往樓里走。
“干什么?”
白秀麒一邊詢問一邊就被帶上了三樓,兩個人走到了昨天插過香的其中一扇門口。江成路取出鑰匙開了門,白秀麒第一眼看見得就是擺在一張虎皮上面的羊皮羯鼓。
“這家伙太厲害了,得用老虎鎮一鎮。”
江成路這樣解釋,接著俯身撿起了擺放在羯鼓一旁的什么東西。白秀麒定睛細看,那居然是一個鎏金的方形銀盒,做工精美而且帶著非常明顯的唐代風格。
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昨天羯鼓精說要送給江成路的“賀禮”,看起來里頭果然是貴重的東西。
可是,這東西是打哪里來的?
像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江成路立刻給出了解釋。
“東西是在壺天里制造出來的。不過,不是所有妖精都能夠隨心所欲地將壺天里的東西帶到現實里來。就好像商斗星暫時還沒有辦法將他的替身人偶這么大的東西放到現實世界。”
眼前的這枚羯鼓,修為超過千年,一個小小的銀盒對它來說當然算不了什么。兩個人道謝之后捧著銀盒原路返回,才走下幾個臺階就好奇不已地打開了。
“這是…?!”
白秀麒起初一愣,接著瞪大了眼睛。
端正折疊在銀盒里的是一方錦繡織物,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用處。白秀麒提著兩個角將東西拎起來展開,這才發現居然是好大的一條床單,上面精工細繡著亭臺樓閣,樓閣間十幾個大胖娃娃正在追逐打鬧。
好一幅百子圖,只可惜這美好的祝福注定是“所托非人”了。
白秀麒苦笑一聲:“居然送床單,你確定這只羯鼓精生于唐代,而不是產于上世紀80年代?”
“這個老家伙絕對是故意的!”江成路也哭笑不得:“昨天晚上他明明聽見了你的聲音,知道你的性別。再說,這種精工細作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晚上就趕得出來的。”
“說不定這份賀禮他80年代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一直等啊等的直到昨天…你居然給他來了這么個‘驚喜’,他回敬你一下也很正常。”
“是哈,仔細想想還有點小感動呢。”
說到這里,他們已經走到了二層。江成路往前走了幾步,將盒子和床單隨手擱在了欄桿上,又摟住白秀麒的腰,將他一把帶進自己懷里。
“周文王有一百個兒子,宋徽宗有三十四個女兒,可是我連一個都不想要,我只要你一個就足夠了。”
白秀麒愣了愣,接著伸出手拍了拍江成路的后腦勺:“你這是在占我的便宜,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呵呵,這是情趣。偶爾也需要調劑一下嘛。”江成路拍著他的背像是在順毛:“走吧,大伙兒還等著呢。”
白秀麒朝著樓下望去,其他人都還圍坐在桌子邊上。蔓金苔亮光映照下的臉龐,一張一張全都如此年輕美麗,恍如畫卷。
良辰美景當前,卻勾起了白秀麒的另一番思緒。
他又轉過頭來看著身旁的江成路:“再過幾十年,等我老得看上去像你爸的時候,看你還情趣不情趣得出來。”
“那又怎么樣了?”
江成路卻笑得毫不在乎:“你要我陪你變老,我就變老。你想要青春永駐,我當然也有辦法。大不了我也建一個壺天把你關進去,你在里面想變成什么樣的就是什么樣的,我都能認得出…”
“行了行了,肉麻不要錢是吧?!”
