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江這樣,柳二老爺幾個人心里都覺得不大舒服。
“…身邊都帶了人,想來無妨的。”柳二老爺就擺手拒絕道,“大郎,你也要趕去衙門當差,誤了時辰不好。”
“今天不用去衙門。昨天得了上官的吩咐,今天要出城一趟,時辰早些晚些都沒什么。還是我送二叔和五弟,更穩妥些。二嬸和三妹妹也放心不是?”這么說著,柳玉江還對著柳二太太和柳若姒笑了笑。
“已經加派了人手。”柳二太太就道,“大郎,你要出城辦差,這風雪天的,出城的路更不好走。你還是趕緊啟程,差事要緊。”
“對,你的差事要緊。”柳二老爺也道。
不管柳玉江怎么說,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都沒有答應,柳若姒就拉了柳玉汶在一邊,囑咐他路上小心,在學里用心等語。那邊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不肯松口,柳玉江也無法,最后只得作罷。
“這一去,也不知道幾天才能回來…”柳玉江最后道,話中的意思,是因為要離開幾天,所以想多陪陪柳二老爺。
柳二老爺被柳玉江這樣一說,心中就是一軟。不過,柳二老爺還是讓柳玉江趕緊走。
“等你回來,咱們叔侄倆好好喝一杯。”柳二老爺就對柳玉江道。
“哎。”柳玉江痛快地答應了,一面告辭離去,走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
看著柳玉江走了,柳二老爺無聲地嘆氣。柳若姒在一邊瞧著,也沒說什么。不管怎樣,柳二老爺對柳玉江還是有感情的,雖是心中有些芥蒂和戒備,但未嘗不盼著柳玉江能變好。如果柳玉江能夠改邪歸正,柳二老爺肯定會既往不咎。
柳二太太又囑咐了柳二老爺和柳玉汶幾句,這才跟柳若姒一起,送了兩人出去。
外面雪下的大。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都沒什么事情,只將屋子里熏的暖暖的香香的,娘兒兩個坐在炕上,柳若姒就抱著波斯貓雪球逗弄。這天一冷下來。雪球毛茸茸、肉呼呼的,抱在懷里如同抱了個軟軟的暖爐。雪球也怕冷趨熱,而且甚是親人,就乖乖地被柳若姒抱在懷里打盹。
“這還是人家成翰送的那。”柳二太太瞧了瞧柳若姒,心中暗道,不過卻并沒有把話說出來。
娘兒兩個說著話,柳二太太就說起這樣大的風雪,榮成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沒回王府。
“…這個哪里用得著咱們操心。”柳若姒就笑,“說是失蹤的。不過是躲了起來,還能流落到荒郊野外或者大街上不成。”
“這倒是。”柳二太太點頭,“那二太太倒是個能干的人,雖看著不大親切…”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柳二太太跟柳若姒說起話來。總是會拐到永靖王府的事情上去。柳二太太對王府的事情很上心,打聽到了什么都會跟柳若姒說說。柳二太太的心思,柳若姒未必就猜不到,但是因為有了半年之約,柳若姒也并不大放在心上。
柳若姒陪著柳二太太坐了一會,就有柳三太太打發了貼身的丫頭來請柳二太太過去。如今家里的事務大都是交給柳三太太操持著,不過遇到大些的事情。柳三太太必定會跟柳二太太商量。柳二太太雖不想管事,但是也不好總是推脫,畢竟現在管家的事情也成了一份責任。
