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成翰話說出口,似乎是才察覺到口氣有些重了。他舒了口氣,特意將語氣緩和下來。
“我并不是責怪你,我是…”
“我明白。”柳若姒不等榮成翰說完,就接口道,“你是因為太擔心我。”
“你明白就好。”榮成翰見柳若姒如此貼心會意,頓時心中舒暢了許多。只不過有這樣一個插曲,剛才的旖旎心思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榮成翰站起身,將蘇晴暖的信一封封地撿起來。
“不讓我碰她送來的東西,你怎么自己還撿起來?”柳若姒故意問榮成翰。
“她這些東西,還害不到我。”榮成翰就道,“你不同,還是小心些為好。”內宅中很多專門對付女人的手段,用在男人身上卻是沒有用處的。榮成翰雖是為柳若姒擔心,但是內心深處隱隱地還是寧愿柳若姒不知道這些。
柳若姒在榻上側身看著榮成翰,榮成翰的擔心和焦急溢于言表。一直以來,榮成翰待人處事最突出的特點之一,就是冷靜以及不動聲色。但是柳若姒也慢慢地發現,凡事涉及到她的事情,尤其是有關她的安慰,榮成翰總是最容易動容。不可否認,榮成翰是真的關心她。榮成翰的心里有她,而且分量頗重。這也是為什么柳若姒會答應親事,嫁進王府中來。
至于榮成翰這次的擔心,柳若姒卻并沒十分放在心上。這個節骨眼上,蘇晴暖絕不敢對她下手。而且,直接對柳若姒下手,也不是蘇晴暖的風格。很顯然,蘇晴暖更喜歡借刀殺人這樣的手段,因為過后無論怎樣,罪責都攤不到蘇晴暖的身上。而且,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到目前為止,讓蘇晴暖對她下狠手的動力還不足。
榮成翰將信箋都撿起來。隨即坐到一邊的桌案旁,一封封地翻看起來。榮成翰一邊看,一邊還是向柳若姒詢問,蘇晴暖在信中都說了些什么。
“還能說些什么。”柳若姒答道,“就是說些對不住我的話,說辜負了我的友情,沒有照顧好我,讓我受傷,說是擔心我,要來王府中照顧我。”
蘇晴暖被送回蘇府之后,立刻就打發人給柳若姒送信,信中說了許多歉意與知心的話,并且要求回來為柳若姒侍疾。
榮成翰一會的工夫就將幾封信都看完了。就隨便扔在桌子上。
“才幾天的工夫,就寫了這些信來,她可真是耐不住了!阿姒,你怎樣回復的她?”榮成翰冷笑一聲,隨即又問柳若姒。
“蘇家堂堂的七姑娘。我怎么敢讓她來服侍我。傳說出去,還不知道怎么說我張狂那。”柳若姒笑道,“我自然沒有應她。”
榮成翰點了點頭。
“她不過是不甘心被送走,想回來罷了。你不應她,就對了。她這些花言巧語,你千萬不要相信。”榮成翰對柳若姒道。
柳若姒點頭。不用榮成翰告訴她,她再收到蘇晴暖的第一封信的時候。就猜出了蘇晴暖的用意。這樣被送回蘇府,蘇晴暖必定非常不甘心,而且也知道被打了臉,這才想借柳若姒的手,盡快再回來王府中來。如此,一方面對外也好遮掩。另一方面,自然就是住回王府里頭了。
“我怎么會信她,”柳若姒慢悠悠地道,一面看著榮成翰,“這王府里頭。我只信你一個。”
屋內紅燭搖曳,慢慢地兩個人影靠近,融合成了一個。
榮成翰回來,柳若姒的病很快就好轉了,兩個人一同往春暉堂來見永靖王和蘇氏。
永靖王看著精神還好。蘇氏卻有些病懨懨的,乍一看到柳若姒,蘇氏的臉上還閃過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被她遮掩了過去。
永靖王見榮成翰和柳若姒一起來了,卻顯然是高興的。
“可大好了?你們年輕,不經意,卻萬萬不能大意,免得留下什么病根。成翰你多陪陪你媳婦,不要惹她生氣。”經過了這件事,永靖王對柳若姒的態度更加的和藹了。