他話還沒有說完,白秀麒就已經打起了哆嗦:“這些話我都記著了,可別逼我有朝一日拿來打你的臉啊。”
“可惜啊可惜,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江成路回答得不假思索。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起了一陣好大的涼風,擱在銀盒上的床單也被吹起了一角。
白秀麒眼疾手快將傳單拽住,而江成路則將銀盒搶到了手里。誰知道涼風越吹越勁,錦繡的床單很快鼓成了一張小帆。白秀麒心念一動,忽然就抓著它罩到了自己和江成路的身上。
錦天繡地,今時今刻,唯有二人。
這一夜的飲宴,直到后半夜才散去。留下一桌的杯盤狼藉,眾人只帶著酒醒互相告別,各歸各家。
白秀麒也和江成路互相攙扶著回到家里,再不洗漱,直接倒在門板上呼呼大睡。等到第二天一覺醒來,才發現門板下的書堆不知什么時候又悄悄地發生了滑坡,門板一路滑到了桌子底下。而白秀麒的拖鞋居然還留在樓梯口…
韋香荼昨晚上提供的還真是好酒,醇香濃郁但不上頭,更沒有宿醉的后顧之憂。白秀麒喝得比江成路少一些,因此也醒得早,洗漱完畢就提著桶下樓收拾殘局去了。
說也奇怪,他才剛走到樓梯口,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
是阿涂,他來了?
白秀麒很自然地探頭朝著大院里望去,緊接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聚餐時充作餐桌的乒乓臺上,杯盤碗碟都還放在原處,只不過昨天晚上剩下的菜肴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碗碟都像被清洗過那樣干凈得嚇人。
當然,白秀麒知道這種干凈只是一種假象。
除了空空如也的杯盤碗碟之外,乒乓臺上還多出了幾道非常鮮明的色彩——棕黃、赤紅、青灰和雪白的皮毛一團團蠕動著。
是狐貍,五六只土狗大小的狐貍,正津津有味地舔舐著江成路的手藝,有一只還啜起了韋香荼帶來的美酒,四腳朝天地躺在裝過蔓金苔的水缸里呼呼大睡起來。
這些碗碟…還是直接丟掉比較好吧。
白秀麒啞然失笑,而聽見了笑聲的小狐貍們一個一個地抬起了頭來。
大約五秒鐘左右的對視之后,狐貍們一只接著一只地直立起來。身體開始變大、毛皮消失、腦袋變圓…顯出了人類的形狀。
“嗨,白、白先生,早上好。”
阿涂少年吐出一根雞骨頭,靦腆地朝著白秀麒露出羞澀的笑容。
今天早上五點左右,陶川酒醒之后從韋香荼家離開,順便打開了車道的大門,狐貍們就是從那里進來的。重現人形之后,他們又跑出去搬進來了一大堆的工具,吭哧吭哧地就往二樓抬。
白秀麒這才想起來電梯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只能一邊努力屏住呼吸,一邊面帶歉意地看著他們把東西給抬到了二層。
這個時候江成路也醒了,穿著T恤大褲衩,撓著肚皮打著哈欠頂著鳥窩似的卷發。
“一個大清早就臭成這樣,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閉嘴啊江成路!”
白秀麒拼了命地朝他丟眼刀,可是阿涂已經很不好意思地低頭下頭去。
“對…對不起,我們一會兒會在工地外面布好除味結界。還有這個…”
說著,他從口袋里取出了兩個印著小狐貍圖案的口罩:“在氣味消除之前,可以戴上這個就沒有事了。”
白秀麒還沒伸手呢,江成路就把口罩接了下來,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阿涂少年的腦袋。
“算你小子機靈,也沒白吃我那一桌子的剩菜。”
這話白秀麒聽不下去了:“吃你一口剩菜又怎么了?他們在這里做工,說好了包吃住的,你不管我來管就是了。”
他說這話原本是為了給這幾只小狐貍精撐腰,可誰知道阿涂一聽卻著急起來,連連表示不用白秀麒麻煩。
“不不,我們只要吃江大哥的剩飯就可以啦!”
這異常的謙虛終于引起了白秀麒的懷疑,他接著把目光轉向了江成路。
神秘的玄井管理員打了一個哈欠,終于結束了起床氣恢復到洋洋得意的表情。
“知道了吧?哥做的飯菜可不是普通的凡間料理。延年益壽,助長修行,且吃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