柳二太太就往柳三太太的院子里去了,柳若姒這才抱了雪球回自己的繡樓里來。她才在炕上坐下,外面小丫頭就進來稟報,說是柳若媛和柳若娟姐妹兩個來了。
“她們來做什么?”柳若姒不由得略微沉吟。柳若媛這些日子低調了許多,柳若娟更是存在感稀薄,而且這兩個人極少往她這里來閑坐的。這姐妹兩個來了,必定是有事情,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請進來。”柳若姒就吩咐了一聲。
小丫頭打起簾子,柳若媛和柳若娟一前一后從外面走了進來。
“好大的雪,還是三妹妹這里暖和。”柳若媛進了屋,就有些夸張地笑道。柳若娟跟在后面,依舊有些怯生生的,臉上也陪著笑。
不管是柳若媛還是柳若娟,臉上都明顯地帶著討好的意味。柳若姒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心中一陣厭惡。然而,人既然來了,也不好就這樣攆出去。柳若姒只好起身,讓兩個人坐下說話。
柳若媛一邊坐下,一邊用眼睛四處狠狠地打量,眼神中不由得又露出幾分貪婪與妒忌來。柳若娟低垂著眉眼,異常的安分。
“…三妹妹怎么就天生這樣好命!”柳若媛坐下,突然就說道。
“大姐姐什么意思?”柳若姒微微挑眉。
柳若媛見柳若姒面有不悅之色,這才發覺她一時失神,說話的時候帶出了內心真實的情緒。柳若媛忙又夸張地陪笑。
“我是說,三妹妹真是好命。”接下來,柳若媛巴拉巴拉地說了許多的話,都是贊美奉承柳若姒的。柳若媛嘴里說出的話語雖然甜,但是每每臉上的神色總有些異樣,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大太太可好?”柳若姒聽的不耐煩,就打斷了柳若媛的話,問起柳大太太。
柳若媛再怎樣,也不大可能會自己主動來巴結她,這必定是出自于柳大太太的授意。只怕方才柳若媛說的那些話,也是柳大太太教給柳若媛說的。
“娘她已經好多了,讓我給三妹妹帶好。她本想著自己來看三妹妹的,可是又怕沖了三妹妹的喜氣。…娘說,三妹妹像足了二嬸子,心腸最好,咱們姐妹幾個,一起長大的,往后可要相互扶持。”
這么說著,柳若媛就目光灼灼地看著柳若姒。
柳若姒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一面只不言語。
“咱們姐妹說話,也沒那么過顧忌。”柳若媛就忍不住,“我聽說。三妹妹的親事要定了那…”
柳大太太那邊聽到了風聲,立刻打發了柳若媛和柳若娟來與柳若姒攀關系,一面又怕消息不確實,想要試探柳若姒。從柳若姒這里得到確切的消息回去,她們才好接下來打算。
看來,柳大太太的身子是差不多好了,又這般無所不用其極地算計上了。
“大姐姐聽誰說的,我怎么不知道。”柳若姒淡淡地應了一句,立刻轉開了話題,“聽說,前幾天倒是有人來向大姐姐求親那。”
柳若姒這樣說,柳若媛的臉色就變了,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羞辱似的。顯見是有些惱羞成怒。柳若媛這樣的反應,讓柳若姒有些不解,心里正想著柳若媛是不是又要在她這里鬧起來了,沒想到,柳若媛咬了咬牙。又滿臉堆起笑容來。
“三妹妹說的是邱家?”柳若媛微微抬起下巴,顯得有些高傲,“他們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樣的身家,竟然敢上咱們家來求親。…不過是祖上有幾個做到了內閣大學士,什么江左世家,時代豪富,如今年紀輕輕又中了進士。馬上要外放出去做府同知了…就以為了不得了,竟托了人,想求娶我!”