榮成翰和柳若姒聽永靖王這樣說,忙都答應了。一面永靖王就讓兩人坐下說話。
“柳家二姑娘不日就要成親,我想帶阿姒去柳家賀喜。”兩人坐下后,榮成翰就向永靖王和蘇氏道。眼看柳若娟和韓青的婚期就要到了,柳若姒答應了柳老太太和柳二太太,要回家一趟。
“這是應該的。”永靖王很痛快地點頭答應了,“你母妃身子不大好,我們就不去了,你替我們向柳侍郎道喜吧。”永靖王這么說著,似乎又無意地瞥了蘇氏一眼。
“替我上付柳老夫人,問親家太太好。”蘇氏強打起精神來,“我這剛得了株好參,你們帶去給老夫人調補身子吧。”
“多謝母妃。”蘇氏這樣說,不管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永靖王的意思,柳若姒都忙做出感激的樣子來,“不敢勞煩母妃,母妃的話一定帶到。至于母妃說的人參,母妃身子也不大好,正用的上…”
“你們母妃的心意,就不要推辭了。”永靖王就道。
永靖王這樣說,柳若姒不好再推辭,也就答應收下了。
次日吃過早飯,榮成翰就陪柳若姒往柳家來。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親自帶著人迎到門口,將兩個人接了先到柳老太太的屋子里來。
大家見禮畢,榮成翰陪著說了幾句話,就由柳玉汶陪著,和柳二老爺自往書房去說話了。榮成翰走了,屋中眾女眷說話更加自在。
“武揚候如今越發沉穩,有氣勢,跟老王爺當年仿佛。且可貴的很,到了咱們這,一點兒架子也沒有。”雖是榮成翰走了,柳老太太還是不住口地夸他。
“更可貴的是待咱們三姑娘一等一的好。”柳三太太就笑著接口道。
說了一會榮成翰,柳二太太就問柳若姒,蘇氏那邊怎樣。
“可有再難為你。你們今天要回來,可有什么話說沒有?”柳二太太還是擔心柳若姒在王府的婆媳關系。
“并沒有再難為我。今天我們回來,是王爺親口應的。”柳若姒就告訴柳二太太道。“估計好歹能消停上一陣子…”
經過了這件事,蘇氏吃了虧,發覺柳若姒沒那么好欺壓,這之后再有什么心思。也會更加謹慎。還有永靖王的態度,也會讓蘇氏忌憚,不會再輕易對柳若姒如何。而且,沒有了蘇晴暖在一邊煽風點火。蘇氏其實并不是個十分多事的人。
“本不想與她對上,只是可惜,終究繞不過去。”柳若姒說道。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柳三太太就道,“正要告訴你,我們托人去給那位蘇七姑娘說親,又被回絕了。”
“這回說的人,論家事、人品、才貌,與她家也很是登對了。”柳老太太也說道。
“只怕是這樁麻煩沒這么容易了結。”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都道。
柳府能夠幫柳若姒做的,幾乎都已經做了。
“那也罷了。咱們雖不喜麻煩,可這麻煩一定要來招惹咱們。咱們自然也不怕她。這次能打了她的臉,下一次,還有更讓她難受的那。她不怕,盡管來好了。”柳若姒笑道。
“正是如此。”柳三太太就笑,“需要嬸子做什么。你到時候盡管說。”
比起柳三太太的斗志昂揚來,柳二太太更多的是擔心,但是看柳若姒自信滿滿,又想到榮成翰是個可靠的,柳二太太也就點頭。沒有誰能夠一帆風順,她也相信柳若姒一定會熬出來。
“只可惜,成翰這回說要開府別居。還是沒成。”柳二太太就道。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柳老太太就道。
