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曦肚子里的孩子滿七個月時,正好迎來老王妃的生辰。
老王妃的壽宴是由王妃親自籌備,京城勛貴幾乎全被邀請,六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孫妙雪有心想要看孫妙曦和展灝之間那出大戲,便想了法子讓六皇子把她也帶上,作為女眷前來睿王府赴宴。
孫妙雪到了睿王府,發現睿王府依舊風平浪靜,展灝也毫發無損的跟在睿王身后迎客,便刻意尋了空擋,打著探望妹妹的名義去了鏡圓小筑。
“三妹妹,你可真沉得住氣啊。”孫妙雪一和孫妙曦打了照面,就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這里不歡迎你。”孫妙曦最近心情十分不爽,鏡圓小筑又都是她的人,她自然連面兒情都不想給孫妙雪留。
“是老王妃和王妃讓我來瞧瞧你的,我這不也是一直掛心你,才特意來瞧一瞧你嗎?”孫妙雪笑瞇瞇的看著萎靡不振的孫妙曦,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三妹妹你還沒下手嗎?舍不得?”
孫妙曦這幾日心煩意亂,不大愛讓人在身旁伺候,大多數時候都把元宵幾個打發到外間。
孫妙雪抬眼粗略一掃,見屋里沒閑雜人,說話更加肆無忌憚:“是不是展灝這一世處處護著你,處處對你好,你就再一次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我的好妹妹啊,你平日里不是挺機靈的嗎?怎么一遇到老熟人就犯糊涂了?上一世親口把你休棄的男人,這一世非你不娶,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要我說,他要嘛就是別有居心,要嘛就是對你感到內疚…”
“可內疚就能抹殺他曾經拋棄你的事實嗎?就好比強盜把人殺了,再到那人墳前懺悔,你覺得有用嗎?人能活過來嗎?三妹妹,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孫妙雪說話時,孫妙曦一直沉默不語。面上波瀾未起、無喜無怒。
孫妙雪猜不透孫妙曦的脾氣,以為她是無言以對,不由越加得意的出言打擊孫妙曦。
孫妙曦依舊不言不語,只靜靜的看著一臉得意的孫妙雪。耐心的等孫妙雪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一直等到孫妙雪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再次占了上風時,她才突然開口:“二姐姐,我至少曾經被楚沛衍真心相待過,至少我和他曾經彼此傾心過,但你呢?你被六皇子真心相待過嗎?你和他曾經彼此傾心過嗎?”
孫妙曦刻意頓了頓,方才加重語氣,一字一句的說道:“沒有,上一世沒有。這一世也沒有!”
孫妙曦的話字字擊中孫妙雪的軟肋,讓孫妙雪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你懂什么?我和六皇子之間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孫妙雪不服氣的反問。
“我知道你比我可憐多了!我至少沒有被楚沛衍當成旁人的替身,可你一連兩世都被六皇子當成顧語煙的替身,你身上的衣裳只能穿顧語煙喜歡的,頭上髻的首飾也只能是顧語煙鐘愛的。甚至一言一行都必須照著顧語煙來做,你覺得你這樣的傀娃娃儡,有資格嘲笑別人?”
孫妙雪沒料到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居然被孫妙曦知曉,一時猝不及防,被孫妙曦拿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慘白。
孫妙曦冷冷一笑,不客氣的給孫妙雪最后一擊:“你還是先想著如何擺脫一輩子當替身娃娃的處境。再來管我的閑事吧!不過我想六皇子連你的雙腿都打斷了,你怕是一輩子都逃不開當傀儡娃娃的命運了。”
孫妙曦最后這幾句話讓孫妙雪潰不成軍,再拿不出氣勢來擠兌孫妙曦,只能恨恨的擱下一句狠話:“事情還沒完呢!我們且看看誰才是最慘的那一個!”說完似乎生怕孫妙曦再反擊,立刻喚了丫鬟進來將她推走。
孫妙雪一走,孫妙曦強承出來那股氣勢立刻散去。整個人軟綿綿的倚靠在軟塌上。
她雖然捏住孫妙雪的軟肋,打嘴仗打贏了,但心卻覺得更累了。
孫妙曦渾身無力的靠在引枕上閉眼小憩,迷迷糊糊間想起孫妙雪說的那些話,她一面拼命的告訴自己孫妙雪不懷好意。她不能被孫妙雪影響,一面卻又控制不住的因為孫妙雪的話而傷懷。
半睡半醒間,她突然又想起上一世的種種,最后竟稀里糊涂的開始做夢,夢到了上一世那個刻苦銘心的畫面…
那一日,楚沛衍凱旋歸來,孫妙曦才得了消息,連衣裳都沒換,就急忙忙的迎了出去。
她遠遠的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腳步不由加快幾分,才繞過游廊就忍不住一臉雀躍的高聲喚他:“阿衍,我們有…”
孫妙曦話未說完,楚沛衍就牽著薛荔雪出現在她面前。
她原本上想說“阿衍,我們有孩子了”,但此刻卻只能將“孩子”二字生生卡在嘴里,目光落在楚沛衍和薛荔雪緊緊交握的雙手上,一臉震驚之色。
楚沛衍卻無視了孫妙曦的震驚,用冰冷無情的語氣,把他的決定告知她:“孫氏,你嫁給我五年無所出,我楚家子嗣為重,你自請下堂吧。”
孫妙曦心里有很多疑問想要問楚沛衍,但再多的疑問,似乎緊緊是那對十指緊扣、交纏再一起的雙手就足以給出答案。
她的骨氣和尊嚴,讓她生生咬住下唇,寧愿把所有情緒憋在心里,也不愿意屈辱的開口向楚沛衍求證。
楚沛衍攜薛荔雪離去后,孫妙曦才再忍不住,生生兔出一口鮮血!
落在地上那灘血跡好紅好紅,紅得刺痛孫妙曦的雙眼。
那一刻她的肚子好痛好痛,痛得她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腦的全都涌了出來…
眼角的濕意,讓孫妙曦從夢中驚醒。
她以為過了那么久,她的心早已不痛了,她也不會再為那些前塵往事傷心流淚了,誰曾想不過是做了個夢罷了,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孫妙曦清醒后,雙手下意識的放在凸起的腹部上,動作輕柔的緩緩撫摸。
她的動作很輕很柔,手卻始終因為波濤洶涌的內心而微微顫抖。
興許是因為再次為人母的緣故,上一世失去孩子的怨恨,此刻竟前所未有的強烈,且久久都難以恢復平息!
孫妙曦終于淪陷在仇恨之中,目光落在了溫在食盒里的那盅清喉潤肺的甜湯上―――那是一早就為展灝備下的甜湯,展灝每晚都要喝上一碗去火潤肺,這個習慣雷打不動。
也許,換個方式她就能下得了手。