“也太自不量力了些。若不是看著別人的面子,就該大棍子攆出去的。”
柳若媛說著,就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來。
柳若姒看柳若媛這個樣子,就有些無語。是有姓邱的人家托人來求娶柳若媛。但卻完全不像柳若媛說的那樣。邱家家世不過普通,祖上雖也曾出過兩三個官,但最高不過是做到一個五品官。姓邱的這個人倒是有些才華,寒窗數十載,今年已經三十出頭。終于考了個同進士。
本朝有個規矩,新進的進士外放為官,哪怕是狀元郎,也最多放一個知縣罷了,何況還是同進士,官位只有更低的。
這位邱進士,柳大老爺倒還是看得上的,但是柳大太太卻無論如何不肯同意,因此又跟柳大老爺鬧了一回,將親事給回絕了。柳大太太和柳大老爺的關系本來就很僵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柳大太太為了柳若媛,可以說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而現在當著柳若姒的面,柳若媛卻是這樣一番說辭,頗有些耐人尋味。
柳若姒心中隱隱明白,卻也不當面揭破。話不投機半句多,柳若姒就希望柳若媛和柳若娟早點兒離開。但是柳若媛卻偏裝著看不出柳若姒的意思,還要跟柳若姒攀談,話里話外地想探柳若姒的底,然后一眼又看見雪球,就想要抱。
“這貓有些認生,別再抓了大姐姐。”柳若姒立刻攔住,就吩咐六月過來,將雪球抱進里屋去了。
柳若媛平白說了許多奉承的話,這已經違背了她的心意,卻又什么消息都沒打探出來。她自覺主動上門來討好,已經是降尊紆貴了,但是柳若姒卻一點兒也不領情,一點兒面子也不給,那只貓看的像寶貝一樣,連摸也不讓她摸。
若不是記著柳大太太的囑咐,柳若媛早就要鬧起來了。這個時候,她就有些忍不住。另外,柳若媛也有她自己的算計。關于柳若姒跟榮成翰定親的事情,她已經問的相當明白,但是柳若姒卻只字不說。柳若媛就猜疑,這件事怕是做不得準,要不然,柳若姒怎么會忍得住不說出來炫耀炫耀。
只怕,這件事并不是真的。
柳若媛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在她眼里,柳若姒處處比不上她,憑什么柳若姒就能嫁進王府去。果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么一想,柳若媛的膽氣就壯了起來。
“三妹妹,你還有沒有將我這個姐姐放在眼里?一只貓,不過是個玩意兒。我就是要,你也不該搖頭,何況,我不過是想抱抱它。三妹妹,這就是你的規矩,你的家教?”
柳若姒抬眼看了看柳若媛,她那么厭煩都忍了下來,倒是柳若媛先發作了。
“大姐姐說的是什么話,大姐姐將一條性命當玩意兒,我可不如大姐姐心硬手很,心里不高興,隨便弄死個小貓小狗,甚至一個兩個人,大姐姐都能不當一回事。”
“說到規矩,家教,可怎么也輪不到大姐姐說三道四的。大姐姐那禁足令,老太太可還沒說要取消。”
“你…”柳若媛被柳若姒說的啞口無言。
“大姑娘,我們姑娘不讓大姑娘碰那貓,也是為了大姑娘好。”常嬤嬤就走過來,陪笑著道,“大姑娘也知道那貓的來歷,要是大姑娘一不小心,我們姑娘想救大姑娘只怕都難了。”
“嬤嬤,我累了,送客。”柳若姒就道。
常嬤嬤答應著,就帶著幾個丫頭往外請柳若媛和柳若娟。柳若媛跺了跺腳,扭頭就走了。柳若娟磨磨蹭蹭地,見柳若媛已經出了門,她就突然站下。
“三妹妹,我、我和大姐姐是不一樣的。”柳若娟小聲對柳若姒說道。
柳若姒微微一愣,面上卻只淡淡的。柳若娟見柳若姒沒什么表示,只好也扭身走了。
“…二姑娘近來跟金姨娘走的越來越近了。”送走了柳若媛和柳若娟,常嬤嬤回來就對柳若姒說道。
“無妨。”柳若姒點頭,金姨娘那里,有什么消息都會過來告訴她。柳若娟跟金姨娘走的近,為的不過是讓金姨娘在柳大老爺跟前說她的好話。柳若娟有她的打算,一直在尋找機會。除了金姨娘,還有一個馮建璋。
柳若姒記得,柳若娟是喜歡馮建璋的,只是前世的時候,柳若娟從未有過什么表示,那么這一世,柳若娟似乎變了不少,她和馮建璋能不能到一起那。
“嬤嬤,吩咐下面的人,小心在意些。”柳若姒就吩咐常嬤嬤道。
到了傍晚,柳若姒就又到柳二太太的屋子里來。
“這個時辰了,怎么你父親和汶弟還沒有回來!”柳二太太正往窗外看,見柳若姒來了,就對她說道。擱在往日,這個時辰,柳二老爺和柳玉汶應該已經到家了。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