榮成翰回來,又跟永靖王和蘇氏說起搬出去住的話題,永靖王和蘇氏都不肯答應。永靖王甚至說了,榮成翰這番話,要等到他百年之后再說。永靖王這樣說,榮成翰也只得妥協。不過榮成翰也跟永靖王和蘇氏說了。要他留在府中可以,但是柳若姒不能再出事。
這也是柳若姒肯定蘇氏近期不會再為難她的一個重要緣故。只要永靖王還在,王府里就不會出大亂子,她的安全也沒有問題。
說了半天自己的事,柳若姒就問柳若娟成親的事準備的怎么樣了。
“早就準備妥當了。”柳三太太語氣輕松。柳若娟出嫁。與柳若姒的出嫁不同,柳家根本就沒有給與太多的重視。柳若姒剛才進來,也看到了柳若娟的嫁妝,不過比普通人家的華麗一些,卻都并不是多值錢的物件。
“那邊…”柳若姒就往柳若媛的住處指了指,“可還都妥當。”
“不妥當也得妥當。”柳三太太就道,一面壓低聲音告訴柳若姒,“增派了人手,日夜看守著。不過,我看她似乎也認了命了,倒騰了一陣子,如今也消停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柳若媛就是再不愿意,也慢慢地會發覺她傷情的真/相,不得不面對事實。
屋里正說著話,外面就報說是柳大太太和柳若娟來了。
柳老太太看了看柳若姒,見柳若姒并沒有反對的意思,才吩咐人讓柳大太太和柳若娟進來。
小丫頭打起簾子,柳大太太和柳若娟母女兩個一前一后走了進來。兩人進屋,先向柳老太太行禮,之后,忙就過來給柳若姒見禮。
“…畢竟是嫡親的姐妹,夫人前些日子病了,侯爺又那么忙,還趕著回來給二丫頭添箱,這是夫人重情義,心里有你二姐姐。”柳大太太小心翼翼的,神態語氣都帶著明顯的諂媚。
柳若娟也過來,陪笑說了幾句。柳若娟似乎比前些日子消瘦了一些,因此兩腮都凸顯出來。對于一個即將出嫁的姑娘來說,柳若娟的身上并沒有多少喜氣,即使她臉上一直帶著笑,但是那笑容看來卻有些勉強。
打量著柳若娟,柳若姒總是不禁的奇怪。分明柳若娟長的與柳大太太十分相像,為什么她自己偏就覺得更像金姨娘?!
柳老太太也讓柳大太太和柳若娟坐下來說話。柳若娟坐的端端正正的,柳大太太卻坐的小心翼翼。顯然,這些日子,柳大太太的日子并不好過。
柳大太太就絮絮地說了一些話,將柳老太太、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都奉承到了。看柳老太太的臉色有些不耐煩,柳大太太這才將話轉到正題上來。
“…二丫頭的嫁妝。自是不敢跟她三妹妹相比。”柳大太太陪笑說道,一面飛快地掃了柳三太太一眼,話雖未出口,但神態語氣中卻帶了出來。是對柳三太太給柳若娟準備的嫁妝并不滿意。
“大太太說笑了。”柳若姒聽到柳大太太提到她的嫁妝,不能不開口,“我的嫁妝,公中自然出了一份,不過其余都是母親從自己的嫁妝從貼補。大太太自有嫁妝貼補二姐姐,倒是不必提我的嫁妝才好。”
“可是大嫂最會說笑。”柳三太太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一下子就看出來柳大太太的用意,又有柳若姒說話在前,她更不會在意柳大太太了。“咱們三姑娘的嫁妝,公中/出的才有多少。還不是二嫂拿出了自己的嫁妝來。大嫂要與三姑娘比,盡管拿自己的嫁妝出來,還有誰會攔著不成。不只是咱們家,哪家不是這樣的規矩。大嫂自己嫁妝少,比不過二嫂的。又眼紅二嫂,也不用拿我來撒氣。”
柳三太太這分明是說,柳若姒和柳若娟的嫁妝,公中/出的銀錢都是一樣的。柳大太太要抱怨,也只能抱怨她自己沒有柳二太太的嫁妝多。
“這算什么,念完了經罵和尚。”柳三太太這樣說完了還不算,又向著柳老太太和柳二太太抱屈。“合著我不吃不睡忙活了這些天,最后還落個不是。也罷了,干脆我也不管了。大嫂是個能干的人,一應都交給大嫂,我趁便也能歇上幾天。”
