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綜漫(二十五)
秋分的太陽被金剛山遮擋，天亮前的昏暗很漫長。但隨著深入峽谷，頭頂上如同纖細河川般的天空還是漸漸改變著顏色，然后開始投射下薄弱的陽光。等到太陽剛好到達天頂的那條棱線時，三三五五并排著走在峽谷的人們停下了腳步，人群里響起喧囂。峽谷前方聳立著一扇巨大的門。大門看起來向著內側傾斜，不過這是因為它過于巨大才讓人有這種錯覺。門有兩層，一層由一塊巨大的巖石穿鑿而成，中間有人身高數十倍的朱漆門扉緊緊關閉著。第二層的高樓豎立著朱紅的柱子，樓頂是碧綠的瓷瓦，中間有一扇小門，這扇門沒有門扉，門的上端有一副黑地金字的匾額，上書“令巽門”。
利廣的騎獸是一只騶虞，速度比姚黃的孟極快了許多，為了與姚黃持平，利廣壓制了騶虞的速度。不過比起其他人，兩個人的速度快了許多，半天工夫已經與其他人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你有目標嗎？”利廣將捕捉到的肥遺處理好――肥遺，外觀像鵪鶉的一種鳥，人吃了它的肉就能治愈麻瘋病，還能殺死體內寄生蟲――交給姚黃。姚黃把肥遺穿在木棍上，放到火里烤。
“我想去篷山。”姚黃道。
“如今又不升山，你去那里做什么？”利廣疑惑地道，“篷廬宮內可沒有麒麟了。”
姚黃笑了笑：“我想去見見西王母，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見一見天帝。”
“你要見天帝？”利廣被驚住了。
“是啊，我想問問天帝，這種麒麟選主的規矩能否改變。”
利廣抽了口氣，姚黃這種想法是多么得大逆不道，她不怕被天帝抹殺掉？
“覺得我的想法異想天開？”姚黃含笑問道，“我是海客，在我生活的世界。因為科技的發達，人民的生活非常安定美滿。沒有騎獸，普通人發明了飛機載人飛行，上千里的路程。一個小時就能夠到達；他們發明了電話、電腦，與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交流就如同兩個人面對面一樣；還有電視、冰箱、空調、汽車…人們的生活十分便捷。人們有精力在美味的食物上面下功夫，而不像十二國的人，連溫飽都成問題。外面的世界相比，十二國的人們如同活在落后的原始社會。只要王不失道就能一直活下去一直管理國家，這樣好嗎？幾百年時間過去，原先新穎的觀念已經變得陳舊落后，用這樣的想法管理國家，國家能夠發展嗎？我覺得造成十二國人民的不幸，不是王的失道。不是妖魔橫行，而是這種制度造成的科技與生產力水平落后。你知道嗎？在外面的世界，人們用科學的種植方法，每畝所產的糧食能夠達到千斤數千斤，而十二國呢？每畝糧食能有三四百斤就不錯了吧？外面世界的武器也具有非常強大的威力。一顆導彈能夠毀滅一個城市，如果有這樣的武器，十二國的人還會怕妖魔嗎？”
“…”利廣默然，聽到姚黃對外面世界的描述，他心升羨慕之余也對當今的制度產生了一絲懷疑，在他父親統治的奏國，雖然沒有了妖魔。人民的安全和財產得到了保障，但正如姚黃所說，農業生產十分低下，普通百姓們只不過能夠勉強糊口，而很多貴族階級卻過著奢侈的生活，如果能夠按照外面的世界一樣民主平等。人們的生活是不是會過得更好呢？
“芳極國的峰王暴虐，導致民不聊生，他不是一個好君王；惠州侯反抗暴政，他的各個方面都比峰王更適合做王，卻因為這麒麟選主的制度。讓他這個對芳極國貢獻最大的人不能成為王，這對月州侯和對芳極國的百姓公平嗎？憑什么沒有王百姓就不能安居樂業？在外面的世界，那些有君王的國家，王是為了百姓而存在的，而非為了王這些百姓才存在。國家是百姓們的，不是君王一個人的…”
“國家是百姓們的，不是君王一個人的！”這種說法很是大逆不道，但利廣卻覺得該死的有理，即使他是其中一個君王的兒子。
“這種制度下的麒麟也很是可憐啊！為什么要把選君王的使命讓他們背負？如果選出合格的君王還好，如果選出的君王失道，他們也要跟著受懲罰，虛弱甚至死亡。憑什么別人的錯誤要他們背負？最可憐的是作為君王的輔助，戰斗是必不可少的，而麒麟卻不能見血，只能收服使命幫他們戰斗，代價是他們死后的尸體由使命們吞食。死后連個全身都沒有，沒有比這更凄慘的下場了…”
“…”利廣想到了自家的宋麟，想起了他的好友六太，如果看到他們死后尸體被妖魔分食的畫面，自己肯定會忍不住拔劍與妖魔搏斗。
肥遺烤出來的油滴落到水里面，讓火一下子躥高了一截，姚黃急忙將木棍取下來，在肥遺上面灑上各種調料。經過熱油的一熏，各種調料散發出濃郁的香味，與肉香混合在一起，香味撲鼻，使得利廣從失神狀態回過神來。
“好香，你放了什么？”利廣吸了吸鼻子，眼饞地瞪著火堆上的烤鳥肉。
“孜然，路上采集的一種調料，不過這里的人都把它當做野草。”姚黃回答。
“還有嗎？給我一點兒，我離開黃海的時候也去采一些，拿回家讓我爹娘和兄妹嘗一嘗這種美味的調味料。”
“可以。”姚黃抓了一包孜然遞給利廣。
烤肉加孜然可是無上的美味，利廣共抓了四只肥遺，他自己就吃了三只半。抱著肚子，利廣大聲嘆氣。
“你嘆什么氣？”姚黃疑惑地問。
“哎！吃了你烤出來的肉，我覺得自己以后再也吃不下其他人烤的肉了。”利廣夸張地道。
姚黃被逗得抿嘴一笑，倏地，她的笑容收斂，與猛然坐起的利廣一起看向一個方向。
“有妖魔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