這話卻是要撂挑子。柳若娟馬上要出嫁,一應準備都是柳三太太做的。柳大太太根本沒有插手的機會。現在柳三太太鬧脾氣說要不干了,柳大太太怎么能不急。
柳大太太忙又給柳三太太賠禮,說柳三太太誤會了她,她對柳三太太給柳若娟準備的嫁妝十分滿意,并且十分感激柳三太太。
柳大太太伏低做小的。柳三太太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柳大太太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又對柳老太太陪笑。
“又說到三姑娘的嫁妝了。從前,大郎成親,老太太給了三千兩。三丫頭成親,老太太也依例給了三千兩。二太太心疼三姑娘,將老太太給的三千兩都給三姑娘做了壓箱銀。眼看著二丫頭就要出門,我來討老太太一個示下,也將二丫頭那三千兩做了壓箱銀吧。”
柳若娟要出嫁,柳老太太并沒有給什么銀錢,也根本就沒有提過要給銀錢。柳大太太這樣說話,分明是來向柳老太太要錢的。
怪不得這么巴巴的趕過來,還如此陪著小心,原來目的是在這里。
柳若姒就看了柳二太太一眼,柳二太太向柳若姒示意,讓她什么都不用說,只管看著柳老太太如何處置。柳若姒輕輕點頭,她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什么,只是也有些想知道,這種情況下,柳老太太是不是真要拿出銀錢來。
柳大太太這邊話音落地,柳若娟也從座位上起身,竟在柳老太太跟前跪了下來。這是逼著柳老太太一定要給錢才行!
柳老太太坐在榻上,閉了閉眼睛,眉頭也皺了起來。她知道不給柳若娟貼銀錢,柳大太太這些人一定會不滿意。但是對于柳大太太和柳若娟過來,當面這樣討要銀錢,柳老太太還是有些沒有想到。
柳大太太和柳若娟這樣做,未免是不識趣,且臉皮太厚了些。
然而,柳老太太卻也不好就跟柳大太太,尤其是就要出嫁的柳若娟撕破面皮。柳老太太就朝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瞧了一眼。
“哎呦,老太太這是又頭疼了。”柳三太太立刻就道。
“正是那,老太太昨夜里就沒睡好。因為三姑娘和姑爺回來了,二姑娘要出嫁,老太太高興,強撐著,只怕也是累著了。”旁邊伺候的大丫頭芍藥立刻就附和道。
“老太太的身子要緊。”柳二太太就道。
“老太太趕緊歇一歇,臨來時,父王和母妃也甚是惦念老太太,不管什么事,莫要累著了老太太,是咱們大家伙的罪過。”柳若姒也忙起身道。
柳三太太和芍藥就忙將柳老太太扶到里屋去了,柳若姒也趁便告辭,和柳二太太從柳老太太的屋子里出來。
到了柳二太太的屋子里,柳若姒干脆脫了大衣裳,只穿家常的襖裙,親/親熱熱地與柳二太太在榻上坐了,娘兒兩個小聲說體己話。
“原先還顧及些體面的,如今竟然成了這個樣子。娘,這些天,她可找過你的麻煩?”柳若姒就問柳二太太。
“你說的是,如今我看她,真是什么體面也都丟了。她哪里敢來找我的麻煩,你三嬸子那樣的性子,何曾又一時讓她好過。有時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不過想想她過去的所作所為,我也不能替她說話。”柳二太太就道。
“老太太看來是不肯給貼銀錢了。”柳若姒又道。
“因為二丫頭,老太太心里窩了火。肯容她嫁過去,已經是了不得了,斷不會再貼錢的。”柳二太太就點頭道。這樣被當面討要,柳老太太都要裝病,那是絕對不跟給錢的。
柳若娟的嫁妝是這樣,那…
“貞定侯府那邊是個什么情形?”柳若姒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